(四)
奇夫走在通往城外的又长又大的地下水路中。用石块和砖块砌成的水路的每一个地方都点着火炬,川流不息的水深达奇夫小腿肚。奇夫和跟在他后面,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已经在黑暗的通路中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奇夫从宰相那儿知道了这条地下水路是王室在危急时用来逃命的。每一个朝代,每一个地方都一样,都有一条逃命路线是专供王室和高官使用的,一般的平民是不能使用的。
人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逃生路线。
当民众被敌兵所杀,筑成一道尸体之墙的时候,国王和王室就逃到安全的地方去。这种作法不是反其道而行了吗?毕竟没有了国家时,该烦恼的是国王,而不是一般民众。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太小看我了。"
奇夫嘲笑着自己和宰相。王妃是不可能在不带任何一个家臣、一个宫女的情况下,把命运交给一个四处旅行的乐师的。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吟游诗人的妄想世界中。
"累了吧?休息一下吧!"
戴黑纱的女人不说话,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声音不似体形那么有把握吧?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因为光要扮成王妃就已是一个很累人的工作了。"
一个像是放弃了希望的声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果然不是王妃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的?"
"是因为香味不同。"
奇夫用手指头指着他那形状极佳的鼻头笑了笑。
"你和王妃的体香不一样。即使你们用了同样的香水。"
"……"
"你装扮成王妃,而这期间,说谎的王妃就逃了,是这样安排的吧?"
宫女不说话。
"身份高的人就是这样。总认为别人服侍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别人为他们牺牲也是天经地义的,从严不知道要感恩。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可以随便诽谤王妃陛下。"
"哟哟!"
"不管王妃陛下或宰相大人怎么想,我只要忠实地听从命令,完成我的任务就对了。"
"这就叫做奴隶根性。"
奇夫毫不留情地批评。
"像你这样只知道一昧献身的人的存在,正是让身份高的人横行霸道的主因。让他们那些人为所欲为,结果,受苦的总是像你们的人。这种工作!哼!我是敬谢不敏的。"
"那么,你是说你不再带我继续往前走罗?"
"我答应要护卫的是王妃,不是装扮成王妃的宫女。我已经带你走到这里来了,你没有道理挑剔我了。"
突然,奇夫闪动他的身体,避过了宫女猛然刺过来的短剑。接下来的第二击也让他避过了,奇夫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
"喂,逃了吧?我虽然是一个不忠的人,但是,我可不想拿剑对着美人哦!"
他脸上的苦笑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用短剑做第二次攻击的同时,宫女用膝盖使劲踢奇夫的股间。
"……"
就在奇夫满嘴歪理的时候,宫女溅起水声跑走了。她打算跑回王宫,把事情说给上面的人听。奇夫原想告诉她方向搞错了,但是,他发不出声音。
跑了一阵子之后,宫女迷失了方位,只好站在微弱的火炬下。突然她发出了惨叫声,因为她看到了就在不远的附近有异样的人影。
"哟哟!集荣光于一身的帕尔斯王妃陛下忘记了民众的苦难,想一个人逃出吗?"
火炬的光芒反射着银色的面具,使光芒微微地迸射开来。
"跟安德拉寇拉斯真是一对很匹配的夫妻哪!一个丢下士兵逃离战场,一个丢下王都和人民钻到地底下来了。你们把坐在宝座上所必须担负的责任放到哪里去了?"
令人不快的银假面的背 虽然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使得身体瑟缩了起来,然而宫女仍然不忘要脱逃,她溅起了水狂奔了起来。当她的视线掠过那张曾见过的脸时,随即发出了惨叫声。
后还晃动着数十道人影。宫女的极度的恐惧中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你是谁?"
平凡但一针见血的质问被隔着银面面具的冷笑弹回来了。
"立定志向要在帕尔斯执行正义的人。"
声音在壁面和水中回响着,消失在黑暗中。
那是一种冷笑,但是并没有揶揄的成份。至少银假面本身对自己即为正义的代表一事并没有任何疑惑。
"万骑长卡兰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卡兰大人?"
听到她的叫声,银假面在一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疑惑是对的。
"不是王妃!"
男人的手扯下面纱,一张端整但无不及泰巴美奈王妃美艳的年轻女人的脸露了出来。他睨视着女人那张因恐惧而变得惨白的脸,立刻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跟那个巴夫利斯老糊涂虫一样,你们这些愚忠愚义的家伙老是阻扰我的工作!"
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银面面具上的细洞流泄出来时,周围的骑兵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宫女的脸因恐惧而痉挛着,接着又被痛苦所支配着。银假面毫不留情地把力道注入紧勒宫女脖子的手上。比两眼的细洞中射出了令人难以正视的红光。
当宫女在半空中猛抓的两手无力地垂下来之后,银假面继续在两手上加注力道。在颈骨发出一声钝重的折断声之后,男人终于放开了不幸的宫女。
宫女的身体像棒子一样倒在浅浅的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喷在银色面具上。
银假面无言地迈开脚步正待离开。看起来他像是把自己的愤怒、憎恶和失望随着宫女一起水葬了。
"等一下!"
一个尖锐的声音叫住了银假面。一行人回头一看,一个有着堪称优美容姿的年轻人就在眼前,全身浸浴在火炬的光芒中,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她虽然算不上绝世美女,但你杀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如果让她活下去,说不定她会幡然悔悟,赚钱养活我哪!"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除了"流浪的乐师"奇夫之外别无他人了。
在众人不友好的沉默中,他从容地走上前,把自己的斗蓬盖在宫女有一半以上被水淹没的遗体上。
"让我看看你的脸吧,帅哥。"
"……"
"或者因为你的血管中流着的不是血,而是水银才会使你变成这副德性?"
"你们留在这里料理这只讨厌的蚊子。我去追真正的王妃。"
说完,银假面转过身走了。卡兰跟在他后面,五个骑兵挡在奇夫前面。
一连串剑身出鞘的声音,五道剑光在奇夫前面形成的剑网。或许看来不怎么好应付,奇夫把背贴上水路的墙壁,避免让自己从四方受到包围。当他拨出自己的剑时,对方第一次的斩击破空而来。
地下水路的墙壁和天花板回响着剑击声。飞溅的水末不断地四处喷散,火炬的光芒啬了不吉利的颜色。
"一个!"
随着数数的声音,一阵四溅的水沫掺杂着红色飞散开来。
每当奇夫的剑反射着火炬的光芒时,血和水就形成了一道倒来的瀑布。如果银假面在场的话,他断不能对奇夫的剑术视若无睹吧?尽管如此,在把第五个骑兵打倒在剑下之时,奇夫也消耗了相当多的时间和体力。
他们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唔,现在是该去救说谎的王妃呢?或者只要做到相当于所领到的金币量的工作就好了呢?"
奇夫一边抚摸着下马,一边思索着,结果,他决定选第三条路。他想回过头到王宫,趁着混乱之际拿一些财宝。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有自信可以做到自保。
正要开步走时,奇夫突然停了下来。他在刚刚死在他手下的鲁西达尼亚骑士们的身上搜寻着,拿到了几个羊皮小袋子。打开袋口,确认里面有鲁西达尼亚金币之后,奇夫毫不农科所地弯身答谢:
"死人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我会有效地使用它们的,谢谢罗!"
死者们当然没有做任何答覆,不过,奇夫也丝毫不介意。他跨过尸体,开始漫步在地下水路中,往回朝着叶克巴达那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