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临淄站站台上仍一片混乱,T195次列车进退不得,趴在站台上一动不动。
笼罩9号车厢的烟雾渐渐消散了,但恐另外装有定时炸弹,身穿防护服的处理爆炸物的专家们还在车内进行搜查。
其他车厢以后的乘客多数下了车。在此期间,9号车厢的解体工作正在进行。过了一会儿,机车只把9号车厢牵引回离站台一百多米远的另一条线路上。
刘琪把这些情况报告了徐桥之后说:“现在我到收容那五个人的医院去一趟。”
“仔细了解一下许振洲部长的死因。此外,你知道9号车厢其他九名乘客怎么样了吗?”
“站台上很乱,不知道他们到哪去了。”
“他们在爆炸时都在通道上,而没在自己的房间里,对吗?”
“是的。也许是有意不进单间而聚在通道上的。”
“很有可能。发现刘训臣律师了吗?”
“全力寻找过,但没发现。如果给铁路打电话的是刘训臣,会不会他没有乘坐T195次列车呢?”
“有可能。他打来的电话没有录音,所以搞不清是刘训臣还是他的同伙打的。哦!现在又听到爆炸声了,怎么回事?”
“被解体的9号车厢又发生爆炸了!从这儿看得很清楚。”
“爆炸得很厉害吗?”
“不。从这里看车体完好,正在喷水。”
“水……?!”
“我想这次可能是车体下边的水箱炸坏了。那么,我现在就去医院了。”
刘琪挂上电话,坐上了要去医院的警车直奔医院。
崭新的淄博市骨科医院距车站三公里左右。接待室里聚集着十几位报纸和杂志的记者,他们都是为采访许振洲大巨衣锦还乡而同乘T195次列车的。唯有惠樱远离人群,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也许是惦念她的朋友、部长秘书的安危而来到这里的吧。
刘琪同淄博市警察局刑侦一科科长赵腾一起上了二楼走进病房。部长的遗体被安置在一个单间的病床上。
院长梁硕亲自来向刘琪等人说明,“许振洲先生因是氢氰酸中毒窒息而死。手腕上有注射的痕迹,我认为氢氰酸液是从那儿注射进去的。”
梁硕院长虽然沉着地为他们讲解,但刘琪脸色却变得苍白,部长死于氢氰酸中毒使他感到意外。
赵腾神态紧张,嘴里嘟囔着。“这是一起谋杀案!”
现任部长被害将会引起一场大的骚乱。刘琪心里想。“也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刘训臣一伙可能要袭击许振洲,而且可能发生在“海之情”号列车上,这一切都已准确地估计到了。尽管如此,却未能阻止事件的发生,为此既使人们对责任问题议论纷纷,我们也只能是有苦难言。“其他四人的情况如何?”赵腾间。
“生命没危险。”梁硕院长回答说。“我认为由于烈牲安眠药的作用,他们正在睡眠中,两、三个小时之后会醒过来的。”
刘琪想起了王子玄记者曾说过,在上一次事件中手腕上被人注射了安眠药。于是,他问梁硕院长,“关于那安眠药,有被注射过的痕迹吗?”
梁硕院长摇了摇头,“已对四个人的身体慎重地进行了检查,没发现有被注射过的痕迹。”
“那么,是用什么方法让五个人都吃了安眠药呢?总不能认为是他们自己吃的吧?”
“这一点还不清楚。等部长的尸体解剖之后也许能找到线索。”
“什么时候解剖?”赵腾紧盯着床上部长的尸体问梁硕。
“想通知其家属后进行,大约在一个小时以后。”
“那么说,天亮以前可以知道结果啰?”
“我想可以。在天亮前一定要结果吗?”
赵腾以坚定的语调说:“部长是被毒死的,那么罪犯肯定在这次列车上。所以希望尽可能在乘客没分散以前拿到解剖结果。”
刘琪也正在想着T195次列车上的乘客,他同意赵腾认为罪犯在他们之中的看法,恐怕罪犯就在9号车厢的乘客当中。他是背着神志不清的许振洲沉重的身躯从单间里出来的,通上笼罩着爆炸后的白烟,一片混乱,肯定是在这个时侯,罪犯拿着注射器从背后贴近许振洲,往毫无防备能力的许振洲的手腕上注射了氢氰酸液。但他记不得当时谁在跟前,因为烟雾弥浸,一米之外看不清人,更何况9号车厢里是一片混乱。不仅是许振洲,同行的其他四个人也都在单间里沉睡,必须把他们一个个地背出一号车厢,至于这项工作都是谁干的,他也不清楚。
光靠列车员王君鹏和临淄站的站务员两个人是不行的,大概9号车厢的乘客也帮了忙。如果是被盯梢的那九个人去救了人,这岂非成了讽刺?!这九个人岂不成了既是杀害武田的嫌疑犯,又因抢救人命应获得表彰?!这样一来,抓不到十分确凿的证据很难逮捕他们。
“刘琪先生!”赵腾的叫声把刘琪从自己的推理世界带回到现实中来。“现在怎么办?”
“反正,我想向北京汇报。”
“我回临淄站。我打算尽可能地保护现场,把与部长一起乘坐9号车厢的乘客暂时留在临淄站。”
“就这么办。9号车厢还有九名乘客,他们的情况列车员王君鹏很清楚。”刘琪把刘训臣律师及其同伙的情况向赵腾解释了一番。
赵腾听着,脸色兴奋得通红,“那么,这一切都有可能是有计划的了?”
“多半如此。”
“真是如此的话,更有必要禁止9号车厢的乘客外出了。”赵腾自我肯定了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刘琪通过申木院长懵用医院二楼的电话拨通北京市公安局专案组,向徐桥汇报了许振洲死于氢氰酸中毒一事。
电话里听到徐桥在嘟囔。“就是说,许振洲让罪犯巧妙地弄死了。”
“是的。我认为不论是9号车厢最初的风波。还是后来的爆炸都是有计划的。”
“许振洲一行是怎么吃的安眠药,搞清楚了吗?”
“很遗憾,还不清楚。本地警察说要禁止9号车厢的九名乘客外出活动。”
“真能做到吗?”
“他是这么说的。”
“你说过一切都是有计划的行动埃假若他们事先计划好在凌晨两点半钟爆炸,乘其混乱之际来杀害许振洲的话,那么他们就该知道列车会在胶济线的某一个车站附近停车,就会事先准备好汽车,在混乱之时乘车逃跑。”
“有这种可能。”
“你马上回临淄站,观察事态动向。如有可能就检查一下9号车厢,也许罪犯会把犯罪用的注射器失落在那里。”
“明白了。”
“天一亮,我也到那里去,刑刑警长也去,警视厅也会派人去。当然,淄博市公安局要设置特别专案组,你要和他们密切配合。”
“明白。”
刘琪放下电话,重新细心琢磨起这次案件的严重性。不管许振洲是个什么人,他总是一个国家的部长嘛,他的被害各报势必会以头条新闻来进行报道。到了明天,临淄就会挤满警察和新闻记者。
刘琪走下楼,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接待室里的惠樱招呼他。“警察先生,张蔚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院长说尚需观察一、两个小时。”
“那么她有救了?惠樱的脸上浮现出轻松而放心的表情。”
“因为她只是吃了安眠药。”
“那太好了,真太好啦……”
刘琪留下嘟嘟囔囔的惠樱,一走出医院就找到一辆拉记者来的出租汽车,对司机说。“去车站。”
汽车开动后,刘琪想起了,这个女人在案发时也在9号车厢里啊!
(四〕
T195次列车的9号车厢上满是灭火剂的白色泡沫,脏不可睹,泡沫沉落到线路上吧哒吧哒作响。
先行一步来到临淄站的赵腾告诉刘琪说:“再没有发生过爆炸。”
“这么说,是装了三枚炸弹。”
“一枚在小仓库,一枚在厕所,最后一枚是在地板下面。据说三枚炸弹的燥炸力都很小,即使同时爆炸也不会炸飞车厢。”
“其目的仍然是放出烟雾制造混乱了?”
“我认为头两枚的目的如此。”
“第三枚的目的不同?”
“据说这枚炸弹没有带放烟雾的装置。”
“那为什么要装这枚炸弹呢?”
“不清楚。或是为了威胁人,或者是有其它目的。不过,可以肯定其目的不是为了
杀伤乘客。爆炸虽然把车厢的地板掀了起来,但我认为即使乘客在那里也并不会受伤。”
“T195次列车的运行怎么办?”
“铁路方面说,只要把发生事故的9号车厢摘掉就开车,预计二十分钟后开车。”
“9号车厢的乘客怎么办了?”
“你说的那九名乘客,让他们都集中在站长室里了。”
“他们完全同意了?”刘琪的表情很吃惊,这几个人居然没有逃跑。
赵腾有几分得意地说:“因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嘛。”
“尽管如此,在忙乱期间居然没有一人逃跑,真出乎意料。”“因为一跑反倒要受到怀疑,而且他们全都穿着睡衣,衣服和随身行李也都放在9号车厢里。”
“还有一个人请你们也要盯住,就是在淄博市骨科医院的那位惠樱,她本是硬卧的乘客,可是案件发生时她来到9号车厢,自称是部长秘书的朋友。”
“好的。”
“我去查查其他车厢。”
“你认为硬卧的乘客也与本案有关?”
“不是,我只是查查刚才挺到的刘训臣律师是否坐在这次列车上。”
刘琪上了站台,站台上由于下车的乘客而显得非常混乱。有的乘客干脆就穿着睡衣,也有的乘客整整齐齐地穿着西服。站上的广播播出消息,预定列车二十分钟后开车。坐在站台上的乘客脸上流露出放心的表情,也有人在回列车。
刘琪在站台上的乘客中未发现刘训臣,便走进车厢。因为电源车被摘掉,车厢里的灯灭了,凭着站台上灯光的反射,只能看得模模糊糊。
“这连人的面孔也看不清楚。”刘琪嘴里嘟嚷着,无可奈何地又下车到站台上。
这时,头顶上的喇叭里反复播放了两次,现在要挂机车,请站台上的乘客退到白线以外。
可以看到甩掉了9号车厢的列车前半段在慢慢地靠近。
咣当一声,联挂完毕,电源车的内燃机发出嗡嗡的轰鸣,两三分钟后,车厢里的灯光一齐亮了。
广播里在播放,T195次列车再过十五分钟开车。
站台上的乘客渐渐地开始走回列车,刘琪再次走进车厢。他沿着狭窄的通道从这头走到那头,但仍没发现刘训臣或姜云涛。因为有的卧铺拉着帘子,而且也不可能连厕所里都进去看看,所以不能断定两个人就没在车上。
开车的铃声响了,刘琪回到站台上。还剩下十七节客车车厢的T195次列车留下尖锐的汽笛声,缓缓驶出了临淄站。
刘琪目送列车红色尾灯在夜幕中消失后,向孤零零被留在待避线上的9号车厢走去。临近车厢,一股炸药和灭火剂混合的升臭直刺鼻孔。车厢己无灯光,手拿电筒的明水县警们在漆黑的车厢里来回走动,寻找着罪犯使用过的注射器。刘琪也借了个手电走进车厢。安装炸弹的厕所和小仓库的门都被炸垮,周围被熏得漆黑。第三次爆炸正好在一室的下面,单间的地板鼓起一大块。
难道是罪犯认为部长在一室,打算给他最后一击而装了第三枚炸弹?
各个单间、通道以及线路上都仔细地查找过,就是没找到注射器及其碎片,警察好像要在天亮后再进行一次细致的检查。
刘琪走下列车进入站长室。九名眼熟的乘客正在喝着站上工作人员送来的粗茶。其中唯一的一位女乘客以为难的脸色问刑侦一科科长赵腾,“贵重的东西都放在车上,什么时侯能去取呢?”
“再稍过一会儿,车内的调查和检查就要结束了,结柬后就可以自由进入那节车厢。”
“是把我们当成杀害铁道部长的嫌疑犯拘留在这儿的吧?”说话的这位高个子男人,用狡黠的眼神看着赵腾。他就是自称李翔的家伙。
赵腾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许振洲死亡的消息还在保密。他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在这儿的人都知道铁道部长坐的是9号车厢,而且发生了爆炸。从仅把9号年厢的人带到这儿拘留的情况来看,难道不是可以推断部长是死了吗?”李翔满象那么回事似的洋洋得意地说。
赵腾的险上浮现出为难的表信,对方的话不无道理,这倒使他感到很狼狈,他看了一眼刘琪。而刘琪却另有想法。如果在这儿的九个人都是刘训臣的同伙而有计划地谋杀部长,理所当然地会知道部长的确死了。
李翔向其他八个人说。“我们还是被当成杀人嫌疑犯了!”
“真的吗?”
“那太不象话了!”
“杀人嫌疑犯?!毫无道理。”
几个人大吵大闹起来。
赵腾不得已把部长死在医院一事告诉了大家,然后说,“不是认为你们中间必有罪犯,只是因为部长被害于9号车厢,总得向乘坐同一车厢的诸位问问各种情况吧?”
“我只是因为发生爆炸,才把神志不清的部长一行从睡梦中救出来的。我倒不是说要得到什么抢救人命的表彰,但总没有受审的道理吧?”李翔不服气地说。
“不是审讯,而是想请诸位帮助解决这个案件。”
“怎么个帮法才好呢?”女乘客问。她个子不高,大约三十岁,自称章婧。
赵腾环视了一下九个人的脸说:“部长一行五人被人酒了烈性安眠药睡着了,我们想知道是谁、用什么方法给这五个人吃了安眠药。”
“这事问我们还不如去问当事人,一问他们不就明白了吗?”王肖隆摇晃着肥胖的身体说。
“是啊。不过,他们一、两个小时还醒不过来。”
“我可不知道啊!”王肖隆耸了耸肩。
范响用手指着刘琪说。“问我们还不如问一问站在那儿的那位警察先生,他一直在9号车厢里警戒。”
刑侦一科科长赵腾也杷目光投向刘琪。刘琪对赵腾说:“我是从济南上车的,我认为在那个时候部长一行已经吃过安眠药了。”
“那么说,五个人是在北京到济南之间被人灌了安眠药的?”
“我只是这么想。”。范响插嘴进来,“啊,警察先生,您都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在哪儿被人吃了安眠药,那您略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我们这些乘客是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我们没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即使让他们喝放了安眠药的饮料,五个人也不会全喝。特别是还有两名警卫的保安人员在那里,他们也不会喝别人送的饮料的。总之,认为是我们让部长一行吃了安眠药,实属黑白颠倒,真是没有道理。”这番话很有说服力。确实,这九个人让部长一行吃了安眠药是不可能的。当然,他们说是和部长同乡,把搀有安眠药的威士忌敬给部长,让他喝下去,这样的事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专门担任警卫的两位保安人员是不应当喝那种东西。而实际上保安人员也睡着了。
赵腾一时无言以对,沉思之后说:“那么,关于安眠药这事等那四个人醒来时间问他们吧。其次是,发生爆炸时你们当中有谁靠近过部长吗?”
“部长是由那位警察先生和列车员两个人救出去的。”范响说,“别的人是一起把随从部长的四个人救出去的。”
赵腾看看刘琪,“是这样的吗?”
“部长确实是我把他背出单间的。不过,此时有人在部长的手腕上注射了氢氰酸液。”
“这人是谁?”
“不清楚。当时很乱,通道上满是烟。在我背部长跑出单间时,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曾问过两次:‘死了吗?’”
“是不是列车员?”
“也许是,也许不是。刚才有人说,部长是由我和列车员两个人救出去的,这不对。
因为列车员当时正忙于开其他四个单间的锁。”
“那么,至少列车员不是罪犯了?”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认为他当时没有那样做的时间。因为爆炸发生后他必须马上打开五个房间的锁。况且,我记得他当时手里拿着万能钥匙,不记得他拿着注射器。当然,也有可能他把注射器装在盒里藏在口袋里了。”
“除去列车员,剩下的就是这九个人了。”
“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到医院去了的名叫惠樱的女人。”
“啊,是那个女的嘛!”赵腾表示同意。
九名乘客这时又是一阵吵闹,说不该把他们当成罪犯来处理。其中一位近五十岁的男人撅着嘴,咬上赵腾了,“我是去北京那儿有事才坐这次列车的,这可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我们打算请铁路在不给各位添麻烦的情况下来进行处理。”赵腾虽然这样说,但脸上露出十分苦涩的表情。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在这九个人当中有谋杀许振洲的罪犯,如果在9号车厢里找到注射器,还能暂时拘留他们,可象现在这样下去也实在没有道理。他把九个人的面孔逐个地看了一遍,然后说,“诸位,请杷你们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