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新人拜帖]远在咫尺 近在天涯(长篇,对GL敏感的慎入)

艾霞在客厅门口的垫子上站了一会儿,以便垫子下的吸附器把鞋底的浮尘吸干净。这也是为了工作方便而特别设计的,这样子访客便可省去脱鞋的麻烦,而且还可以顺带让鞋子整个光洁如新。

在这段时间里,艾霞的目光落到了墙边的弧形大鱼缸上。那鱼缸明显是刚刚摆上的,因为她上次来时并没有看到。鱼缸里的水透明得像空气一样,山清水秀的装点得十分典雅,数尾色彩斑斓的金鱼正在悠闲地游来游去,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绚烂给这间近乎死板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丝生机。

“好棒哦!斯拉欧加,这些金鱼是你养的么?好漂亮!”艾霞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把脸贴在鱼缸壁上,望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生灵,两只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

“不……我是准备养新培育出的名贵品种——凤尾雉的,那都是些廉价的金鱼,用来养缸。”斯拉欧加连头也不回,径自走到桌旁,拿起自动传送过来的文件一张张摞好。

“养缸?”艾霞皱着眉头抬起了眼睛。

“是啊。这种鱼缸是用质量最上乘的材料做的,透光性能最好。但由于材料上的问题,在安装上后的一个月内其中都含有少量毒素,若是放进名贵的鱼的话会中毒而死的。”

“那这些鱼是?”

“不是说过是用来养缸的么?这些金鱼把毒素吸干净以后,就可以放进其它的鱼了。”斯拉欧加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电子姓名生成仪,熟练地把尖咀处抵在文件的确认档上。在通过指纹鉴定以后,那个尖咀开始发光,并很快把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烫金似地印在了文件上面。

“那这些鱼岂不是会中毒?”马南虽然这么问着,目光却停留在了那些超级先进的办公机器上。

“那是当然。这已经是第三批养缸的鱼,前两批都死掉了。”斯拉欧加仍然在干着自己的事情,连看也不看就把自己的名字烙在一大串如法炮制的签名后面。

“这金鱼养在鱼缸里,五彩缤纷,不是挺清爽漂亮的吗?干吗非得养‘凤尾雉’呢?”艾霞有些不解地转过脸来,似乎对斯拉欧加的不屑一顾有些生气。

“凤尾稚是尊贵有品位的象征,再说那是刚开发出来的品种,现在流行得很。”斯拉欧加并不在乎艾霞的不满,让电子姓名生成仪自己悬在那里工作,自己接着把一摞签署完毕的文件塞进出口去经历下一道工序。

命运同金鱼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拥有如此亮丽的外表,只因为不甚高贵,在这精美的鱼缸里,注定只能用来养缸,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高贵、富有的牺牲品。

马南望着那些可怜的鱼儿,竟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那些鱼儿丝毫不知道未来即将面对的危险和自己悲惨的命运,仍是优雅地游来游去,自豪地展示着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的绚丽花纹。

人类都是拼命地去追求名利和所谓时尚的,至于对自己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便会弃之不顾,丝毫不会去顾及其它可怜的生命。虽然都是同样地活着,可地位是在是差太多太多。

为了欲望,为了私心,人们便可以把上天赐予的智慧当作自负的权杖,总是以为高人一等,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从而把其它合理的存在踩在脚下。为了自己去伤害其他种族甚至是同类,都会觉得是理所应当。因为比较高等就可以随便主宰别人的生命了么,因为除了求生存之外还有其他的事可做就可以拿所谓卑微的生命来取乐了么?创造这么贪婪自私的种族实在是造物主最大的失误。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这种弱肉强食一如既往地存在,即使在人与人间也是这样,更不用说弱小的金鱼了。它们生得美丽,却因为这种美丽成为了奴隶;它们以为自己是可以安逸的种群,却成为了莫名其妙的牺牲品。

由于离人类社会不远不近,马南总是会感到那么多不可恕的罪恶。她以为自己生为人是幸运,却也是不得已,能够明白这么多昏暗的事情。她已经不再是个完全的人类了——起码在某种程度上是。所以她才会对人类冷眼旁观,甚至会觉得全毁灭掉也无所谓。

只是她没想到,就连斯拉欧加这样和自己同类的特殊人种,也会沦落到这种浊流里去。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那位生理上可以说和人类没有任何共同点的“黑斑鸠”先生,竟也乐于和人类共生存。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奇怪了,斯拉欧加你应该是处在‘被限制’状态吧?”马南缓缓地问。

“啊?”斯拉欧加好像没听懂似的,坐在电脑前面,头也不回地点击着时不时透出文字符号的透明显示屏。

“我的意思是,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眼睛上的那个制动应该是关闭了才对。”马南盯着斯拉欧加那双浅色的眸子,不容他逃避。

斯拉欧加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声说:“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事情比较好。不管在这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都有可能被监听,军联内更是有一支专门负责探听各个办公室里传来的情报的小队。”

“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你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任何荣誉。刚才的模拟战也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是可以达到我的水平的。”马南好像没听到他的警告似的说。

“你不明白吗……我们还是谈点其他的比较好。”斯拉欧加抬头望了一眼墙角的监视器。

“没关系,现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成为任何证据。”马南举起手里的一个连接导线。“刚刚我把我们的动作录了下来,现在正在循环播放。对方只会看到我们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各做各的,什么都不会发觉。”

“……你会给我惹祸的。”斯拉欧加又眯起了眼睛。

“不可能。专门监视军联内部的那支情报队正在换班,而且他们的头儿请假了,短时间内没人会去检查电子回路。而且你也是知道的吧,只要没有突发事件,这种普通的工作记录最多保留一个星期。”马南看到斯拉欧加的紧张样,不由得笑了出来。刚刚在传送带上的时候,她闲着无事用旁边的电脑进入了军联的数据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绕过防火墙,闯进了防护措施最少的每日出勤名单。

那时她还因为找到的是这种东西而沮丧了几秒。解密的时间一点都不充足,她只好在循环检查的监视系统转过来之前粗粗地翻了几页,也算是不虚此行。没想到竟然让她找到了破绽,从而放心大胆地玩这种游戏。

斯拉欧加简直要抓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认识的这些恶趣味的家伙从来都不会安稳一点,总是会搞得他心惊肉跳。

“你还没说呢,你为什么会甘于在这里做小职员,不以简便方式谋求更高的发展呢?”艾霞也来了兴致,凑了过来。她从来都是讨厌麻烦的人,所以略施小计就站在了同龄人的高端位置。

“因为我觉得这很不公平。”斯拉欧加只得缓缓开口了。“四周的人都是普通的人,都是以自己的努力往上爬,作为我们,不应该打破这份平衡。”

“可是‘黑斑鸠’先生却是似毫不在意啊,他虽然也稍有收敛,但那些超人一等的才能还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最先倒霉的是他,你根本用不着担心。”

“怎么可以和那家伙相比?”斯拉欧加用食指揉搓着额头,却在考虑着万一这里的情况被人发现应该怎样搪塞过去才好。

“我们虽然头脑不及他,却在其它方面有比他更大的优势。”艾霞摇了摇手指,微笑着说:“比如说你现在根本不用怕献血之类的事情啊。”

斯拉欧加被她逗乐了,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压抑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去。其实艾霞说得一点也没错,梅塞达少校即使再强势,很多地方也是必须小心翼翼的。关于他从来不参加献血之类活动的问题,卫生部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即使是再小心,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理机能还是会在很多方面露出破绽。而斯拉欧加可以说基本上不用担心这一点,只要不把他解剖了,没人会知道他的秘密。

“其实我现在很幸福啊。”斯拉欧加轻声说:“这里薪水不低,工作也算不上繁忙。我的确是比别人有才能,或者在某种程度上说有很大的不同。可是我一直在掩饰,尽量让自己显得稍微优秀一些便好了。虽然我也一直像别人一样在争取晋升的机会。但至少这里用不着日日拼杀,而且还不用整天闻机甲的油臭味,应该说……是我们这类人最完美的归宿吧。如果像‘黑斑鸠’先生那样子太过于招摇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

“但是斯拉欧加,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暂时维持这个样子还有可能,以后呢,百年以后呢?如果你一直都是这种娃娃脸不会变老的话,你保证那些把患者当玩具代名词的外科医生们不会对你产生注意?你又没有像‘黑斑鸠’先生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魄力,更没有他那种体质做资本。到那时,你要怎样挽回呢?”马南盯着那张停留在了十七岁青春却不知已经经过了多少岁月的脸说。

斯拉欧加沉默了一会,想思考该怎样回答,却又无法说出个答案。在这种身不由己的地方,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肉身,达不到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若是有命令要进行全身检查的话,他也是有颇多顾虑的。一想到有雅弗拉作前车之鉴,他就不寒而栗。

雅弗拉中将曾经是军联最优秀的内科医生之一,在卫生部工作了二十年,不管是在人体构造还是电子机械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他甚至曾经夸下海口说只要人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没死,他就有办法挽留住这条生命。他也因为过于旺盛的精力没日没夜地工作,拯救过无数勇敢的战士,从而立下了数不清的功劳,一举成为卫生部部长的候选人之一。但他虽然在军联内任职,却对军联专横跋扈、不断制造战争的行径深恶痛绝,背地里坏话也是没少说的。迟早有一日东窗事发,他被剥夺了在军联中心救死扶伤的权利,放逐到了天龙座边境的小行星上作医护兵。

斯拉欧加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雅弗拉,他当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四岁少年。他把雅弗拉做长辈来尊敬,深深被他出众的技术所折服。但是他没想到雅弗拉竟对军联怀有如此之深的恨意,以至于到了要靠药物来抑制自己不至于发疯的地步。虽然他表面上沉默寡言,一付安稳的模样,却在暗地里行动,制造什么奇怪又危险的东西。

斯拉欧加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违反天龙联盟军法的事情。即使经常能看到那位假借出差从中央辗转到这里来的“黑斑鸠”先生,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他们似乎经常争吵。

但是战争终究爆发,斯拉欧加在逃难的过程中头部被流弹击中,险些丧了性命。但就在他经雅弗拉医治重获新生后他开始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从那以后他永远都是十七岁的模样了。

直到两年前,他才知道雅弗拉那时在他的头部装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改变了他的血液循环方式,从而避免了大出血而死的命运。但同时,他再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雅弗拉在拯救了他生命的同时也把自己对军联的恨意植了进去,让他拥有了某种普通人类无法达到的特殊技能。

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军联最为隐秘的传说。很久以前就有传闻说军联内部研制成了与人类无异的电脑,使他们变成战争机器。但斯拉欧加直到进了军联才明白,虽然没有成功,但军联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军联最怕的是研制出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东西来,所以一直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可雅弗拉不管这些,当从“黑斑鸠”先生身上认识到有这个可能以后,他便肆无忌惮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斯拉欧加可以说就是它的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当斯拉欧加明白这些的时候,雅弗拉已经被秘密制裁了,而且从前的那些研究笔记也都不知去向。从没有人对斯拉欧加的身份产生怀疑,他也因此可以相对安稳地隐藏着这个秘密,这是唯一令他庆幸的事。虽然他有的时候会因为“正义的愤恨”而使用这种特殊技能去剥人类的生命,但却从没想过要成为军联的战争机器。不过令他心悸的是,他偶尔会从在卫生部任职的老朋友那里听到关于雅弗拉一星半点的东西,都是些令人反胃的描写。高级医院的内科和外科向来不合,在军联卫生部似乎达到了鼎盛。虽然是这样,内科医生口中对外科那些窃窃私语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从那些旁敲侧击中,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即使知道军联的一贯行事作风,他还是不由得不寒而栗。从那些白衣变态勉强压抑着兴奋的描述中,他也能大概猜到雅弗拉的下场是多么悲惨。虽然没在雅弗拉体内找到什么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令军联有点失望,但他们相信雅弗拉一定进行过这方面的实验,只不过没应用在自己身上而已。而现在,寻找他当时的“试验品”便成了一个大海捞针的任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5:08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斯拉欧加一直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艾霞·凡许达,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六个和自己同样体质的人,分别被雅弗拉移植了不同性质的电子芯片。这些人大都销声匿迹在茫茫人海里,能联系上的寥寥无几。但也许隐藏身份才是他们的本意,才是能以正常人的身份安安稳稳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吧。

当然艾霞·凡许达这个异类除外。她可是充分利用了脑中的芯片,在改变物质磁场及机械运动方面大展身手,一举成为了高科技人才。利用这枚小小的芯片,她可以游刃有余地让密度很大的物质作规则高速运动,这种能力直到今天还被当作是商业机密。艾霞的本意其实很简单,只是玩玩,出出风头而已,没想到竟为她带来了数不清带有优厚条件的签单和物理系崇拜者。

也许是在战争的年代里穷怕了,艾霞似乎非常乐于置身在功名利禄中,享受着“特殊”带来的丰衣足食。斯拉欧加曾经劝告过她不要太过于招摇,她却披着价值上千万的长袍,托着一杯五百万的罗曼尼·康蒂在雍容的毛领里朝他露出妩媚的微笑。

他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保全生死攸关的秘密才是关键,像艾霞这样热衷于用近乎玩火的方式物质享受和精神迷醉的“贵族”大有人在。

斯拉欧加本来对艾霞有种排斥心理,觉得这种只能在纸醉金迷中才能活下去的女人真是麻烦,甚至怀疑雅弗拉为什么要救这种人。但是在一次盛大的舞会之后,艾霞喝醉了,趴在他的肩头上大哭,语无伦次地说起曾经那些残破的回忆时,斯拉欧加才渐渐感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他不是艾霞,没办法体会到那种颠覆带来的痛苦和不知所措,所以才会只按自己的理解行事。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艾霞的灾难落到自己头上时他是不是也能挺得住。

所以现在,看着艾霞露出甜美的微笑,他竟会觉得心里很舒服,好像看到了曙光一样。虽然嘴上不承认,他还是希望艾霞能永远保持无忧无虑的笑容,能经常到他身边来,给他枯燥无味的军队生活带来一丝生气。

毕竟这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人是他的“同类”,可以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可以听他倾诉,为他排解烦恼。而这少数人中,只有艾霞·凡许达是可以完全放心去接近的存在,只有她放心大胆地敢说敢做,用她的甜美笑容驱散一切阴霾。

“挽回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不是很幸福么?有了现在的美好时光,也就很满足了吧。毕竟我们的现在是被额外赐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恩惠啊。”斯拉欧加轻轻地说,思绪仿佛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让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是说这样就好了么?”马南有点不太明白,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啊。其实真正的我们早不该在这个世界了不是么?现在这个身体,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只有选择努力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下去,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我虽然不太敢认同‘黑斑鸠’先生的言行,不过他的决心我还是很佩服的。毕竟作为他而言,要隐藏自己是比我们还要困难的事。我们完全可以靠着这种微弱的优势,努力去和人类接近,努力忘记自己‘偏离正轨’的想法,然后……”他朝艾霞望了一眼,“与能理解自己的同伴在一起,不是一样可以很幸福么?”

艾霞显然没有明白他想说的意思,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逗弄金鱼了。马南轻轻一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啊,连事实都摆不清楚么?如果你足够聪明,应该先把虚像戳破才是。”

斯拉欧加突然脸红了,像个熟透的番茄。他嗔视了马南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装作一本正经地在电脑光屏上敲打着什么,好像在表明他要工作了。但是他忽视了那是个透明的光屏,马南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打出来的全都是乱码。

看到他这副样子,马南只得强压下了接着调侃的念头。她把监视器的调控拆下来,让它接着正常工作。然后她坐回到椅子上,换了个比较平稳的声调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点事的。我的妹妹前些时候出了场车祸,伤得不轻。把她放在那些半吊子医院我不放心,我想把她转到军联经营着的医院来。”

她所说的医院其实是军联卫生部的一个诊楼,在靠近大街的地方开了一个门,就算是军联附属的医院了。在非战争年代,军联卫生部相对比较空闲,于是就把其中一个诊楼对外开放,赚点外快。凭着天龙联盟专门到各地搜罗来的大型医学院优秀毕业生,这个诊楼刚一对外接受病员就获得了很好的声誉。于是卫生部也就破例调拨了一些内部的高级医师到这里任职,也算是在赚取高额利润的同时为民办事。

“干嘛要到这里来?这种变态云集的地方。”斯拉欧加皱了皱眉,心里却盘算着这么一来的话马南就有更加理直气壮的理由来给他添麻烦了。

“呵呵,只有精英分子才有变态的资本,这么说来的话这里应该也是技术含量很高的才对。而且,这里是军联啊,我基本可以放心她不会受到来自于外界的伤害。”马南仍然笑着,丝毫不为所动。她知道军联里即使再讨厌,那高水平的科技和安全防护也是大抵可以信任的。

“我相信,在了解了军联的整体之后,你就会改变想法了。”斯拉欧加叹了口气。“军联……军联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尤其是在出了那种谋杀案之后……”他抓了抓额前的几缕乱发,低低地说:“这里是为星际空战准备的,我们只有高级的火炮和最好的战舰。但是相应的,所有的顶尖人才几乎都在舰艇上做指挥官、驾驶员和炮手,内部警备队只会对付小偷和妓女。虽然我很想稍微改变一下这个局面,但是相信你不难看出,现在警备队进行的都是空战的射击训练,这些家伙只会使用精神控制和视网膜式的瞄准,除了门卫之外几乎没人懂得怎么用枪——自然,即使是懂得看起来也派不上用场。所以对于日常的防卫工作,若是不依赖那些高科技的话,警备队形同虚设。这么一来的话,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保证……”

斯拉欧加的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担心这么说的话会不会上军事法庭。为了压制住那种把真话一吐而快的罪恶感,他紧张地坐得笔挺,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虽然麻烦你把这样子的话都说出来,不过很遗憾,这些老套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马南摆了摆手,像是在示意他用不着紧张。“就是这样才要拜托你。我知道会有危险,不过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听到这句话,斯拉欧加头一沉,险些就这么栽到地上去。马南的为人和那种恶趣味的性格他早就领教过了,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是一片黑暗。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无法拦你……只是‘推荐’你不要这样做而已……”斯拉欧加只得说了些丧气话,他早该想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马南于是满意地笑了,回过头去和艾霞搭起话来。斯拉欧加悲哀地望望墙边上浮动的各项工作计划表中屈指可数的休假,突然一下子就理解了那些有家室的职员为什么整天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再这样下去,怕是又得有整整一个月和头疼特效药打交道。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6:41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第四章

为了忘却的回忆

迷宫的尽头似乎已经看到,尽管蜘蛛庞大的身躯已笼罩了视野,但坚强的双翼仍持续拍打着,因为只要脱离了网,迎接蝴蝶的仍会是那个艳阳天。

军联卫生部大楼是整个军联中最低矮的大楼之一,但却占据了数倍于其他部门的面积。从高空俯视,卫生部大楼就像一条蛰伏的长龙,盘踞于各个部门之间,缩短了紧急情况下伤员运送的时间。在这条“长龙”的身上有七个据点,就如北斗七星般稍微耸起一点,成了综合部门比较集中的中转站。只要有需要,伤员就可以通过分布于整个军联的传送点迅速送到这里来,接受更高一级别的治疗。

“龙头”部分是卫生部的中心,重要的办公机构,以及特殊的监护室都设在这里,用于接纳那些地位较高的患者或者解决其他据点无计可施的重伤员。大楼是由仿佛张开的双翼一样的对称建筑组成,从外面看起来即圣洁又华丽。一般情况下这里还是比较空闲的,时时能看到最高等的精英们联机打射击游戏的情况。但只要有了突发事件,这里便瞬间变得井然有序,一切都像仿佛早已设计好了的电脑程序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把一条条生命从死亡线上重拉回人间。

因为差不多只有花了大半辈子和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打交道的家伙才有可能进到这里来,所以初来乍到的人总是会感到头顶上浮着一层阴霾。不过等到熟悉了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上那些正襟危坐着的一脸老年斑的高级医师以后,也就不会对处理站和粉碎炉里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器官感到诧异不已了。

虽然说卫生部里多的是凭资历吃饭的迂腐的家伙,但也还是有数目可观的年轻血液存在的。不过也许是太过于拼命地把自己融入到福尔马林和消毒水中去的缘故,这些人大都不容易接近,身边总是弥漫着为了掩饰种种恶臭而拼命洒下的香水味儿,使人感到窒息。越是看似高级的地方,这种现象就越是普遍,很多有着洁癖的年轻女医师就是因此写了调职申请,即使是身处基层去包扎那些小伤口也不愿意沉浸在这种气氛中拿高薪。

基于诸如此类的原因,斯拉欧加尤其地讨厌到这里来。第一次到卫生部是为了拜访老朋友,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噩梦。从那以后,只要不是工作需要,斯拉欧加都尽量避免来到卫生部周围一百米内,更不用说进大楼来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从对外开放的那个门进去,因为军联为了显得平易近人一些把那个地方改造成了比较普通的样子,起码不会让人感到胃里一阵阵翻腾。但是如果从那里进去的话是不被允许穿过走廊直接进入办公大楼的,所以斯拉欧加只得稍微忍了一下,皱着眉头,带着像要过奈何桥一样的悲壮表情,走过了白得渗人的大厅。

一路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气味都在渐渐弥漫,斯拉欧加小心翼翼地用早就备好的湿巾捂着鼻子,生怕受到什么不明病毒的感染。马南倒是不以为然,但斯拉欧加很认真地告诉她过去曾经出过毒气泄漏的事故,所以一定要小心些才是。但是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瞥见了头顶绕着他转的监视器,顿时想到了那一张张写着绝密的龙头文件。

四周都是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像幽灵一样穿梭着,有时互相说些悉悉索索的暗语,几乎看不清一张面孔。斯拉欧加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横冲直撞的轮椅和叫嚣着“我是太阳我是太阳”的家伙以及后面跟着的一大帮白衣幽灵,成功到达了服务台前来,仿佛完成了骇人征途一样。

“早安。”接待员抬起头来,打量着斯拉欧加,“还是要找泽米奈上尉么?”

“呃……是、是啊……千万别叫错了,我要找的是那一位席弗斯·泽米奈上尉。”斯拉欧加有点不安地避开接待员的目光,搓着手,四下打量着。

“知道。那位凯瑟庇尔·泽米奈上个星期升大尉了啊。”接待员淡淡地说,接过斯拉欧加的军人卡在机器上走了一下。

“啊?凯瑟庇尔升大尉了?”斯拉欧加不由得喊出了声。他马上就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周围的人都在不满地盯着他。

“是啊……好了,给您,请您稍微安静一下。”接待员把军人卡还给斯拉欧加,然后在面前的屏幕上点了几下,缓缓地说:“现在内科很忙,他大概不会有时间……”

“我来了,他就得有时间。”斯拉欧加一皱眉,努力显出了强硬的态度,他知道对付这种主观性很强的事情需要霸道一些。

“……您运气真好,泽米奈上尉刚好有空闲……可以把您的会面时间预定在十分钟以后么?”接待员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径自说着。

“当然可以。”斯拉欧加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算是快的了,有的时候一整天都预定不上。

“请您到第三私人会客室稍等,我会通知泽米奈上尉十分钟之后过去。”接待员把斯拉欧加的指纹资料传送了过去。

“谢谢。”斯拉欧加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朝会客室走过去。

所谓的十分钟,并不是让访客等这么长时间。而是由对方指定时间让受访者在通话装置前待机,等过了一定时候后再次通信确认会面可能的方法。

如果受访者不在,或者是短时间之内无法到达最近的通话装置旁的话,自动装置就会通知访客。

几乎覆盖了整个军联各个会客室的通讯与监听系统,可没有便宜到能够随便耗上十分钟的程度。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会客中心后,首先看到的就是环绕在两侧,形成扇状的数量惊人的电脑屏幕。在被隔板隔开的空间中,通信兵们正忙着接入一个个的通信讯号。虽然军联内个人间的直接通信与会客是自由的,但是在对方处在预定工作时间而且涉及到跨部门的非正式通信与会面,为了留下必要的纪录,大都必须经过会客中心进行。

正面的墙壁上,除了主屏幕以外,还在左右分别排列了三个,也就是合计六面的辅助屏幕。那其中的三面,正在放映马上就要进行的重要手术的情况。

“可以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长官。”

现在正在控制全局,看起来很能干的年轻中尉,开朗地对斯拉欧加打起了招呼。

“我是斯拉欧加上尉。我在前台预定了十分钟后与泽米奈上尉的会面。”

“请您从右边的门进入第三会客室。向通信装置投入ID卡后,请您把右手放在认证装置上。”

斯拉欧加道谢之后,走向了对方指示的场所。

所有的私人会客室都是拥有隔音设备的单人房间,人进去之后房门会自动上锁。

在连接着一部分墙壁的操作桌上,组装着足有通信兵们使用的电脑屏幕一倍大的大型画面,光学式键盘,数据传送装置,以及身份认证装置。

除此以外,这个空间里面就只有一排靠垫很舒服的椅子而已。

完成身份认证,输入数据之后,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了。而这时距离约定的十分钟还有三分钟。于是斯拉欧加便在那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马南也不客气地随后坐下,紧随其后的卢川也静静地坐在了马南身边。

“她那个样子没关系么……总觉得不应该今天就把她带来。”斯拉欧加关心地说:“我可不能保证马上就可以办好手续。”

“没关系的。她的骨折的部分已经用合金作过处理了,外伤也已基本痊愈。”马南轻轻地说,伸过手去理了理卢川额前的头发。“除了电子眼还需要磨合以外,她只是需要些精神方面的治疗。”卢川的那只电子眼有点吓人地在眼眶里转动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看到她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我记得你从没对我提起过你还有个妹妹。”斯拉欧加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是啊……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呢。但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人类,再这样下去,她和我的差异就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怕是会形同陌路。”马南把杯子递给卢川,卢川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

“不会的啊,姐姐就是姐姐啊。”卢川灿烂地笑着,然后低下头去喝水。

“好可爱……”斯拉欧加不由得扬起了眉毛。“感觉就像……看到了你的笑容一般,只是要单纯得多了。”

“别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干什么……笑得那么讨厌。”马南向旁边一躲,微微皱起了眉头。“……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就要起鸡皮疙瘩。”

斯拉欧加的笑意更明显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在身份确认的哔声响过之后,两扇门自动地朝两边滑过去。

斯拉欧加急忙站了起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7:11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从门口一步跨进来的是一位比斯拉欧加稍微高一点的俊美青年,军衔同样是上尉。看到斯拉欧加起身迎接自己,他马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斯拉欧加!”他笑着张开了双臂,两人便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还说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也不去我那里看我。”斯拉欧加嗔怪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脸上却带着笑意。

“哈哈,这里忙得很,忙得很。自从对外开放以来我的工作量就不停增加,再说还要准备上级频繁的检查。”席弗斯·泽米奈上尉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却一脸轻松。他的深紫色军服上装系得严丝合缝,白大褂却松散地披在肩上,下摆在门关上之前一直荡来荡去。他有着一头长度刚好及肩的黑色头发,紫红色的眼睛和那身军服相得益彰,透明镜片下的瞳孔显得如红葡萄酒般深邃美丽。“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不会是叙旧吧。”他打趣地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刚刚站起来的马南身上。

“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斯拉欧加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听说这里条件不错,想要到军联的卫生部接受治疗,不知你方不方便安排一下?”因为这是头一次请人帮忙,斯拉欧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嘴巴也显得笨拙了些。

“啊啊,没问题啊,这点小忙根本算不上什么哩。”席弗斯歪了歪头,轻松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对马南说:“我叫席弗斯·泽米奈,职务是内科主治医师,军衔是上尉。想必您一定是斯拉欧加的朋友吧?我是他的老同学,也用不着客气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

“那就十分感谢了。”马南微微颔了颔首,礼节性的笑容随即浮现了上来。

“哪里,只要是斯拉欧加的朋友……”席弗斯说着,望了望一直在那里坐着的卢川,不由得稍微睁大了眼睛。“是双胞胎么?”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

“是啊。”马南点了点头。

“真好……”他淡淡地笑了起来,“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吧?”

“还好的。”马南轻轻地说。

“好羡慕啊。”席弗斯自嘲地一笑,“说起来,我也有个双胞胎弟弟……不过他却不怎么跟我好好说话……”

“对了席弗斯,我刚刚听说凯瑟庇尔升大尉了?”斯拉欧加插进话来。

“没错……他那么有才能,有那么努力,晋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么一来的话,他的军衔就成了咱们三人中最高的了呢,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是惭愧得很。”席弗斯仍是笑着,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失意。“我只是尽力把分内工作做好而已……不过这样看来的话,还是不够拼命呢。

“席弗斯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凯瑟庇尔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斯拉欧加安慰道。“他那种人即使晋升了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那种冷血动物!他只知道工作而已,根本就是台工作机器。你就当没有这个弟弟好了,因为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

“谢谢你。”席弗斯拍了拍斯拉欧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重新恢复了游刃有余的微笑。“不知这位小姐您需要到内科还是外科就医呢……”

“是精神科。我妹妹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神志还不是很清楚。”马南回答道。

“精神科么……小姐您真是很有眼光,军联的精神科可是连续五年业绩第一名。”席弗斯笑着说。

“不管哪个科都一样……没事谁也不愿意到这里来吧?”马南苦笑着说,心里在嘀咕这和眼光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因为处在非战争年代,所以大部分士兵会去的只有精神科而已。再加上军联为了保证不会出什么事故在精神文明建设上投了巨资,所以这里的精神科自然也是一流的优秀。”席弗斯像做广告一样说:“反正不是与我相关的科室,所以稍微宣传一下也没有关系。说实在的如果您要选择内科或者外科的话就比较棘手了,因为这样一来凯瑟庇尔又要和我明争暗斗起来。虽然说同是卫生部职员应该团结,可是我们两个就是谈不来。上次机甲部门的一位军官到他那里去验血,却被他那些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哄骗得不轻,到最后竟然自愿签字付款做了盲肠手术。同样的,昨天我这里来了个明明没毛病硬说胃疼的航空兵,我用一大堆专业名词把他弄糊涂了,最后稀里糊涂地花了半年奖金高高兴兴地提了一袋子进口润喉糖回去。不管您进外科还是内科,另一方一定都会说斯拉欧加偏心。”席弗斯很快地说着,好像乐在其中似的。

“席弗斯……我为什么有点怀疑你上次给我开的头疼药是不是有问题?”斯拉欧加听到这番发言,不由得大皱眉头。

“啊?”席弗斯好像才注意到斯拉欧加那张带着明显不信任的脸,于是很快转变了演讲的话题。“说起来么……我们团结友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过可真是少得可怜啊,总体来说还是拌嘴的时候比较多。”他轻轻点着下巴,想起那次令人笑到嘴角抽筋的事件,唇边又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两个月前有个萨腾市的大人物来这里住院的时候,因为态度过于傲慢不逊,让凯瑟庇尔十分不快。所以他指示手术时席弗斯趁亲自来送最新麻醉药的机会特地对负责剃毛的护士说这个人毛发太重,都分不清前后,所以要仔细剃干净些。

因为使命感而燃烧起来的护士,召集了所有有空的同事,给那个男人吃了药后把他全身上下都剃得干干净净,连头发和眉毛都没有放过。结果麻醉医生和助手看到那个光溜溜的男人后在手术室爆笑不止,无法工作,让手术都不能不推后了一点时间。那好像是席弗斯和凯瑟庇尔最愉快的一次合作,事后他请席弗斯喝了两瓶罗曼尼·康蒂。

虽然这段插曲很快就传了出去,让凯瑟庇尔和席弗斯更加恶名远播,不过这两个人只要能工作得愉快就可以满足,所以完全不介意什么评价。

“那么……请问一下,是不是可以现在就去办理相关手续呢?”望着那张因为已经陷入了令人忍俊不禁的回忆而泛起微笑的脸,马南轻声提醒。

“没问题没问题。”席弗斯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因怠慢了客人而稍显歉意的笑容。“有我在的话会比较快的……不然那帮家伙根本就不把外来人员放在眼里,仅仅是申请都要因为稀奇古怪的理由拖一个星期……而且在精神科那边也有我熟悉的人啊,可以顺带着照料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稍微顿了一下,好像有些顾虑似的。

“熟悉的人……?不会是凯泽洛斯塔少校吧?”斯拉欧加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不禁全身一颤。

“她工作的性质虽然和我们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不过严格来说是属于科研方面,所以应该不会扯上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每次提到她你就要紧张成这个样子?”席弗斯哭笑不得地看着斯拉欧加的强烈反应。

对于斯拉欧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紧张就能解释的反应。上次偶然与她打了个照面之后就一直噩梦连连,不用说又是她向斯拉欧加提出了要他那双眼睛做实验的要求。

斯拉欧加的瞳孔可是出了名的奇异,那种颜色并不是任何一个种族能够拥有的美丽,当前只能解释为基因变异。自然,以收集这种东西为乐的凯泽洛斯塔少校没可能会放过他,一直坚持着要他签捐赠协议,还以生化研究部的梅塞达少校为榜样说他是多么慷慨地为医学事业捐赠头盖骨云云,害得斯拉欧加勉强忍住了才没呕吐不止。

关于那瞳孔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人提出了疑问,甚至连军联总部都有点怀疑他填写的人种是否属实。不过斯拉欧加一直在尽力搪塞过去,因为那瞳孔后面隐藏的秘密可不是基因变异这么简单。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只有在军联这种奇异人物比比皆是的地方,他那微不足道的与众不同才能最大限度地隐藏起来,不妨碍他的工作与生活。

想到这点,斯拉欧加就不由得开始羡慕艾霞和马南这种特征不在显眼地方的非人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7:42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军联卫生部的住院条件应该说还是比较苛刻的,需要两个人以上的内部人员认证,而且还需要不菲的建设性捐款。虽然这种种条件也遭到了外界的质疑与批评,但军联却不为所动,坚持使用着那些繁复的手续。在他们看来,既然是内部医院,就要有个专业严谨的样子,是不能让那些暴发户随意出入的。但是因为好久没发生战争了,卫生部的经营日益惨淡,军联不得不做了相当的让步,甚至把对外开放的限度放到了前所未有的宽。但即使如此,军联也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骄傲,没有厚实底子的平民是不敢踏进这个门槛的。这么一来,说现在的卫生部已经变成了贵族医院也不足为过。

坐在公共休息厅里等待认证检验的斯拉欧加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与富商派头的患者,不由得叹了口气。军联一直一直说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却仍不肯放弃那些达官显贵,花了大力气保证这里的消费水平居高不下。只要望望那精雕细琢的穹顶和打磨得如镜子般光滑的石柱,便知道军联在资金方面是多么地大手大脚,除了无限膨胀的军费外还有相当的零花钱把这里打扮得美轮美奂,这是任何一家大众医院都没办法相比的。

就连身为军联内部人员的自己,因为非本部门的关系,也有可能是军衔不够高,在这里都得不到理应享受的优厚待遇,那些为了得到最好的治疗而拼命攒钱的可怜患者自是不必说了。只是不知道这里所谓天龙联盟最优秀的医疗人才会不会对患者一视同仁。

“没关系啦,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习惯了就没问题了。而且,如果你将来当上了元帅什么的,说不定也会变成这种制度的强烈拥护者。”每当看到斯拉欧加为了这种事而愁眉不展,席弗斯就会故作轻松地安慰他。

不过斯拉欧加也确实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谁可以随随便便改变的,只要利益还在,剥削就会无止境地恶性循环下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略微低下了头去,在好似长得无尽头的认证时间内惆怅不已。马南看起来对这种事情似毫不在意,她在一定程度上是不会白费这种无聊到透顶的心思的。但斯拉欧加却总是会胡思乱想。也有可能是他太过于多愁善感了吧,那种多余的正义感总是会在相当的时间里占领高地,让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难过和惋惜,同时让他更加坚定了要顶风往上爬的决心。

这种心情总是带着相当的苦闷缠绕着他,就连这种等待的时间里都不放过,以至于他没感到身边负责维持秩序的上士的突然立正站好,仍陷在自己的思考中不能自拔。

“原来这位有着美丽瞳孔的上尉也在这里啊。”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突兀地在斯拉欧加耳旁响了起来。

斯拉欧加打了个机灵,因为他立刻就判断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急忙站起身,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穿着一身整齐工作服的伊莎贝尔·凯泽洛斯塔少校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只是稍微摆了摆手。不过她身后跟着的那位凯瑟庇尔·泽米奈大尉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次斯拉欧加又因为内疚和担心接下来那无法预知的灾难而难受了一会儿,听漏了对方的部分话语。

“……为什么是‘灰色’?”

“啊?灰色?”

“没错。也许是和淡瞳孔看起来一体化的关系吧,一般就算是被称为灰眼的眼睛,虹彩也是黑色的。所以在医疗记载中的眼睛颜色就是‘灰黑色’。尽管如此,你的眼睛颜色却写着‘灰色’,而且还有异色的虹彩。如果是资料弄错了话就必须进行订正……”

少校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来,在不停地摇着手中一个形状奇怪的烧瓶。

明白了对方是在询问自己是否进行订正后,斯拉欧加握紧了拳头。

“不是的,长官。数据没有错,我的眼睛真的是灰色的。”

“真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眼睛吗?”

军阶比较高的凯泽洛斯塔少校其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对斯拉欧加做出命令,但是她自始至终只是很温和地进行请求。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态度,斯拉欧加都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抵触而服从。虽然在他看来那种柔柔的话语反倒更能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前迈了一步,把别人从未认真凝视过的瞳孔整个地暴露在了凯泽洛斯塔少校面前。少校的身体看起来僵硬了一下,但那只不过是瞬间而已,紧接着她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让人难以从平时的她身上想象得到的粗暴动作把烧瓶塞到了凯瑟庇尔手里。

然后,她一把用双手抓住了斯拉欧加的脑袋,把他拉了过来。

将因为彼此的鼻子都快要撞到一起,下意识想要抽离身体的对象霸道地扯了回来,凯泽洛斯塔少校着迷地看着那淡色的美丽双眸。

斯拉欧加实在紧张到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他一边祈祷着这种折磨最好快点结束,一边担心着凯泽洛斯塔少校千万不要看出些什么来才好。

“简直像是‘琥珀’一样。”

“啊?您说什么?”

被吓到的斯拉欧加听到凯泽洛斯塔少校伴随着感叹的叹息而发出的嘀咕后反问了一句。

凯泽洛斯塔少校毫不在意因为异常的接近而困惑的斯拉欧加,开始解说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呈现放射状闪烁着的细细的彩虹色圆环,包围着灰色的瞳孔,成为了与灰色虹彩的分界线。那瑰丽的颜色,和亿万年前古老的琥珀标本好像,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说到琥珀呢,是一种化学成分为C20H33O2的有机质矿物,非晶质体。色蜡黄至红褐,透明,树脂光泽,贝壳状断口,硬度22.5,密度为1.06/厘米3,性脆,摩擦带电,产于古代地球的煤层中,是地质时代中植物树脂经过石化的产物。质优的作为有机宝石用于制作饰品或用作工艺雕刻材料,其包裹有昆虫化石者则为佳品;质差的用于制造琥珀酸和黑色假漆。医学上用为化瘀、利尿、镇惊安神药,主治小便涩痛、惊悸失眠等症;外敷可治溃疡——以上,选自修订版辞海2768年版。

而你眼睛的颜色却实在是完美得很,简直如那最晶莹剔透的琥珀,仿佛巧夺天工的珍宝,让看到的人都不禁爆发出宗教性质的感叹。

这个算起来可是级品中的级品……是绝对不能让它变色的。看来必须好好研究一下保存液的成分和搭配才可以了。我要去和眼科主治医师瓦兹曼博士讨论一下……”在发表完一大通带有炫耀学识性质的感言之后,凯泽洛斯塔少校开始思考更为现实的问题。

“少校,就算是我,没有了眼睛也会对任务造成妨碍的。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期间,请您让它还保留在主人的眼窝里面好不好。算我拜托了。”

从凯泽洛斯塔少校的声音里面感觉到了真心的斯拉欧加,认真地进行着拜托。

近在咫尺的深色眼睛,听到他的话后很有趣一样笑了出来。

“哎呀,你也害怕我吗?”

“不是的。可您刚才的话有一半是认真的吧?”斯拉欧加小心翼翼地说,同时思考着该怎样脱身才最合适。

“对,一半左右吧。不过就算是我,也不会把眼珠从活着的人身上摘下来了啦。克隆眼球和视觉神经的联接可是超级麻烦。而且,只有活着的有表情,才真正能称得上美丽吧?”

虽然被称为疯狂、残忍变态的“潘多拉”,但其实她某些时候说话还是蛮正常的嘛。就在斯拉欧加如此思量的时候,少校接下来好像歌唱一样的语言,已经彻底背叛了他的感慨。

“美丽的头盖骨、美丽的眼球、美丽的肌肉、美丽的脸孔。是你的话,想必连内脏也非常美丽吧?除了梅塞达少校以外,原来还有条件不错的家伙呢。我从现在起已经在期待着为你的手术执刀的那一天了。虽然串岗是不太对,但泽米奈大尉还算明事理,默许了我参与外科手术的行为……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摘除一下盲肠什么的试试呢?很简单的手术就能了事了。请你一定要放轻松,随时来外科玩玩哦。”

“不要中了恶魔的诱惑!现在的盲肠炎吃药就可以解决了。绝对不要糟蹋父母赐予的身体!斯拉欧加!”

和外科医生保持着超近距离状态交谈的斯拉欧加,因为突然从身边响起的大吼,险些由于吃惊而吻上了凯泽洛斯塔少校。

卫生部的内科主治医师席弗斯刚刚办完手续回来,正在义愤填膺地望着他们。

“居然把白衣天使叫成恶魔也太失礼了吧?你又打算抢走我们的患者吗?”看到自己的哥哥突然出现,凯瑟庇尔的回话保持了一贯风格。

“你这个穿着白衣的大恶魔还好意思说!真是厚脸皮啊。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们的患者了?再说所谓的患者只是玩具的口误吧?虽然不情愿,但是作为和你同样穿着白衣的医生,我绝对不能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席弗斯皱起了眉头,一付正义使者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把患者当成玩具对待的应该是内科才对吧?那些被你们一再用来进行药品试验,连骨头都烂得一塌糊涂的遗体,解剖起来都超级费事,而且没有半点美丽可言。实在是非常让人不快。”凯瑟庇尔用同样的语调反击过去,两个人除了军装的颜色和军衔不同外如出一辙,让外人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在对着镜子吵架。

“内科所负责的患者,可不像外科那样简单,缝缝补补就算能完事。只要在内科的话,就要和未知的病菌以及原因不明的疑难杂症进行崇高的战斗。我是不认为单纯的外科医生可以理解这样高尚的日子啦,不过只会解剖的家伙还这么自以为是未免让人看不下去哦。”

紫色眼睛因为恶意而闪闪发亮的席弗斯,将口吻开朗但是内容却毫不留情的语言一个接一个地扔向了外科主治医师。

虽然不管哪家医院的内科和外科都一向合不来,但是在这两位孪生兄弟带着火药味的交流中,却包含着某种让听到的人的血液都为之冻结的东西。

凯瑟庇尔挑起了一边的嘴角,浮现出了嘲讽的笑容。

“那么,就是因为你的战斗连续败北的缘故,患者才会接二连三失去性命吧?托你的福,外科才会忙到就连执刀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我,都要负责去处理遗体了。指挥官无能的话,不光是自己的部下,就连其他的部门也会受到波及,你似乎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呢。”

哇啊啊,周围一起爆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太太太太可怕了。

两位军医之间所展开的险恶的语言战争,让没经历过这种风雨的患者们已经充分感到了不输给恐怖电影的恐惧。

“好了好了……席弗斯你既然是哥哥,还是稍微……”斯拉欧加不想引来更多注视的目光,只得牺牲自己打圆场。

“嚯,比起我来你宁愿去替凯瑟庇尔撑腰啊。很好,等你再犯头疼的时候,我会给你开几贴非常管用的处方的。”席弗斯有点愤愤不平,觉得总不能因为自己比对方大了几分钟就只有忍让的命。

“噗。”

一直在旁边“观赏”这场闹剧的马南慌忙捂住了险些爆笑出来的嘴巴。

就算口气再怎么骄傲自大,但是席弗斯话里的内容,和那些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给你下泻药”的小孩子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听好了,泽米奈上尉。他的身体——特别是眼睛——是属于我的。不许给他吃那种会让骨骼融化,肝脏变色之类的可疑药物噢!”凯泽洛斯塔少校忍不住插嘴道。

“就……就算是这样好了……所以说啦,请不要用这种口气……”斯拉欧加勉强压抑着对凯泽洛斯塔少校话里带着的“他的身体是属于我的”的抵触感,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他尽管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没用,还是尽量安抚着两个人。他因为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于普通人来说关于自己“死掉以后”的所有的事都只能是空头支票,所以也并不是很担心做出这种承诺。

无视他的语言,两位连生气的面孔都极其相似的医生持续着莫名其妙的争执,而凯泽洛斯塔少校却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煽风点火,似乎乐在其中。

……不行,就连我好像也被毒气腐蚀了。

感觉到轻微头痛的斯拉欧加,连和两个人告别的力气也没有,就蹑手蹑脚地扯着马南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不觉中已经远远围在了一边的患者和医护人员们,透过捂住脸孔的手指缝隙,战战兢兢地打量着这边的情形。

对于被外号“潘多拉”的凯泽洛斯塔少校看上了的可怜的斯拉欧加上尉,他们选择了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更何况他们意识到这家伙绝对不会是个正常人,因为内科和外科的两位有名的变态医生都似乎对他的意见很在意。

他们于是坚信,万一不小心扯上关系的话,绝对也会给自己招惹来灾祸。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8:14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等到斯拉欧加跌跌撞撞地来到精神科门前的传送带上时,已经起码经历了二百米的注目礼。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到卫生部来都会经历这种恐怖的事情,弄得他简直要怀疑明天他是不是还能完好无损地去执行任务。这种惨绝人寰的回忆一直一直困扰着他,他几乎每隔一个小时都要神经质地照照镜子,看看那双总是给他带来麻烦的眼睛是不是还完好无损地待在那里。现在的技术发达得很,有能力的外科医生完全可以做到在患者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切除肿瘤,自然眼睛什么的也并非难事。

一想到这种事,斯拉欧加就浑身发毛,简直不能心平气和地去工作。他差不多每时每刻都会担心那些变态的家伙会因为个人癖好唱着英特纳雄耐尔强迫检查自己的眼睛,更担心他们会因此察觉出什么来。因为在那瑰丽的瞳孔背后是异于常人的血液流动规律和带有小型核装置的芯片,要是受到了强烈刺激,难保那芯片不会发出极端指令。

斯拉欧加也并不是没有偷偷地把那开关打开一段时间,但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异于常人的视觉系统带不来什么方便,只有说不出的苦恼和恐怖。他那时看到的东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使他强迫自己发誓再也不因为好奇而开启这个功能。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用不着看,更不用说别人看不到的事了。

就是在意识到了这点以后,他才下决心要停止一直以来自己以为是正义的行动,把全部精力转移到作为一个正常人而生活的目标上。即使这种异于常人之处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以拯救人的生命,他都不愿意再去唤醒它,因为那之后必将会引起心灵上长时间的创痛。

还是因为自己太无能,不能正确地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才会陷入这种困惑呢?

他已经没有必要去知晓了。他一直要自己完全相信拥有这种能力是错误的事,只有忘记这一切才会给他带来安宁。

但是时时出现的艾霞的影子,还有梦中雅弗拉那温柔的笑容,总是会刺激着他,使他没办法抛开一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留下这段记忆的,因为如果在他的生命中剔除了这些,那将留不下任何的温暖。

他于是只能哀叹着自己的懦弱,然后拼命捶着眼前那道无形却又永远存在着的坚实的门。

“斯拉欧加……你怎么了?”马南看斯拉欧加的脸色不对,轻轻地问。

斯拉欧加急忙摇了摇头,回到了现实中。

他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马南进行过了身份确认以及登记等许多程序,眼前站着的是按需要被分配到的主治医生——一个黑色披肩发,面容温和的年轻女性。

“真是……抱歉。我想心事入神了。”斯拉欧加急忙说,担心是不是会因此给对方留下心高气傲的印象。

“原来看起来很严厉的上尉也会害羞啊。”那名医生微笑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

斯拉欧加有点窘,舌头偏偏在最重要的时候打了结。他其实并不擅长和陌生女性讲话,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很干净漂亮、善解人意的温柔女性。

“我叫艾耶修曼·查蒙利,军衔是中尉,在精神科担任主治医生……更多的是心理开导的工作。”那名医生淡淡地笑着伸出了手来,目光里如水般的体贴漾了开来,让人感到很舒服。

因为是心理医生的关系,艾耶修曼的微笑里总带着一种虚幻,好像能让人安下心来似的。那眼神不带一丝杂质,是那么纯,那么美——如同水做的精灵。

马南看了看她伸出的手,并没有动作。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地说:“查蒙利中尉,可不可以请问您一个问题?”

“叫我艾耶修曼就可以了……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艾耶修曼仍保持着微笑,并没有把手缩回去。

“您一直是在这里任职么?我是说……在卫生部做精神科医生?”

“那是当然,从医学系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任职,整日都在为本职工作忙碌,也实在是有些劳累了。”艾耶修曼轻松地说:“有什么不对么?”

“不。”马南眨了眨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很高兴认识你,查蒙利中尉。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白皙的小手。

“不是说过叫艾耶修曼就好了么?”艾耶修曼扶了扶鼻梁上的无边眼镜,镜片反射出瞳孔里深不可测的光。

“还是算了吧。出于某种原因,我认为还是用敬语比较好。”马南礼节性地笑着,目光却落在了那付椭圆镜片的眼镜上,微微皱了皱眉。

“知道了。没想到您是这么严肃的人啊……不过没关系,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相信您在不久就可以带您的妹妹回去了。”察觉到对方的警惕情绪,艾耶修曼急忙换了一种商业性的口吻,眼睛也眯了起来。

马南做了个手势让卢川过去,卢川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马南,有些不情愿。

“卢川,听话,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像哄小孩似地,马南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

“可是,可是……姐姐要走了吧……姐姐留下来好不好,我最喜欢姐姐了,求求你不要走。”卢川就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拉着马南的胳膊不放开。

马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拼命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望着那张仿佛就要梨花带雨的小脸,她心中的那一丝丝烦躁顿时灰飞烟灭,变成了深深的怜爱和不忍。

于是她微微弯下身,抚摸着卢川的脸颊,顺势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说:“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再说……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你还记得那些天使么?它们都在等你康复,好再去看它们……所以你要听话,知道么?”

听了这番话,卢川愣在了那里,眼睛里风云变幻,好像一下子蒙上了许多云翳。她的目光闪烁不定,心灵深处仿佛有什么恐惧在跃动。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又突然咬紧了嘴唇,好像在做着什么思想斗争。

天使的歌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化成一片低语。

马南注意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有点犹豫不决。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卢川现在的心理年龄与儿童无异,如果把握得好,她可能会说出很有价值的线索,以及在她清醒时不可能会告诉马南的消息。但是马南又不忍心让她回忆那段过去,因为她隐隐意识到那其中定不会有什么绚丽和醇美。

你要回到地狱么,你难道就不怀念天堂柔软的草坪?即使那里没有波涛汹涌永远风平浪静,你也没有一丝留恋么?

在这段时间里,卢川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身子不停颤抖着,好像在害怕着什么。片刻之后,她伸出手来,不停收缩的手指终于下定决心抓住了马南的手,然后开启嘴唇,用最大的努力说出几个不连贯的词来。

“去……不行……通天之路……不可以……找……‘庞贝’……不能去……那位天使……就在……就在……下面……不能去……不能去!”她的额上渗出了汗水,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牙齿却紧紧地咬着,好像在强迫自己停止说话似的。于是她拼命地摇头,通过最简单的肢体语言表达着同一个信息。

不能去!去了会有危险的……不能去!

若是四叶的三叶草就在手中,我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换你的笑容。

马南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却没有出手来解决她的痛苦。于是卢川更加难受了,她喘息着,胸口不停地起伏,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马南的手,抓得很紧,仿佛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看起来还有话要说,却又在努力压制着言语的冲动。这种矛盾使她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有冷汗不停地流下。

爱,不爱,爱,不爱。

能表达的,只有眼神里那种恐惧,那种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看到的惊惶,仿佛面对着猎枪却无处可逃的小兽。她想说些什么,但那刻骨铭心的黑暗却将她紧紧压着,让她无法回溯,无法准确地表达出那条通往地狱的路。她像离开了水的鱼般,不停地张着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让我看到你灵魂的影踪,在世界的迷惘中消失成空。什么是星星看不到的黑暗,浸润了每一寸触不可及的土地。

斯拉欧加有点奇怪地看着马南的无动于衷,诧异她为什么不出手阻止,甚至不说一句话,只是那么看着卢川在那里抽搐,仿佛被药物控制了一般。他看不下去了,想说什么,却被马南伸手拦了下来。

马南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卢川,即使她再也无力说出什么,马南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她的眼中同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芒,仿佛执行了非法操作的电脑。那种突然凸现出来的恐怖把斯拉欧加吓了一跳,他从没看到马南这个样子,如同有着红莲之瞳的恶魔。

你要来么,来我们的黑色天堂。那里有血与火结晶出的玫瑰在盛放,有风沙掩埋古来无人收的白骨,把不堪回首的往事雕刻成不曾发生的传说,所有的真实都会被时间侵蚀得全无本来面目。

卢川已经几乎要坚持不住了,她开始不停地咳嗽,却还在紧紧咬着嘴唇遏制言语的冲动,甚至唇边有鲜血滴下来。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马南的手,一刻都不曾放松。她的眼中刹那间蒙上了死亡般的阴影,还有苦苦哀求的神情。但她仍是坚持着不倒下,拼命扯动嘴角,嗫嚅着说:

“不可以去……天使指着的地方……一定……那下面,那下面……不能去……去找……缎带上的……不行……那上面写着的……是……是……”

这个时候,艾耶修曼突然一步走上前来,用马南无法想象得到的力度抓着马南的手腕,扳开了卢川的手。她强迫一直在颤抖的卢川望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用一只手抚着卢川肩上的头发,低低地说:“停下……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没事了知道么?我们都在这里,不离开你,好么?”

卢川眼睛里的迷茫突然消失了,接着便无力地瘫了下去。艾耶修曼托住她的身子,把她扶到了旁边的病床上,让后压上了呼吸机。

“情况很不稳定……看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艾耶修曼轻轻地说,却没有转过头来。“不过没关系,我们有能力让她安安静静的,不会出什么事。”

马南没说话,望着艾耶修曼的背影,不由得疑窦丛生。她稍微转动了一下手腕,那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她需要静一下,独自休息一会儿。至于常规的病因和治疗计划等事宜的记录工作,我想我们可以稍迟一段时间再进行。”艾耶修曼仍是没有转过身来,却用温和的语气坚定不移地下了逐客令。

马南沉默着,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斯拉欧加不想让事情接着僵化下去,匆匆道了个别,然后就急忙拉着马南往门外走。马南并没有反抗,只是不停地转过头来,仿佛有什么极大的顾虑。这个时候,艾耶修曼才抬起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那目光中竟有些警告的意味。

“她刚刚在卢川的脖子上注射了麻醉剂。”穿过寂静的长走廊时,马南淡淡地说。

“啊?”斯拉欧加愣了一下。

“那只抚在肩上的手只是掩饰,实际上,那个时候她的指间早已经准备好了极细的注射器了吧。”马南微微抬起头,望着斯拉欧加那双迷茫的眼睛。

真是不象话啊,曾经最为犀利的双眸居然连这点小把戏也看不穿么?她有点悲哀地想。

“那……也是正常的吧……?她可是主治医生,就那么看着病人发狂也是不合适的。”斯拉欧加勉强笑着,心里却在疑怪马南的反常举动。

马南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声说:“她是故意挑了那个时候的……你没发现么?一开始为了不让我怀疑,她装出无辜的样子来,甚至是担心的模样。但是等到卢川险些就要说出什么关键词的时候,她却一反常态地冲了上来,甚至连麻醉剂这种东西都使用了。而且……”她抬起右手,手腕上仍然隐隐作痛。“那种力道……她果然对我撒了谎。”

“什么谎?”斯拉欧加急忙问。

马南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斯拉欧加脸上停留了几秒,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后笑了。

“没什么。”她转过了脸去,接着快步往前走。

斯拉欧加有点莫名其妙,但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加快了脚步跟在马南后面。马南脸上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似的,变得那么淡漠,如同望着无限虚空。斯拉欧加知道这是什么状态,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马南竟然对这种事情那么在意,是她发现了什么吗?

直到来到了卫生部的大门口,斯拉欧加才决心要叫住她。可是没等他开口,马南就突然停下了,然后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座巨型雕塑前,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的光使斯拉欧加简直就要看不清前方。

但等他使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种强光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看到了什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9:08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就在马南目光的正上方,在镀金墙上的金色花纹的衬托下,盘旋着君士坦丁的天使。那是三年前为了答谢政府组织的募捐,君士坦丁堡特地为天龙联盟的创立纪念日制作的巨型礼品,现在正作为正义与纯洁的象征立在卫生部大楼的门口。那个天使紧紧地攥着一只火红的长矛,矛头指向地面。那里原本有魔鬼的塑像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里了,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坑。于是原来刺向魔鬼的长矛就那么向下指着,指向那个深坑。

啊,啊,我们一直就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但愿别醒,我的浮生若梦。

马南就站在那座雕塑前,一直一直地注视着那杆长矛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瑕疵,仿佛入了迷。片刻之后,她回过头来,低声问道:“这里原来是什么东西?”

“是个……是个魔鬼。”斯拉欧加肯定地说,他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过。

“你知道军联的地底下都有些什么吗?”马南又问。

“我想是的。地下有专用铁道,储藏古老文献的密室,还有蜘蛛网一样的电缆。”斯拉欧加认真地答道,只是不知道马南问这个做什么。

马南没说话,又把头转了回去。那天使的表情中带着诡异的不自然,目光盯着矛下的猎物——已经变成虚无的猎物。但那矛尖仍是指着那里,突兀地指着地下,仿佛那里仍有魔鬼。

仿佛那里……仍有魔鬼……

是那个深坑下面么?

不可以去……天使指着的地方……一定……那下面,那下面……不能去……

这时卢川的话又浮现了上来。

令斯拉欧加简直要背过气去的是,马南竟然绕到雕像的正面,蹬着下面大理石彻成的底座,一翻身跃到了天使站立的平台上。她抓着天使的矛尖,弯下身去,仔细注视着深坑里面。那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凹陷,却不像是无意中造成的,因为那个坑一直穿过底座,通向地下,好像是被炮弹轰出来的一样。只是这个坑越往下越窄,穿过底座后只留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口,露出地下的条条交叉重叠的电缆。

因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马南只得跳了下来。这个时候四周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在诧怪马南莫名其妙的行动。斯拉欧加更是满脸愠色,因为他的任务中有一项就是保证公共财物不受破坏。

“你在干什么……若是被监视器拍到,可是会被指控的!如果我在执勤……”斯拉欧加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声音里的不满之情。

“这里也有装监视器?”马南没听到其他的内容,却注意了这一点。

“没……没有。”斯拉欧加知道无法掩饰,只得承认刚才是骗人的。

听到这句话,马南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下子消沉了下去。她只得叹了口气,接着自顾自地走开了。斯拉欧加有点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急忙跟了上去。马南走得很快,就像勉强压制着某种愤怒与不满似的。斯拉欧加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可是仔细回想起来,却又实在是想不出。

还是因为这种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显得他迟钝了许多呢?

一股和煦的风吹过来,斯拉欧加不禁伸出手去捋了捋鬓旁飘逸的长发。他微微回过头去,望着那尊天使像,眸子里冲上了迷惘不解。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一尊普通的雕像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给它蒙上了一层高贵的光环,甚至有许多瑕疵可以掩盖它的辉煌。如果不是现代人解释成“与魔鬼搏斗的痕迹”的话,雕像上那些明显的烧伤是决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而且……

从那飘洒的美丽鬈发和那曲线玲珑的侗体来看,这天使也太过于娇小玲珑了,根本不像是解说词里说的那样“强壮有力”。更何况那衣裙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了微微凸起的胸部……这真的是无性别的天使么?若不是背上那对突兀的羽翼,斯拉欧加根本无法想象雕刻它的人是什么意图。

更令斯拉欧加疑惑的是,天使那双空洞的石头眼睛里露出的没有对邪恶魔鬼的憎恨,只有温柔和虔敬,甚至是慈悲。正义的天使……会怜悯恶魔么?那种种折磨罪人的残暴手段不是只有基督教徒和那看似温和无害的天使才想得出来么?为什么这名天使手执正义之矛,面容却如此安详,根本不像是要惩恶扬善,而是像温柔为旅客指路的妇人?

……指路?

而且那面孔这么看起来的话竟有点熟悉了。不是单单这一位,似乎在所有天使的脸上,他都可以看出似曾相识的神情。这种虔敬、圣洁的表情到底是……

是我想太多了。斯拉欧加深深叹了口气。也许自己最近是忙得有点神经质了,才会时时联想到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过说起来,再过不久,就是天龙座联盟政府创立纪念日了,也许又有哪些组织会送这种不实用的摆设来……

啊啊,如果是这样的话,种种庆祝活动不也迫在眉睫了么?警备队八成又要负责麻烦的保安工作,自己竟然全然忘却……是哪一天来着?

十二月……五日,没错。那雕像也正是三年前的那一天送过来的。

斯拉欧加轻轻拍拍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愣好一段时间了,急忙加快了脚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09:39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第五章

犹大之吻

鸟飞到落日尽头,看起来像是缓慢的坠毁。或者其实它是被钉在三叉戟上,一如神祗般的你呢?然后那时我惦记着你爱我一如我爱你,或者我爱你更甚过你爱我。欢笑是世界上顶顶好的东西,在它们变冷之前,所有一切都完美得让人难以置信。生命的重合将蓬勃出最灿烂的烟火,持久不灭。

十二月五日是天龙座联盟政府的创立纪念日。

但是,虽然是天龙联盟的加盟行星,其他的小行星并没有举行什么特别活动的计划,所以看起来最麻烦的就只得军联内部的各个机构而已。其他的事务所会在玄关悬挂天龙联盟旗,当天放假休息。

虽然如此,军联内还是有很多诸如卫生部一类繁忙的机构。因为毕竟是军队的军联和医院,所以不可能像事务所那样完全放假。警卫兵和事务人员都还要执勤。

但是十二月五日的军联内部还是和普通的节假日完全不一样。因为这是一年一度的可以让与军队无关的普通市民也能进入参观的开放日。

大约从两个星期前开始,军联就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耗费了相当的劳力和时间。除了各个饮食设施要筹备新的菜单,要使用在露天小店上的食品材料也需要大量进货。

六大连队和五大部门也要分别准备各自的节目,并且为了争夺军联内各个设施的使用许可书而向总务科提出申请。

中型战舰的模拟战表演,战斗机的花样飞行,身穿战斗服的格斗淘汰赛。这一类的节目通常是收取门票费,并且贩卖军旗和部队徽章的复制品,T恤衫等纪念品,相对来说是比较轻松的赚钱方式。

而可以让普通人参加的训练体验,猜想空弹壳数字的猜谜游戏,卡拉OK和掰腕子比赛等等则是例行的节目。至于由士兵们进行的女装选美大赛、COSPLAY咖啡店等等同样吸引了不少的眼球。真正的认真企划,顶多也就是在总部所举行的名叫天龙座联盟发展史的记录电影的上映会了。

虽然天龙政府财政上丝毫没有窘迫的意思,但各个连队和部门还是得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据说只要努力为军联赚取更多的外快,就可以得到相当的提成。总而言之这一天大家就要出尽所有法宝,发动所有力量赚钱。然后计算出每个连队和部门所赚到的金额,最高额的部门还将获得优胜奖杯。

就算是获胜的部门全员可以获得五天的带薪休假,作为奖品来说还是很难说是具有多大的魅力。而各个部门之所以还能对这个企划如此的热衷,主要还是应该归功于军队士兵所特有的强烈竞争心、团结心以及连带责任感。

开放日已经有将近四十年的历史,但是到了前任军联司令梅塔特隆·玛尔斯上将手里之后,就增添了“赚不到钱就别想休息”这一作战。

虽然这个命令在士兵们之间的口碑不太好,但是官僚类型的玛尔斯上将只看中数字。所以在牵涉到金钱的方面继续贡献了众多的主意。

现任司令官梅丹佐上将在担任玛尔斯上将的副官的期间,没少欣赏直属上司每个月末为了财政报表而脸色变来变去的样子。如今轮到自己当家,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这也关系他身为后继人的面子问题。

从天龙首城乘坐班车进入正门后,一下车就是军联的向导所。往年都是在这里分发免费的军联简单地图和介绍活动节目的软件,但是今年除了这些以外,还增加了贩卖收费的综合向导光盘。

“光盘自带结合器,只要连接到您手边的携带终端上,就立刻可以观看。危险!请不要挤!数量还很充足!”

向导所的士兵们重复用麦克风进行着呼叫,在他周围是黑压压的小山般的人群。

在汹涌的人潮中好不容易杀出一条生路的男人回到家人身边后,把光盘递给了年老的母亲,然后将已经被挤破了一部分的纸质地图交给了妻子。

“大家都抢着买光盘,简直累死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这个军联的士兵都成箱地购买。就算是要送给家人的礼物,那个数量也多过头了吧?”

妻子和女儿根本就没有在听他的辛苦体验。因为两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牢牢被光盘的外包装盒所吸引了。

那上面是一个身穿天龙座军队联合总署宇宙军空军战舰指挥官金红色华丽军礼服的年轻军官,在他的旁边印刷着“综合向导索佩格·梅塞达少校”的注解文字。

女性们看了一阵年轻士官的相片之后,掉转过了盒子看着背面。

(本次活动将通过抽奖选出五百名幸运对象得到梅塞达少校的立体投影作为奖品!当选号码将在本日下午五时,本军联的网页上进行发表。)

在下方的四角形中贴着印刷着系列号码的贴纸。

“爸爸!”“老公!”,女儿和母亲异口同声大叫。

“我要给邻居带礼物,所以再买五张光盘来!”

“我也要留个纪念,而且还要送礼物给我的好朋友格姆和班迪斯。所以再买三张!”

“用不着特意买这种东西做礼物吧?”

面对迷惑的男人,两个人再次大叫。

“拜托了!爸爸(老公)!我爱你!”

屈服于心爱的家人们的拼命央求,男人再次挺身杀入了汹涌的人潮,但是对他的背影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母女俩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将光盘连接到老妇人的携带终端上,凝视着里面的内容。

送走了出席活动的天龙首城市长的梅丹佐上将,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宇宙军空军第六连队长和兼任副司令官代理的以诺大校的笑脸相迎。

“要来杯咖啡吗?”

“不用了,刚刚陪市长夫妻吃过饭。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是,长官。根据刚刚传来的情报,光盘已经卖掉了三分之二。因为通常下午的参观者人数还要多于上午,所以完售应该是毫无疑问了。而且由于众口相传而前来大量购买的士兵们,据说也丝毫没有减少的倾向。”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刚才还有点后悔这次的数字是不是定的多了一些呢。自从第一次参加舰队作战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呢。——看来不能不好好谢谢梅塞达少校了。”

伴随着安心的叹息,司令官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光盘样本。

提出光盘这个建议的人就是以诺大校。

而为了刺激其他士兵的购买力,提出将立体投影作为悬赏品的则是司令官本人。

“悬赏实在是个好主意。没想到虽然事务缠身,却莫名其妙地乐在其中的‘工作机器’梅塞达少校,居然会答应制作立体投影。”

“原本提出让他享受出差的待遇去休假,但是他一直都很不情愿。这种时候又不好用司令官命令来强迫他。幸好后来想到俗话说射人先射马,于是就去找传说中他的相好凯泽洛斯塔少校商量了一下,成功的报酬就是高级度假饭店的十天休假。”

副官忍不住由于司令官的明智笑了出来。看起来伊莎贝尔是动了真心吧?而一旦她动了真心,索佩格也就剩下任她摆布的份儿了。只是没想到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那孤独的一匹狼也要找女朋友了啊,只是癖好有些奇怪而已。

“那么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说很简单,只要你让他去参加银电会就行了。结果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少校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知道银电会是什么的简称吗?”

“那是全银河电脑学者交流会的简称。表面上说是全银河系的被选中的电脑研究者聚集的交流会,但其实就是电脑OTAKU(注:热爱某事到近乎不正常程度的狂热者)的盛典。它和普通的什么人都能参加的电脑OTAKU聚会不一样,因为需要严格的资格审查,所以从规格上来说就不一样。”

听着同时也隶属于情报部的以诺大校的流畅的说明,司令官的一只手轻轻扶住了额头。

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和强大工作能力的军联英雄的本质只是个电脑OTAKU,说起来还真是让人不由自主想叹息呢。

“那么,我们的少校已经是能够通过那些什么所谓的严格资格审查程度的OTAKU了吗?”

“OTAKU的度是没有什么分级制度的。所以对方的条件是在情报分析学、电脑工学、人工智能科学等等和电脑有关的系别至少获得一个博士称号,并且在各个领域都有过一定水准的业绩。因为参加者大多是学都的教授以及就职于一流企业研究所的宝贵人才和VIP,因此警卫非常严格。”

“博士称号?他不是在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就立刻进入军队就职吗?”

“可以通过向各个学都的审查机关提交论文来取得博士称号。他入学前已经有两个博士称号,任职后在禁闭处分期间又拿了一个。”

梅丹佐上将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在处分期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写了几篇论文试试。然后又想反正也是顺便,就干脆去拿了个博士称号吧?

“人和人果然还是不一样啊。”

“不过就如同他本人承认的一样,怎么说也只是个单纯脸孔好看的电脑OTAKU吧?不过也多亏了他要去参加银电会的福,我们今天的收入才能意想不到的滋润。”

一想到综合向导光盘卖完后的利润,梅丹佐上将的脸孔就不由自主松弛了下来。只要没有什么突发的意料外巨大支出,这次数个部门肯定已经和赤字无缘了。

被上司灿烂的笑容所影响,以诺大校也坏笑了出来。

“都是多亏了你的好主意,非常感谢。不过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也可以坏成这样。”

“哪里哪里,司令官还不是一样。”

虽然嘴上的对话好像电视剧里面的缺德政治家和从事违法事业的企业家之间的模式,但是两个人实际上都无比的心情愉快。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0:09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和超级喜欢各种活动的朋友席弗斯·泽米奈上尉不一样,斯拉欧加对于这方面的活动一向没有什么兴趣,不管部下们怎么恳求,也拒绝参加任何节目。

不过就算不直接参加,因为作为管理负责人有义务监视节目是否安全地进行,所以他今天还是要巡视若干的会场。

不用说,那些疯狂购买向导光盘的人群和到处闪着的星星眼以及“梅塞达少校好帅”的叫喊声又一次把他击沉在了忧郁的海洋中,并因此万劫不复,永垂不朽。

于是他的心里就越发的阴沉,头顶上飘着一整片乌云,甚至有想高嚎既生他何生我的欲望。虽然斯拉欧加在本部门还算是比较受欢迎,但和梅塞达少校一比的话,就成了太阳下的火烛。

他的整部从军的血泪史,可以说一直在不停地烙上“斯拉欧加不如索佩格……斯拉欧加不如索佩格……”,而且斯拉欧加又不是那种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心理的人,于是种种不平衡就总是会不时浮现上来,折磨得他满脑子都是乱码。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抓了抓头发,别过脸去朝着墙面。

在沿着步行道培植的一排树木的一角是一片开放着白花的低矮灌木。过去一看的话,就会发现灌木是按照弧形种植的,刚好围住了长椅。

长椅上坐着两个人,看到他来了,便热情地朝他打招呼。斯拉欧加叹了口气,只得把带有自动计算和跟踪功能的墨镜摘了下来,缓步走上了前。

马南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在领口和袖口的边缘处镶了一圈细致的银边。她戴着镶有红色十字架图案的手套,一只手捧着一本又厚又大的黑皮金字书籍,另一只手两个指头捏着一个好大的牛肉圈,正在一点点地咬着。艾霞则坐在她旁边,一只胳膊挽着马南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很熟练地从腿上的大口袋里掏出些零碎的甜点,虽故作矜持却不停地往嘴里送。看到斯拉欧加经过,她立刻站了起来朝这边快步走着,精致的鞋子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身上的一些小饰物也随着她的脚步叮呤呤地摇摆。

“你们怎么……”斯拉欧加有点奇怪,但立刻想到了今天是开放日,于是就把后半段话咽了回去。艾霞很自然地拉起他的胳膊,接着说了许多甜腻腻的问候的话。

马南从书本上方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发现由于艾霞靠得太近的缘故,斯拉欧加的脸已经不由自主地红了。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眼睛重回到了书本上,似是调侃地说:“真是亲密得很……竟然刚刚来就把我的小美女勾引过去了,我说不定会吃醋哦!”

这一下斯拉欧加更加尴尬了,脸色已经和熟透的番茄有的拼。他想张口辩解什么,但艾霞却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而且挑衅似地朝马南做了个鬼脸。

马南并没有在意,静静地把书本又翻过了一页,然后微挑着嘴角说:“艾霞你如果再坚持十秒钟以上,就可以成功地把我们的斯拉欧加上尉幸福到休克了。”

正在斯拉欧加苦苦思索着该怎样原封不动地回敬过去的时候,艾霞却突然插进了话来。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用那像猫一样温软的声音问:“斯拉欧加,你不用参加什么节目吗?按说以你的条件,肯定应该有小山一样的女装大赛或者COSPLAY咖啡店等等的低俗到极点的企划找上你呀,我可是有点期待呢。”

“没有啦。因为我在门上贴了告示。如果有人敢来找我参加女装大赛或者COSPLAY咖啡店之类的企划,我就当场宰了他!所以我今天的工作只是巡逻而已。再说,就连梅塞达少校都很干脆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我作为警备队的军官怎么能在执勤期间做这种出格的事呢?”斯拉欧加一边怀疑艾霞的恶趣味,一边强装笑脸回答道。

“酱紫啊。”艾霞好像懂了似地点了点头,马南却在心里大叫可惜。

“女装或者COSPLAY之类的东西小时候已经因为工作都做烦了,我可不想到了这个岁数再去重操旧业。”斯拉欧加接着说,皱着眉头想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抛到脑后。在第二性征期以前拥有过多如天上星星的女装和COSPLAY经验的斯拉欧加,一想到这种事情就一头一脸的黑线。

“不过说起来,像斯拉欧加这种万年不变的娃娃脸,如果穿上‘十二单’(注:部分民族的女孩子在节日时穿的和服,有十二层,显得很厚重华丽)去做侍应生的话,效果一定不错。”马南的眼睛仍没有离开书本,却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种话来。

于是结果很明显地,斯拉欧加的头又开始犯病,却脱不开身。他知道这帮人总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弄得下不来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听了马南的话,艾霞把头偏过来,用一双宝石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斯拉欧加的脸说是吗是吗,斯拉欧加还未回答,就听到马南又在那里发笑了,还大模大样地吹起了口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却觉得那调子暧昧柔软得可怕,虽然悠扬却像指甲抓黑板的声音般令人浑身发颤。偏偏艾霞仍然不放松他,目光在他脸上紧紧停留,让他简直要喘不过气来,身子紧张地挺得笔直。

他于是知道了,这只是折磨的开始。

开放日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轻松的休假,因为一年中只有在这一天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甚至在长官面前不严肃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对斯拉欧加这种全年无休的警备队小队长来说却是噩梦,因为这一天通常要巡逻一整天,而且要处理数倍于平常的案件。

自然,其中也少不了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作剧。

像斯拉欧加一样要值班的人并不在少数,卫生部就有多数科室没有放假。但斯拉欧加知道,那泽米奈两兄弟在这一点上是出人意料地一致,两位就算是由于心肌梗塞而心脏停止跳动的患者被送进救护室,也绝对不打算过去的医生,总是神色自如地在活动的主会场乱转,而且总是穿着最显眼的白大褂。也许只有到了这一天,他们两个才会停止矛盾,一起散散步什么的。不过那场面可真是诡异到极点,因为无论是谁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变态在餐饮区高声谈论着令人反胃的医学问题都会敬而远之。所以他们两人的位置也就尤其容易确认。

但斯拉欧加永远都忘不了几年前的惨痛经历,为了避免被两人拖着去和那些肌肉男参加掰手腕比赛的厄运,他就像一条警惕的狼狗,无时无刻不在敏感地嗅着消毒水的气味。

不过今年,他们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出现。这令斯拉欧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又产生了小小的疑惑。

但这疑惑很快便被发自心底的轻松与舒畅所替代,所以斯拉欧加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一直到了华灯初上,斯拉欧加都没有看到这两个幽灵一样的家伙。他虽然一整天都在陪伴着马南和艾霞,却总是忘不了这两个人的事。每年都会看到的白衣恶魔一消失,他竟觉得很不适应。

军联的夜景仍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再加上余温犹存的庆祝活动的灯火,就更显得美丽眩目,如地上的星星般耀眼。

斯拉欧加站在窗前俯视着星星点点的长龙连成一片灯海,不由得微微露出了笑容。对于彻夜无眠的值班时间来说,俯视这不夜城也就成了最大的乐趣之一。即使是深夜,军联内建筑最密集的地段也看不出什么沉寂,总是有点点萤火冲破黑暗。这暂时的沉稳对斯拉欧加来说是最迷人的,整个军联就如一个微笑过后的小姑娘,低眉敛目,韶华不能尽。

没有白日的喧嚣,这世界仿佛突然宁静了下来,让人甚至有些不适应了。偶尔有那么一两艘私人磁悬浮飞艇载着穿军装的青年从专用轨道上滑过,却没有一点不和谐。巡逻的士兵们驾着敞篷电磁车缓缓经过每一栋建筑,有时低下头来说几句话,那年轻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即使是在悬浮于空中的岗哨上值班,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又完整地观察军联这个熟睡中的大怪物。军联并不要求空中岗哨按照固定的路线巡视,于是驾驶着这种磁力恰到好处的小型飞行器飞高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只要不发生事故,把球形的上半部分敞开也不算过分。这个时候,整个飞行器便如在空中掠过的鹰,乘着夜风呼啸而过。那种速度感使凉风很快地滑过面颊,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种奇特的浪漫感也只有特定人群才能享受得到。

望着那划破夜空的飞行器,斯拉欧加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羡慕。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现在升了职,却只能坐在这里接受汇报。不知道为什么,安安稳稳待在建筑物里的自己竟然有些怀念当时的时光了。虽然那只是下级士兵才会去做的工作,但却让不少上级长官都向往不已。虽然说升了职后便有了驾驶大型飞船在宇宙中穿梭的权力和可能,但对于这种和平的时代来说,驾驶真正的战舰战斗只能是梦想。那些迷人的战舰都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太空港里,或被拆成零散的碎片存放在仓库中,连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而使用模拟器训练根本连那种爽到极点程度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个别士官强硬地要求自己亲自巡逻了。

想到这里,斯拉欧加又回过头去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汇报内容。看着那些一切正常的字条不停涌现上来,他不由得觉得那么沮丧。

“你叹什么气啊?”艾霞虽然这么说,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一个个摄像头上反映出来的内容,目不转睛。

斯拉欧加没有回答她,又把头转了过去。虽然说让她们留在这里并不违反规定,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由于有摄像头的关系,军联对于正常会客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因为任何情况都会被监视,所以他们也自认为万无一失,士兵们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是这样,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作为警备队的小分队队长,还是尽量安守本分要来得好些。

就在他无聊得有点郁闷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地方,那层层叠叠的建筑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他定睛去看时,那黑线变得越来越粗,并且翻滚着往天上冲去。他正疑惑出了什么事,桌上的警报器突然尖叫起来,接着电脑屏幕也出现了红光,数个巡逻兵发现了这一情况发出了警报,不断有数据传送过来。

“怎么了?”马南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电脑屏幕前,好像早就在等待了一样。这个时候斯拉欧加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抓起了通话装置。一阵嘀声过后,离出事地点最近的巡逻兵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火警!火警!”通话装置那头喊道:“第666号区域,卫生部主楼·住院区第4号。”

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也开始有源源不断的信息开始显示,所有涌现出来的字条上都是一样的内容,地图上有一片红色区域在不停地闪动,警报代码005。

斯拉欧加二话没说,披上外套就夺门而出。艾霞想说什么,马南却也紧跟着他跑了出去。艾霞有点奇怪,但她猛然想起了那应该是卢川住的地方。

两人跳上了早已在楼下等候的警车,顺着专用道疾驰而去。越是靠近,那冲天的火光便越是明显,越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骇人。马南坐在后座上叹了口气,稍微向后靠了靠。现在有了一点时间安静下来,她便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十二月五日,二十二时四十分。

她这才认真地注意了那个日期,十二月五日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险些就被她抛到脑后的内容。

这里位于神的左侧,大地随时随刻在倾听我们的声音……若您不会忘记十二月五日神将收获唯一的女儿对他的献祭,难海斯扬将永不会再现于世。

那个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般的渺远,却在短时间内变得那么清晰。在凛冽的夜风中,马南突然打了一个寒噤。有恐惧感瞬间冲上了她的心头,让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不远处的卫生部大楼在火焰中闪烁不定,扭曲的影子如同魔鬼狰狞的面孔。

希望在一点点地被火焰吞噬,只听得震耳欲聋的拍翅声。那天使的笑容是如此地刺目,尖锐的号声一直把大地都震裂。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么地绝望,这么地寒冷。世界就这么渐渐缩小成一条缝,只剩下满目的红与黑,爱与死,还有洁白到刺目的羽翼……

警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南没有准备,额头重重地磕到了前面的座椅上。这是什么破车嘛,竟然都不会自动张开保护装置的。马南不满地皱了皱眉,但她却突然间变得无比清醒。她一下子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于是那红色的建筑便整个地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那座大楼里面仿佛有恶魔的眼睛在闪耀……耀眼的火光越来越大……仿佛要吞噬一切。

“什么嘛……这么就走了,把人家一个人扔在这里……”艾霞噘着嘴,两条搭在座椅边的长腿一踢一踢,各色小饰物哗啦啦地响。“真过分,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来得及问呢。”她皱皱了皱眉,目光转向了仍然闪着红光的电脑屏幕。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的右下角突然有一个小信封图标开始闪了起来。她凑上前去,上面显示有新邮件。一阵好奇心涌了上来,艾霞不由分说就把邮件打开了。经过杀毒程序检查无异,但在基本显示时却出现了问题。屏幕上提示邮件来路不明,无法提供发件人及其地址,并询问是否要打开此邮件。

来路不明……好棒哦!想必是什么机密吧?嘻嘻……

极度的兴奋使艾霞根本没有多想这样做的后果,毫不迟疑地点下了确定。在经过一阵子极其夸张的读取动画以后,文件内容终于开始缓缓显示了出来。

当目光落在那封邮件的正文上时,艾霞的表情突然僵硬了,本来闪闪发光的眼神牢牢地定在了同步显示出来的一张图片上。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好像突然缺氧了般,抽搐地拼命做着深呼吸。

她突然很后悔刚刚不假思索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内容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0:46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卫生部正门已经在喷出滚滚浓烟,那座残破的天使像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突兀恐怖。那矛尖仍然固执地指向地面,即使那里只有深坑。

马南和斯拉欧加迅速冲到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专用出口前,却发现大门紧锁,上面有着输入认证码的提示信息。斯拉欧加骂了一声,不想再浪费时间,掏出那只警备队专用的带有电击麻醉等多种功能的手枪,对准识别电路板连射了三道强激光。控制器“哗啦”一声碎了,斯拉欧加用双手贴在门上,猛一用力,金属门便向两边滑去。

这里通向大楼的前厅,马南和斯拉欧加气喘吁吁地定睛一看,大厅里的全部景象尽收眼底。面前的场景出乎两人意料,怪异致极,斯拉欧加只得狠狠地眨了一下眼以确认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雕花的墙壁和奢华的柱子已经面目全非,现在那晶亮如镜的表面正无比清晰地映着这一场劫难。在大厅正中央穹顶的下面,从候诊室里拖出来的一张张条椅堆得高高的,如壮观的火葬火堆一样燃烧着熊熊烈火。烈火不停地喷向高处的穹顶。望着眼前阴森恐怖的景象,一阵不祥之感倏地袭上两人的心头。

不知哪儿来的那么一股劲儿,马南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沿着主过道径直奔向大火。大量的烟气迎面扑了过来。在离火海后面紧急出口处的楼梯还有十英尺远时,一堵火墙拦住了她。大火几乎要灼伤她的脸,她护着眼睛,向后一倒,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踉踉跄跄站起之后,她双手护着脸,又朝前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拖不动步子了,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她一般。她猛然转过头来,原来是斯拉欧加紧紧抱住了她的腰。“不行!”他大声警告着,声音在火焰的劈啪声中瞬间淹没。“你不能过去!我们有救生员的……你过去会白送死!”

“放开我!放开……”马南用力挣扎着,拼命去掰斯拉欧加的手指。他为什么抓得这么紧?她心想,若是我不上去,卢川非死不可……或许我在发疯,但这种事情我决不允许……

火焰更大了,不停有碎屑从头顶落下来。大厅顶部的消防喷头不知为什么变了哑巴,任火苗嚣张地摇摆。这时候已经有救援人员冲进了火海,却又马上被滚滚的浓烟和肆虐的烈火给顶了回来。他们砸开因为以为不会用上、已经几乎要作废的消防管道,举起粗大的通气管来回摇晃,于是有强大的气流直直地冲了过去。

但火苗还在跳舞,并没有因为这点惰性气体而收敛了气势。有更多的救生员赶了来,搬出了高压气罐。但火焰仍在摇摆,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它的背后鼓舞着它似的。

马南突然浑身一颤,接着安静了下来。她一句话也没说,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斯拉欧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

卢川竟然自己走下了楼梯。她小心翼翼地抓着楼梯扶手,满眼惊恐地朝这边看着。她的瞳孔里也映着相同的火焰,因为扑面而来的惰性气体而呼吸困难,手指在微微颤抖。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脚步却十分轻快,活像个烈火地狱中升起来的天使。

马南再也忍不住了,穿过眼前已经稍微收敛了的火焰,冲上前去把她抱在了怀里。卢川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片刻,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来,指向了走廊的那一头。

那里有一架电梯,马南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其它的电子设施全部罢工了,那架电梯上却亮着绿灯。电梯上面的红色数字在变成硕大的“1”之后就突然消失了,门却没有打开,仍显示出运行中的字样。

马南有点奇怪,卢川的目光却在不停地变幻,好像十分迟疑不定。她的手指一直坚定地指着那架神秘的电梯,眼睛里显示出渴盼的神色。

天使指着的地方……么……

马南缓缓把她送到身后的救援人员那里,然后转过了身,快步走向了那架电梯。这时卢川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小声地恳求着她不要去。但这个时候马南心中那股对事实的渴盼诱惑着她走向谜底,她只一甩胳膊,头也不回。卢川颤抖了一下,放开了手,于是马南的身影很快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斯拉欧加也急忙跟了上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事情有点蹊跷。

这座卫生部大楼是没有地下楼层的,所有的电梯都只到一层为止。所以那数字到了“1”也便到了尽头,门会自动打开。

这架电梯并不是按照正常的形式安装的,而且要更加特别一点。因为在他们走进去、电梯门关上以后,斯拉欧加看到了眼前的密码输入和身份验证。

军联内除了专用电梯,是不设置密码和身份验证的。

斯拉欧加把军人卡伸过去在凹槽上划了一下,绿灯亮过之后电梯开始缓缓下降。

从一层往下降。

原来我的等级能够达到进入这个地点的要求……不过这恐怕是唯一一架通往卫生部地下楼层的电梯了。斯拉欧加想。过去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自然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另一个人的插手,即使是高级军官也别想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进入这个建在地底的秘密基地。

斯拉欧加想象着电梯井里的空旷和黑暗,呆呆地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显示,期望以此克服自己的恐惧和好奇心。好奇怪,他发现电梯只停两次,最底层和DC。

“DC是指什么?”斯拉欧加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安。

“记录‘黑色种子’资料和最终裁定的处理方式的地方,他们把那里叫做‘死亡之城’。”马南冷冷地说,心思肯定不在这上面。所谓“黑色种子”是军联内部由于进行特殊试验而培养出的试验品,因为基本单位是人类的细胞,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也可以算是“次人类”。部分“黑色种子”因为具有极高的行动力,被军联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地进行着各种人类无法从事的研究,军联使他们以为这就是生命的意义。无意之中找到资料室这种地方自然是非常不得了的事,但马南关心的是那个没有任何标注的底层——那下面肯定有什么更加见不得人的东西,隐藏着整个秘密。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军联的地底下。

看到她面色铁青,全神贯注的样子,斯拉欧加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只是暗暗诧异她怎么会知道关于“黑色种子”的事情。于是两个人就一直静默在这黑暗中,眼前只有电梯里微弱的照明灯光。

经过一段难熬的死寂,电梯“砰”地一声停住了,斯拉欧加感到了脚下的地板,顿时一阵轻松。然而随着电梯门缓缓滑开,这股轻松劲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斯拉欧加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是一条平坦的金属通道,向左右两边无限延伸,宽阔得足够一辆十八轮大车通过。他们站在哪儿,哪儿的灯就亮起来,而走过之后则一片漆黑。黑暗中阴风阵阵,沙沙作响,不时地提醒他们,他们现在在地下深处,斯拉欧加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头顶上的沙砾和石头的重量。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逼迫自己不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发抖。

从走出电梯到现在,马南都默不做声,只是在黑暗中大步向前,斯拉欧加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前方顶上的荧光灯一路闪烁,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这真让人不安,斯拉欧加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条通道就像有生命一样……殷切地期待着他们的每个步伐,而他们走过后的灯却自动熄灭了。

眼前的道路无限地延伸过去,两个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活板门,通道延伸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活板门旁有一艘私人用的磁悬浮飞艇,最多只能容得下三个人,在这里使用刚好游刃有余。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斯拉欧加伸出手去,一下子就把那门扳开了。他很奇怪那门为什么没有好好地锁上,但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就在门滑开一道缝的那一刹那,有个黑影在眼前不远处一掠而过,好像是个人察觉到有陌生人的入侵而从对面跑了出去。

马南首先冲上了前,斯拉欧加也拔出了枪,紧紧地跟在后面。他马上意识到这将是一个令人不堪忍受的地方,一股热气直冲两人的面门,里面还伴有刺眼的氟利昂气。蒸汽如巨浪般从开口处翻滚而出,红色通用灯灯光从里面投射出来。远处发电机的嗡嗡声此刻已变成了阵阵轰鸣声。与其说这是个秘密地点的入口,倒不如说是通往地狱的大门。有一个狭窄的梯子引向地下一个平台。更远的地方还有楼梯,但他们眼前只有旋转而出的红色喷雾。

对面传来了电子门关闭的声音,两人急忙朝那个方向跑去。这时他们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机器,上面的座舱盖还敞开着,指示灯仍然在闪亮,无数电线如蛛网般相连。

马南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规格的机器,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斯拉欧加却倒抽了一口气,接着因为喉咙受到刺激而开始不停地咳嗽。

“这是……战略电脑……”斯拉欧加的声音虽低,却带着不亚于惊雷的震撼效果。“这应该是……设置在中央总部的五台神秘战略电脑之一。没想到它竟然在卫生部的地底下!”

战略电脑担任的是中央重要议员的角色,所以也就格外地受重视。在中央的六部战略电脑中,只有由梅丹佐上将亲自使用的军用“梅比乌斯”广为人知,其它的五部一直是个谜,在隐秘的角落里默默工作,就连军联内重要领导人都未必知道它们的名称和位置,更不用说是操纵者的身份了。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在无意中发现了其中的一台,可以说是碰触到了绝对机密。

马南心里感慨万分,竟一时间忘了要接着跟踪的事情。她的目光掠过那光滑的机体,突然停在了那个硕大的名字上。

毋庸置疑,那是一个以“M”开头的英文字母。

但是马南突然觉得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好像受不了这个打击似的。

那是“Michelangelo”。

这台电脑叫“米开朗基罗”?!

虽然身处滚烫的蒸汽中,她还是一下子觉得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寒冷。

说起来也应该是不奇怪的事情,这些电脑都以一些做出过突出贡献的科学家或艺术家的名字来命名,所以出现米开朗基罗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即使这样,当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眼前时,马南还是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惊悚。

这么一来的话,本来已经有点头绪的事情猛然间就又乱了起来,过去所推测的所有可能都在瞬间崩溃,仿佛面对迷宫的尽头的死路时想起来还有另一个入口。

只是现在,已经离那个入口太远太远,想要折返回去将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愿回溯的痛苦历程。

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冷静占领了高地,马南意识到不是多想的时候,因为刚刚还隐约可见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她迫使自己不再看那个金属怪物,然后转过脸来,坚定不移地说:

“我们接着追。”

这便是斯拉欧加佩服马南的地方了。不管什么时候,无论身处在何等险境,她总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从容不迫的冷静,立刻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他点了点头,接着抓住楼梯把手纵身一跃,便直接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前面只有一条路,只要他们接着追,就一定会找到那个谜样人物,从而解决困扰着他们的很多事情——他是这么坚信着的。

因为从多年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只要跟着“智慧女神”,便不会吃亏。这个名号是他们背地里给马南起的,只有六个人知道,马南自己却浑然不知。因为他们意识到,只要一到关键时期,马南的建议和决策就出奇的正确,好像是经历过多种测试最终确认的一样。那时候她的那种威严又自信满满的表情,就像高举着长矛的智慧女神一般。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从很久以前,他们便在一起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是最好的战友。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有同伴在身边,就会无比安心,前方只有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但是现在,就在斯拉欧加踌躇满志,甚至已经看到成功在向他招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绝望的可能。

路在前方分成了两条,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不管从哪边看,都是一样的漫长无尽头。

斯拉欧加一下子停下了,来回看了两遍,却拿不准该怎么办好。

“你往右边。”马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淡淡的笑容。斯拉欧加似乎是机械性地掏出一把自己的配枪递过去,马南接过后就往左边转过了身。头顶的灯伴随着她的脚步忽亮忽灭,很快便看不到一点亮光了,马南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斯拉欧加咽了口唾沫,往右边看了看,然后给自己鼓了鼓劲,走向了与马南截然相反的方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1:12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马南又向前走了几百米,突然看到眼前停着一艘小型的磁悬浮飞艇。她心里一喜,一步跨上去,然后熟练地启动了最高速度。那艘磁悬浮飞艇在轨道上缓慢滑行了几米,然后便开始加速,如飞一样的前进。

这样子便快多了。马南稍稍松了口气,理了理被迎面扑来的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在显示器上看到了前方有个小红点在不停地闪动,那是另一艘磁悬浮飞艇在以与她相同的速度迅速前进。两艘磁悬浮飞艇相差一千米左右,对于完美的轨道和高性能的机器来说,这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只要前面的机器在某一点停下,她就能在五秒之内很快地追上去。

这样想着,她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没想到居然让她碰上了,现在她可以亲手找到真相,而不必经过斯拉欧加的眼睛,这样可以避免军联插手的可能。因为即使斯拉欧加无意这样做,他军服上也有可能会有军联的监视器随时录下他所看到的一切。

所以这个时候,个人私心悄无声息地覆盖了集体观念。

不知不觉间,磁悬浮飞艇已经以最高时速行驶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已经远远地离开军联了吧,马南想,再快点……这条轨道不可能会这么长的,只要再快一点……

毫无预兆地,轨道开始盘旋上升,虽然坡度比较缓,短时间内却也上升到了相当的高度。这个时候,显示屏上的小红点突然消失成一个小亮点,同时控制面板上出现了障碍警告。距离遇到障碍还有十秒,在没有得到手动操纵命令的情况下,机器已经开始自动减速,面板上的速度数字不停跃动。

停下了……

马南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自己的飞艇也已经渐渐地停了下来,前方的障碍不用说就是另一艘飞艇。那飞艇上已经没有人了,眼前出现了两条通道,一条是向上盘旋的楼梯,另一条直指地下。

马南下了飞艇,站在那两条通道前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息倾听。这个时候,周围静得出奇,上方隐隐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是刻意弱化的,但由于其声音的急促,仍能稍微听见。

这下你就无路可逃了吧。

马南微微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向上盘旋的楼梯。这条楼梯很窄,只能勉强允许一个人通过,没转几个圈楼梯就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扇虚掩着的普通金属门。

马南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才把那扇门推开的,但在门开的那一瞬,她还是稍微吃了一惊。

她正站在一个高高的塔楼上,前面是一排排精雕细琢美仑美奂的锥形楼顶。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窄窄的平台,连鸟儿都很难落脚。

寒冷的夜风吹来,她不由得微微一颤。从这里往下看,天龙首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那灿烂的光芒如同地上的星星,和墨色的天空连成一片银河。绚丽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好像下面是地狱的火海。她想找找刚才追击的那个人,但这里哪有什么人,只有如圣火降临般灼目的灯光。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她的心猛地一沉,却来不及回头了。她感到有人向前一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就直直地从平台上掉了下去,黑夜吞没了她急速下落的身体,塔楼似乎火箭般地冲向上空,消失在她上方。

斯拉欧加顺着金属通道走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结构与军联里的任何一条通道都不同,甚至没有一个监视摄像头。他倒是在头顶上看到过不少凹槽,好像是为了安装监视器而留下的,但却没有一个上面有电线。他甚至开始试图去相信自己已经远离了军联控制的范围,走到了某个私人领地。但这点疑惑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因为他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他心中一喜,拔出枪,快步向前走去。

也许是他的军靴走起路来响声太大惊动了对方,不远处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了,好像对方狂奔了起来。斯拉欧加拔开激光枪的保险栓,也开始快速的奔跑,接着开始爬盘旋而上的楼梯。有好几次他简直就要追上了,但对方的鞋后跟却总是消失在拐角处。他能听得出来对方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似乎已经接近了极限,于是他便更加加快了脚步,力图用体力上的优势尽快追上去。

这时楼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扇金属门。前面那个人冲出去后很快把门关上,斯拉欧加冲上来时门扇刚好闭合在一起,重重地上了锁。他一下子撞在门上,却怎么也顶不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斯拉欧加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他举起激光枪,一下子就把门锁给打碎了,然后猛地一下把门踹开。

他一下子来到了户外,天上的星星仍然一样灿烂。他环顾四周,发现他正处在离兵营不远处的一个仓库边上,而刚刚那个人早已不知所踪。他打开对讲机,然后充分发挥他暴走时的那种无赖精神,开始对着他的小分队狂吼,甚至连没有巡逻任务的也都叫了出来。不一会儿,数十艘可怜的磁悬浮飞艇和地面执勤人员就无可奈何地过来报到了。斯拉欧加扯了个谎说有可疑分子混了进来,于是搜索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飞行器在空中加强了巡逻,镭射灯光开始在兵营四周扫射,对外出人员的审查也立刻加强了起来。

这么一来的话,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斯拉欧加把激光枪放回去,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抬头望向了被灯光照亮的星空。

那一颗颗美丽的星星在头顶忽隐忽现,被探照灯映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清晰无比地看到,在西边的天空深处,一颗流星一闪即逝,很快消失成一片空冥。

他再定睛去看时,天空却还是一样静默,沉寂得有点吓人。

是我看错了么?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马南不停地向下坠着,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从不曾体验过的感觉——那是垂直下落过程中不可阻挡的万有引力。她下落的速度越快,似乎地面的引力就越大,越吸引着她向下坠去。她知道这是什么机械能转化的作用,但她此时却无法乐观,因为在她下面,天楼首城的灯光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像广阔的星空。她现在就要坠入到这星空当中去,从此化作星星……

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片黑暗,本来只是一点点,现在正逐渐地扩大,仿佛冲了上来。马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黑暗,立刻意识到了这有可能是什么东西。

像汹涌的波涛突然形成了浪尖,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希望,令她浑身一颤,几乎要僵死的思维突然都复活了起来。她涌起一股力量,发疯似地扯下自己的外套拽在手里,然后拼命挥动手臂,让它鼓起来飘动着,寒冷的夜风把它撑得猎猎作响如同快要胀破的气球。但她根本顾不上理会手掌的疼痛,死死地拉着外套的两只袖子,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张开了降落伞的鹰。

下落的速度得到了缓冲,渐渐慢了下来,下面的那块黑暗地带也越来越近。她开始渐渐做深呼吸以保护内脏,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闭上眼睛,紧接着就朝这黑暗撞了上去,前面是一片漆黑。

巨响并没能划破这夜空,腾起的水花很宽就落了下去。水面上起了很多泡沫,水很深,但却正好起到了保护的作用。马南仍在朝水底坠去,不过速度已经再次大幅地减慢了。

在冰冷的水淹没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先感到一阵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她向胸口摸去,但却意识到斯拉欧加递过来的手枪已经脱离了口袋。她在粘糊糊的水底摸索着找那把枪,抓到一样金属物,发现是一把硬币后就扔掉了。她睁开双眼,四下察看这光亮的巨形水池。池水在身旁翻滚着,像是冰凉的按摩浴缸。

真是倒霉……刚刚才离开火海,竟然又到了这种地方。

马南有些不爽地想着,不过若不是这一池水,她大概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敌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对方一定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未必就相信她已经被摔死了,她必须快点找到枪才行。于是她更加努力地伸出手,在身前拼命地摸索着。

四周的气泡不停上升,她感到微微有点头晕目眩。刚刚她已经受过一次致命的撞击,现在更是在极度缺氧的境况下进行着艰难的工作,这使她感到气短,眼前的景象不争气地模糊起来,仿佛有电火花在不停晃动。

她知道自己虽然不至于淹死,却对水有着莫大的恐惧。一次非比寻常的经历使她开始远离大面积的水,并从此开始讨厌在海上航行。她在水下总是会感到心跳加快,仿佛有个巨大的暗影压上她的心头,使她感到简直要眩晕过去。在水下晕过去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她总是对甚于她身高的水有抵触心理。

可是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果不暂时把这些弱点抛到脑后装成一个游泳能手的话,她的下场大概不是溺死那么简单。

又摸到金属物时,马南确信自己时来运转了。这次抓的可不再是一把硬币。她一把将其抓住想将其捞出水面,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接着便感到手背上一阵灼痛,迫使自己不得不放开了那个东西。她正觉得奇怪,却突然隐隐看到有一条条血丝从手背上升起来,接着在她上方不远处,她望见了有两只军靴正踏进水中。

在空旷的平地上站了许久,斯拉欧加仍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此时他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连听取汇报时声音都温柔了许多。他觉得有点疲劳,就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望着美丽的星空,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注视着天上的星辰大海。

世界在无声流转,他的指尖有星,他的身后就是银河。

沉默在渐渐延伸,好像要把一切都吞噬。斯拉欧加这个时候竟然有一种感觉,他宁愿就这么坐在这里,什么事也不想,只是看着他的天空。但是这不可能,刚刚有这种想法,一堆责任感就又压了上来,让他立刻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

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准备回到办公室去。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急转回头,竟然有一个人影在朝着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渐渐走远,看到他把头转过来,便加快了速度。当斯拉欧加朝他喊话时也没有回应。这么看起来的话这家伙应该是刚刚混在了赶来的执勤人员中才躲过了搜查,现在正找机会离开。斯拉欧加想也没想就立刻掉头追了过去,想着这次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前面的那个人越跑越快,跑到办公楼区里,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斯拉欧加带上专用的红外线眼镜,打开了追踪系统。这个时候,有一堆写着人名的小红点开始显现出来,并且在大楼里小范围地游移着,只有一个标为未知的红点以极快的速度不停穿梭着,冲进了卫生部大楼。

索敌开始……这次可不会放过你了。

斯拉欧加冷冷一笑,把那个小红点标记为追踪目标,接着拔出枪,信然追了上去。

马南虽然惊得一时不能动弹,但却还是本能地转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游去。但是,对方占据着任何水下比赛队员都不曾有的优势——手里握着枪。马南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便努力离开对方的视线,想要逃到射击范围外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种对水的怯懦感突然又上来了,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屏住呼吸,因为那些渐渐涌上眼前的星星似乎已经占据了整个世界。

就在她无比难过的时候,后面的那个家伙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紧紧地抓住不放。马南弯着身子试图在水下站稳,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尽管如此,对方还是抓得很牢。马南使出了几个惯用的反擒拿招式,却被对方一一挡过,好像是受过相当的搏击训练。

就在这时,马南意识到在头晕目眩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似乎让对方放松了警惕。马南浮在水里,找准机会朝后一蹬,靴跟踹到了对方的胳膊肘处,使他暂时松开了手。马南顿时挣脱开了,她拼命浮出水面,呼出一口污浊的气体。但她也只是喘了口气而已。对方用一股大得惊人的力气又抓住了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朝下拽,整个人的力量全按在了她的身上。马南匆忙站稳双脚,但那个人飞起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

虽然数年的战斗经验使她不至于就这么被撂倒,但却还是稍微趔趄了一下,接着她便再次沉入了水底。

她在水下扭动着身子,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火辣辣地疼。她先是拼尽全部的力气使那个家伙不得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出其不意地挥动手臂把对方的枪打掉了。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在水底下发挥力量,接下来的招数没起任何作用。她在不断冒出泡沫的池水中发疯了一样仔细察看池底,想要找到那把手枪。水下一片模糊,这里的泡沫比较密集。后面的那个家伙把马南往水底又按了按,朝装在池底的水下探照灯按去,一束眩目的灯光闪过了她的脸。马南伸手抓过那只圆筒,感觉热乎乎的。她试图挣脱出去,可那只圆筒拴在铰链上,在她手中打起了转。她顿时失去了支撑点。

后面的那个家伙还在把她往深水里按。

就在那时,马南看到了那样东西。那东西就在她的正下方,从一堆硬币底下戳了出来,露出一个细细的黑色圆筒。那是斯拉欧加那把枪上的消音器!她伸手就去够,可在碰到圆筒时,她感觉那东西摸起来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橡胶。她拉动那圆筒,那根富有弹性的橡胶管“噗”的一声甩了过来,像条柔软的蛇一样。这条橡胶管大约有两英尺长,管子的底端还在不停地冒出长长的一串气泡。她根本就没找到那把手枪,那只是喷水池里的一个无毒发泡器……

她再也受不了了,觉得灵魂简直就要出窍了似的难受。虽然一生都在为这一刻而准备,但她绝没想到竟然要这样结束生命。她躺在水底,肩膀被压着动弹不得。她可以透过水池注视上面的夜空,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自己看见了星星。

摆脱了所有的恐惧与疑虑,马南张开嘴巴呼了口气,她觉得那将是她最后一口气。她仿佛看着自己的灵魂变成一串透明的气泡,摇曳着飘向了天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1:41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斯拉欧加追随着那个小红点从后门进了卫生部大楼。但此时,前面的火刚刚灭,空气中温度很高,红外线追踪器上出现了火焰状干扰,那些标着人名的小红点便不那么清楚了。但他仍然是紧盯着那个被标记为目标的小红点,加快自己的速度,注意着不让它逃出追踪范围之内。

随着离火场越来越近,红外线追踪器上的干扰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影响视线的地步。斯拉欧加不得不一把把那副眼镜扯下来,然后凭感觉追过去。但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在这种如迷宫般复杂的地方,每一个通道都可能通向出口,每一扇门下都有可能隐藏着秘密贮藏室,他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双眼把对方找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把手伸向了太阳穴,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不行,他对自己说,不行。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绝对不可以违背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绝对不可以。

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向前追去。

那个黑影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快要溺死的人。此刻他把马南牢牢地按在不停翻腾着的池水里,让她动弹不得。彻底干掉她!他抓得更紧了,心想这次这个好事者应该不会幸免于难。正如他所料,马南渐渐停止了挣扎。

马南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就是这样,他暗自想道,池水刚灌进肺部时,身体是会变僵硬。他知道这只会持续大约六秒钟。

马南坚持了六秒钟。

随后,正如他所料,受害者的身体立刻变得软软的,像只正在放气的大气球一样无力地沉了下去。决斗结束了。他又把马南往水里按了三十秒,让池水渗进她的肺部组织。感到马南的身体在逐渐地自动沉向池底,他终于松开了手。媒体会在这个古老的喷泉里意想不到地发现新的受害者。

他从喷水池里爬出来,开始拧干身上的衣服。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使本来已经贴在他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静默着的喷泉,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因为刚刚喷泉还在朝外翻涌着泡沫。不过他很快决定离开这里是唯一应该马上做的事。

她管得太多了……是活该。他对自己说。

因为大厅起火的关系,多数人都已经安全撤退,只有少数几个救生员还在扑灭剩下的余火,并用净化剂消除着烟尘。部分护士知道没有危险已经迅速回到了岗位,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军联的行动力是一流的,并且每个人都受到过相当的心理调整指导和面对危机情况如何应对的训练。

斯拉欧加知道他必须快点,不然到手的珍贵线索就会白白溜掉。

但刚刚那个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就这么消失在了斯拉欧加的视线里。他一着急,心里又急躁起来。但他却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既然护士可以回到岗位,就是说明电力已经恢复,或是应急设备已经启动并开始工作。这样一来,在这种地方任何人的行动都会被监视器记录下来的,对方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尽量避免让自己暴露到摄像头下。不过这样的话,就免不了要留下蛛丝马迹,因为军联里没有装常年工作的监视器的地方真是少之又少,而且绝大部分的监视器在通电的情况下都防火防弹。

知道避过这些监视器的方法的人实在是稀有动物,而且非警备队莫属。幸运的是,由于长年负责保安工作,斯拉欧加对此可是了如指掌。

他淡淡一笑,然后走向了盥洗室。

说起来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军联里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盥洗室。其实过去军联就连盥洗室里也装了监视器的,但这一行为在被曝光后立刻就受到了各界的批评,甚至有人要就此把军联告上法庭。军联本来还一付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但不久之后内部就爆出了丑闻,甚至出现了监视兵偷偷录像的事情。于是军联不得不拆除了所有盥洗室的监视器,同时派专人做保安。

但这只是大部分时间的情形,一到关键时刻应该说如厕还是比较顺利的,保安如同虚设。谁都知道人有三急,所以仔细盘查根本是没办法实践的空话。这样一来,盥洗间就成了最安全的避难所,某些不法分子在那种地方打主意也是有过前例的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到一阵自豪,同时解开了枪上的限时保险。

为了防止在无保安的情况下出状况,下班时间之后或者是保安需要离开的任何时间段内大部分盥洗室都会自动关闭,但只有卫生部部长办公室附近的那一间除外。由于军联的过分自负,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在层层监视器下的那条走廊会有哪个未经许可的家伙敢通过,于是就没有在保卫方面重复消费。但是他们忽略了,把那些监视器安上去并亲自实行监视的正是那群主办公楼警备队员,斯拉欧加深知他的某些部下对于各高层人员办公室外走廊的监视格外松懈,因为总有人捎话来说要他们为高层们的不轨行为行个方便。

在这种特殊时期,不排除对方铤而走险的可能。

斯拉欧加自信满满地踏入了早已无人看守的走廊,在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撤离后,闪身在了那间盥洗室旁。盥洗室的门关着——这是理所当然的。斯拉欧加又确认了一遍激光枪的储备充足,然后一枪打碎了门锁。他只一下就把一边的金属门扇整个地踹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稳稳地端起枪,同时用门板作掩护防止对方的突然袭击。这一套动作他可是引以为傲地熟练,没想到真的会用上用场。

接着,他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瞄在了准星上,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愣在了那里,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站起了身子。

马南躺在水池底下的一堆硬币上,嘴里还咬着那根橡胶管。从发泡气管道里压出来用于产生泡沫的气体早已被气泵污染,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尽管如此,她并没有抱怨,毕竟她活了下来。

马南不清楚自己假装溺水到底有多像,但她不可避免地与水打过交道,对于这种事儿肯定会有所耳闻。她已经竭尽全力。到了最后,她甚至吐出了体内的全部气体,屏住呼吸才使身体沉到了水底。

令人欣慰的是,对方不仅信了,还松开了手。

马南这会儿躺在池底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简直感到窒息。由于这么做会使得喷泉不再冒泡翻涌,她心里也很担心对方会不会留意这个致命的破绽。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外面。她吸了一口胶管里刺鼻的气体又呼了出来,然后从池底游到了水池中央那块突起而平坦的岩石处。她沿着岩石往上游,悄悄地浮出水面,然后藏在大理石雕像的倒影下。

四周一片沉寂,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这正合她的心意。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努力支撑着身子,爬到了离池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她攀着雕像上天使微微有点潮湿的胳膊,慢慢让自己坐到那一群天使中间,然后把头很舒服地靠在圣母怀里,好像是个刚刚被拖上来的水鬼。

周围静极了,只有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苍白的神色。一滴水珠划过脸颊,刺骨地冰冷。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她简直觉自己可以就这么昏睡过去。她精疲力竭地独自倚在那里,感到疲惫不堪。好像有泪水要涌出来,这让她吓了一跳,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斯拉欧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那门板拨到一边,然后谨慎地向前跨了一步。

“席弗斯……怎么……”他低声说,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席弗斯·泽米奈站在他对面,一只手插在白色工作服的口袋里,另一只手也很快插了进去。斯拉欧加注意到他手腕上通讯器的灯仍在闪亮,这是刚刚通过话的表现。

“怎么是你?”斯拉欧加终于问道。

“斯拉欧加……?你在说什么……虽然我是呼叫了救援没错,不过真没想到你会赶过来。”席弗斯露出了笑容,然后就要走过来。

“别过来!”斯拉欧加的警觉并没有消失,立刻举起了枪。在听到触动扳机的喀嚓声后,席弗斯停在了原地。

两人静静地对持着,谁都不说话,只有斯拉欧加粗重的喘息声。他握枪的手有点儿颤,因为他根本就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还要这么举枪相对。

“斯拉欧加,你怎么了……?你应该是赶来救援的吧,为什么还……”席弗斯淡淡地笑着说,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开斯拉欧加手中的枪。

“席弗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告诉我……我不是在开玩笑!”斯拉欧加又加重了口气,声音却变得扭曲起来。

“我……我本来是想跟着大家一起撤离的,但却想到了刚刚递交的、现在在部长办公室的某份机密资料。我担心在这种时候部长办公室会无人把守,在断电的情况下内部的电子门又形同虚设,那份资料会很危险,于是就想过来先把它拿走。但是这个时候走廊上已经充满了浓烟,我就先躲到了这个盥洗室里来,发出了求救信息。”席弗斯发现斯拉欧加看起来很不对劲,于是就缓缓地说出了这些话来,还把口袋里的一份资料拿出来晃了晃,然后很知趣地把双手背到了脑后。

斯拉欧加迟疑了片刻,然后慢慢把枪放了下来。

席弗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右手在脑后熟练地把手腕上的通话记录清除,接着关机。在他把手拿下来的时候,指示灯已经不亮了。

斯拉欧加望着席弗斯从容地看着他,心里不禁一阵沮丧。就要到手的线索竟然就这么消失在了他面前,他刚刚追击的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现在再回头去找显然是大海捞针。而席弗斯自然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于是乎,他所做的只能是白费力气。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人么?”席弗斯小心翼翼地问,注意观察着斯拉欧加的反应。

“是啊……本以为这次可以解决一个很棘手的案件了,没想到居然又失败了。”斯拉欧加把枪收回去,不满地叹了口气。“简直就要追到了,没想到居然又给我跑掉。”

席弗斯没说话,只是沉默在原地,等着斯拉欧加先行离开。

“对了,这里现在空气不太好,你还是快点离开吧。”斯拉欧加苦笑了一下,像是对刚刚无礼的行为感到抱歉。“凯瑟庇尔……他怎么样了?今天巡逻的时候就一直没见到他,现在应该安全离开了吧?”

“不知道。”席弗斯轻轻地说,像吐出一口烟那样简单。“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从刚刚开始我就在这里了。”他淡淡地笑着,好像在叙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会没事的。”

“是啊……”想到在军官学校时的事情,斯拉欧加不禁为自己的多余担心而感到好笑。“凯瑟庇尔那么强……在训练时比谁都认真。”

席弗斯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拍了拍斯拉欧加的肩膀说:“回去吧……也别太累了。我记得今天是开放日吧,或许你应该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像被电击了似的,斯拉欧加猛然抬起了头。他想起了艾霞仍然只身一人留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想起了马南直到现在仍没有和他联系,从他们分别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他突然担心了起来。

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斯拉欧加一下子就转过身,顺着走廊跑了出去。席弗斯缓缓走到门边,扶着门框,望着斯拉欧加的背影。片刻,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从随身携带的小瓶里倒出一点漂白剂涂在上面,弯下腰来,掀过已经横躺在地上的门板,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由于滑动产生的浅浅印痕擦干净,里里外外都仔细擦了一遍。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望着已经听不到脚步声了的走廊深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迷雾,仿佛盈满了千般痛苦。

从那湿淋淋的雕像上下来,马南不由得不停攥着衣摆的各个角落,把剩余的水挤干净,在地上形成大的小小的暗斑。她扶着墙壁,缓步向前挪动着,觉得浑身上下仍然疼得厉害。

望着那些墨色的暗堡和高耸的塔尖,她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又在无意间来到了这里——君士坦丁堡。看样子她是已经逃不掉了,必定要成为魔鬼的食物才行。魔鬼害了她又救了她,没让她死在她深恶痛绝的水里。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放松了精神,想着即使再有什么危险也无力反抗了,反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受到水深火热的折磨,其它的死法她倒也不在乎。

这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全方位压上来的黑暗。下午五点以后这里便不再接待游客,到了深夜时候更是寂静得吓人,仿佛沉默的坟冢。马南就这么倚着墙,缓缓地穿过一个个花园和琉璃走廊,竟然走到了出口。那扇黑漆大门隔绝着外面的世界,阻挡了通往希望的路。马南靠着大门缓缓坐下来,丝毫不顾及衣摆上已经粘了泥,抬起头来望着这个残忍的世界,望着冷漠的天空。

她突然觉得讽刺得很,没想到差点就在小小的水池里送了命。她一直自负地以为自己是很强的,应该不会出这种令人感到羞耻的状况。可是她这才知道她一直都错了,她竟然还是懦弱,不敢拼命到死,到了耍诈苟且偷生的地步。

这样子算什么啊,明明自己是占有优势的,一世英名最后竟毁在了不知名的小卒手里。即使是让她指挥炮灰型的战舰战斗在炮火中穿行,甚至是面对面拼刀子拼到底都没关系,她就是不能容忍在自己虚弱的时候成为靶子。如果今晚就这么死了的话,怕是会成为本世纪最不可思议奇谈。

——也罢,如果再不离开,敌人也许还会出现。到那个时候,受害者的发现地点就会变成大门口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把本来就已经湿透的衣服糊在了她的身上。马南捋了捋头发上的水,然后支撑着站了起来。门关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也君士坦丁堡里有什么人可以帮助她,但她实在是不敢再折回头去。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大门的高度,还有那黑色尖头栏杆围起来的仄仄的天。那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的,对过去的她来说简直是可以一跃而过的高度,但是现在看起来就如同天堑般壮观了。她的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没有力气完成那么伟大的翻越。

她又冷又乏,简直可以一头倒下去睡到天亮。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不行,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可以。于是她动用了最大的毅力开始攀爬那堵缠满了蔷薇藤蔓的墙。她双手抓住那些带有繁复装饰的栏杆,然后身子拼命向上缩,胳膊因为过于虚弱而颤抖,几乎要支持不住全身的重量。她又尝试了一次,努力不去想什么困难,只当作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逃学行动。一想到那严苛的训练和那些权威们皱着眉头的脸孔,她突然觉得有了力气,猛一倾身,竟然如敏捷的猫般从带着排排尖刺的栏杆上翻了过去。等她站稳了脚跟,她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刚刚一鼓作气翻过来的话,撞到那些尖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夜色仍然苍凉如最深刻的恐怖,满眼都是陌生的世界,根本不像白天那样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没有一点点温暖,却仍让人感到无比的眷恋,那么甜蜜如藕断丝连。她想这八成是自由的滋味,或是重生的喜悦,让她忘记了寒冷,只是向往着点点光明,不由自主地走向那一片灿烂。不远处隐隐的灯光如同最初的希望,指引着迷途的人,要他们回到它那可以散射到各个角落的温柔里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2:15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虽然身处在黑暗中,那些渺小的植物仍然在一刻不停地抬起头来,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虽然也许很多花朵已经收敛了花瓣,多数草木也在沙沙地抖落着一身的烟尘,但是或许就在这个小世界里,它们仍能看到灯光,于是就仰望着它,如望着它圣火般一直一直燃烧。虽然那不像霓虹灯的光般耀眼,却也是这么神秘,充满了宗教色彩,如同最纯净的信仰。

在这小小光芒的映照下,亚列仍然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他的工作。他知道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便更加热心地赶工。不远处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和四周的黑暗化为一体,看不真切,于是他便在那幅人物肖像画上小心地涂抹着,一点一点地润色,甚至专门找来了天鹅绒打磨出最温柔的色彩。他望着画像中的人,目光里充满了回忆的温柔,如同真的望见了那一段最纯美的爱,如同真的注视着画中朝自己微笑的女神。

那是他的女神,却永远只能在画中朝他微笑。他是多么期望她可以真的再朝他微笑一次,哪怕只是梦幻。可是不可能,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做这般甜蜜的梦了,那些脸孔总是晃来晃去,却总是看不清他们真正的模样。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张脸永远深深地烙印进他的记忆深处,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会一如既往地记得这美丽的脸庞,如水般温柔,如水般澄澈。

就在亚列完完全全沉醉在这个短暂的享受时刻时,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寂静,让他不由得浑身一悚,猛然抬起了头。他小心地搁下笔,把椅子向后一撤,缓缓站起了身。他解下已经变成大花脸的外套扔在椅背上,在床边的毛巾上草草抹了抹手上的油彩,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已经很晚了……那些催命鬼总不会在这时候拜访吧?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却越发疑惑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那帮歇斯底里的房地产商,没人会来打扰他清净的生活。

可是当他打开门以后,却直直地愣在了那里。

他最大的房东正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但即使是如此狼狈,她仍然保持着最高雅的微笑,然后轻轻地说:“真是抱歉麻烦你……不过可以让我进去坐一会么?”

他呆呆地愣了几秒,然后简直受宠若惊般地跳了起来。他粗暴地拉过看起来最体面的椅子,仔细地擦过几遍才郑重其事地放在马南面前。接着他又跑到厨房去,从橱柜深处翻出一直舍不得喝的上等咖啡粉开始笨拙地冲泡,双手却因为过于激动而不停发抖。在等待咖啡泡好的当儿,他又窜到卧室去从大箱子里拽出一条还散发着熏衣草香味的暗红色毛毯,生硬地双手递了过去。

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马南不禁想笑出来。但此时她可真是连调侃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乖乖地坐下,用那条毛毯裹住瑟瑟发抖的身子,然后接过那热腾腾的咖啡小心地抿了一口。

味道还不坏……是在可以接受的级别之内。她暗暗发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上一刻还在挑剔这咖啡的口味。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稍微休息一下的话……即使是劣等的饮料也没所谓的。她又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觉得全身渐渐暖和起来,然后便开始自责弄脏了别人的毯子。

但亚列却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他这种表现越发让马南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于是便很容易地后悔跑到了他家里来。

“不要紧……没关系的。这条毯子是我妻子的……好久没用了。”亚列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小心地把手擦干净,不让它们显得那么粗糙肮脏。

“妻子……真是没想到,你已经有妻室了啊。”马南有点意外,却仍是波澜不惊地说:“你是独自从家乡出来旅行的么?”

“不……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妻子她……”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掉过脸去望着外面的星空。

“真是对不起。”马南察颜观色,立刻做出了判断。然后她便迅速地道着歉,很生气自己竟然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您误会了……她只是暂时离我而去而已,一定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的。”亚列转过脸来,并没有带什么悲观的情绪。“她还活着……是啊,一定还活着。所以我们只是暂时分别而已,迟早……迟早有一天……”他如梦吟般低声说,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但他仍是带着乐观的笑容,把悲伤硬硬地压了下去。

马南没说话,只是双手捧着杯子,接着喝她的咖啡。又是个不愿接受现实的人,她想,这种人见得多了,却还是不断涌现出来。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仍抱有愚蠢的希望,到头来只能是被自己愚弄,更加绝望痛苦。明明已经无法再挽回的人,却总是幻想着对方还能再回到自己身边,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啊!不管怎么说,已成现实的事情是谁也无力改变的,所以欺骗自己只是徒劳,惊醒的时候想必会陷入深深的梦魇中去。

只是出于礼貌,她表面上仍然是一幅淡雅的模样,毫无感情地说着相信你一定会达成自己的愿望。

“真是没想到您会这么说。”亚列丝毫没有看破那做工精巧的面具,单纯地笑着,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大家都劝我说别傻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那种可怕的事情是真的也说不定……即使真的是这样,我也愿意一直相信着,相信着所谓的奇迹……您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

看吧看吧,人类一到了这种时候就肤浅起来,所谓的真理什么的都不相信了,把客观事实构成的世界想象得那么美好如童话,把所有的愿望都寄予奇迹,实在是无法可想的行为。

马南接着在心里发表长篇大论,表面上仍然是一幅贤淑的样子。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只要相信着……只要两个人都想见到对方,那就一定能见到。”马南淡淡地说,心里却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是因为亚列帮助了自己所以不想让他失望么?

亚列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过了眼前的画架。那上面的女子肖像画已经完成了大半,能清楚地看出画中人优美的轮廓,灿烂的金发和白皙的脸颊。尤其是那雅致的笑容,十分惟妙惟肖,一双猫眼如水般清澈,透出妩媚和淡淡的娇羞之情。

不知道为什么,马南看到这幅画的一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可怕的晕眩,令她稍微颤了一下,拼命努力着恢复意识才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那种曾经感觉过的痛苦又浮上来了,并且立刻迅速地蔓延开来,仿佛疯狂的寄生植物。

整个世界好像顿时充满了水,让人窒息。水中美丽苍白的面容,细弱的话语,还有无法流泪的凄然,那仿佛包容了万千种仇恨、却无处发泄的痛苦,最后定格住的,是一个诡异的笑容。

仿佛万千种魑魅魍魉在唇边瞬间凝聚的微笑,灵魂堕入了潘多拉魔盒的最深处般的惘然,还有无法释怀的阴云,看不到一点希望。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状况。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强迫自己恢复正常,然后又把那幅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我最近神经过敏么?

“这就是我的妻子……虽然已经好久没见到了,不过我还是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的。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也一定会很快地把她认出来。”亚列径自说着,并没有发现马南的异常。

“很美……真的。”马南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一直在诧怪自己的失态。一般来说她的恐水症是不会突然发作的,可最近居然连着发作了两次,让她不得不认真地考虑起自己的健康问题来。

排除掉其他因素,画中的女子真的非常令人赏心悦目,应该说是属于只要见上一面便难以忘怀的类型。马南觉得这张脸似乎在什么时候见到过,却就是想不起来。仿佛有一层水幕遮蔽了这段记忆,让她刻意忘掉了什么东西。她努力回忆着,却只能想到如深不见底的水潭般的黑暗。

“我们刚结婚不久就爆发了战争,我当时正年轻气盛,于是就上了战场。我在战场上拼杀了多年,等到荣归故里的时候,村里的人却告诉我,因为前些年谣传着我已经死亡的消息,我最爱的妻子已经投河自尽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却都没有意义了。”亚列缓缓地说着,目光一直注视着画中女子的微笑。“我本来以为到了这里会实现我人生的价值,可是没有用,我们这些人只配住贫民窟!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即使已经不再年轻力壮了也好,我们也曾经参过军打过仗,政府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让这些为联盟拼过命的人去绝望呢?”

“大多数政府都是只注重眼前和未来的利益的,怎会舍得为那些看起来没有再利用价值的人多花一个子儿。”马南静静地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所以也不用烦恼了。”

亚列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他拿起画笔,接着在那幅肖像画上小心翼翼地勾勒着每一个蕾丝花边。马南只是看着,看着画中的女子一直一直朝自己微笑,那微笑仿佛穿过了千万个时空,不停地在一张张模糊的脸上变幻,却根本构不成什么熟悉的画面。

突然,所有无限延伸的线交在了一点,然后展开了一个奇异的情景。马南看到自己跳进了水里,那水不断地向上翻涌,没过她的每一寸皮肤,使她窒息。但她仍是固执地往水下沉着,然后抓住了一只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游上水面,把一个苍白的女子拉了上来。那女子衣着十分单薄,一头金色的头发亮得眩目。虽然她似乎是没有救了,但是经过了一个无法回忆的过程,那女子面色开始红润,接着苏醒了过来。

那目光里包含着千种怨恨,没有一丝感激。但她却笑了,笑得那么纯美,那么清澈如水。那笑容仿佛是从画上印下来的般,那么缥缈如雾却又带着沉香的韵味。那个微笑一刻不停地闪现着,总是会和水联系在一起,成为最最难忍的折磨……

马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似的。虽然刚刚梦见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额上却已经沁出了冷汗。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身子会不自觉地颤抖。当她努力回忆时,那个笑容又浮现了上来,好像从很久开始就在窥视着她的灵魂似的。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一切都是虚假。但所有的神经又告诉她这并不仅仅是梦,是外界刺激触动到了她一直以来刻意忽略了的回忆。她开始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想起从高高的桥上落水的年轻女子,想起如断翼之鸟般煞白的身影,想起深不见底的水色恐怖,还有自己手中如蛛网般纠结的电线。

所有断点渐渐连结,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水墙。静默渐渐弥漫,只能听得到气泡摇曳上升的声音。这死般沉寂很快充满了脆弱的灵魂,接着溢出来,从流淌到喷涌,黑暗于是统治了世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2:43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第六章

流泪的加百列

在相遇之前我无数次地祈祷,相信我的双眼一定温软如复活的玉;在重逢之前我千万次地祝福,相信我的灵魂一定柔暖如不变的永恒。任泪水洗掉所有的迷惘与惆怅,我歌唱不停。你可曾记得爱,我心中永远的痴梦。

斯拉欧加筋疲力尽地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头顶银色的天花板,觉得一阵阵眩晕。刚刚经历过的事情不停在头顶缭绕,让他混乱不已。他真的想就这么睡上一觉,但头脑却无比清醒。他没有看到艾霞——一直都没有。他进来的时候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该怎样回答艾霞的问题,但他立刻就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艾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电脑屏幕上仍然在不停地跃动出一串串字符,右下角显示五个小时内并没有新邮件。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呢?我们才离开了最多一个小时,她不会生气的。难道是在我们离开以后立刻就走了么……但她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啊……不用说邮件了,连个字条都不留。她是看到了什么吗?还是被什么人……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感觉心跳加快了许多。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脑中却不争气地浮现出了好多可怕的画面。

就在他立刻想跳起来与艾霞联系的时候,军服上的呼叫器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有点不耐烦地一把扯下来,呼叫器里却传来了上司的声音。

“有新任务。”贝利尔中校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接到守卫兵的报告,泽米奈上尉持枪袭击巡逻警,接连打伤数名警官,已经逃出了军联大门。他手中持有重要机密文件,联合防御总部命令警备队迅速行动,将其缉拿,迫不得已可以开枪。”

斯拉欧加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甚至连接下去的任务布置都没有听到。

席弗斯持枪伤人?还持有重要文件逃离了军联?

他脑中不由得回忆起刚刚在盥洗室看到的情景。

难道他借口保护重要文件,其实是趁火打劫?

要不然,就连那场火也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凯瑟庇尔的情况,但不出他所料,贝利尔中校接下去告诉他凯瑟庇尔·泽米奈大尉在同一时刻消失在了卫生部,现在巡逻队员正在组织搜索寻找。

没用的。他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偶然事件,席弗斯和凯瑟庇尔早有预谋,起码这一整天都在策划这件事情。凯瑟庇尔曾经受到过相当的训练,有着过人的反侦察能力。斯拉欧加相信,即使运用军联最先进的技术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他很可能把所有的资料都删除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接触过的东西都用漂白剂好好擦一遍。

只是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截止到刚才为止,他都没有看出席弗斯有什么异常。他们和自己一起,奋战了那么多年才得到这个让许多人称羡的位置,为什么事到如今却要把它们都毁掉呢?

不会的,席弗斯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们一定有苦衷!他这样告诉自己,却发现自己心里乱得很,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理由。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从他与这对双胞胎成为好友的那一天起,席弗斯就对他十分信任,有什么心事就讲给他听,从来不做出格的事。他心中的席弗斯一直是个乖乖牌,就连教官毫无道理的训斥都没有还嘴的时候。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持枪伤人、背叛军联这样的事来?

更令斯拉欧加胆战心惊的是,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最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席弗斯有可能以故意伤害罪、窃取重要机密罪,甚至是间谍罪遭到起诉,即使仅能免于死刑,他的前程也算是完了。

这是斯拉欧加绝对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警告自己不可以胡思乱想,更不可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然就会把自己也一并搭进去。他必须振作精神,执行上司的命令。他现在就要去了,去把席弗斯……还有凯瑟庇尔带回来。或者,到了万不得已……可以开枪。

这是不需多言的权利,如果对方拒捕,且手中持有杀伤性武器的话,斯拉欧加作为小分队队长可以将其当场击毙。

斯拉欧加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两条腿却沉重得迈不动步子。他根本就不指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地把席弗斯带回来,他知道,与席弗斯和凯瑟庇尔作对绝对不是明智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这样做。

但他还是例行装备上先进的激光枪,然后检查了一遍激光储备。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看到那最后确认的绿灯亮起的时候心情也是无比沉重。他走出办公室,低垂着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失却了原有的光彩,变得煞白煞白的,十分吓人。他此刻也无暇去顾及这致命的破绽了,心里只是想着如果真的要与席弗斯决斗,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由于过分地不注意前面,他竟然和抱着汇报材料的艾耶修曼·查蒙利中尉撞了个满怀。艾耶修曼急忙表示道歉,但他却理都不理,径直走了过去。

比起亲自开枪打死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许……还是死亡要来得轻松一点。这样一来的话,很多事情就不必烦恼了,自己的下属会轻松些,凯泽洛斯塔少校也可以如愿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心情无比沮丧。但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因为比起其他人来,他可以说是非常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全都是托雅弗拉的福,他才有机会用这双美丽的眼睛看到这个肮脏的世界,现在即使是让他牺牲掉,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只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席弗斯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来。他从没想过要怪他什么,只是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再是他的好朋友了,是不是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已经大到即使斯拉欧加如此地希望,也不能为他分忧的地步。

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怪他。或许只是我还做得不够……我相信席弗斯,一直是相信着的,以后也是……

斯拉欧加抬起头来,表情变得坚定。他整了整军服的领子,然后把枪插进了胸前的套子。

我只是想问问他这样做的理由,我一直一直是相信他的,也要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他是懂道理的人,会这么做一定有着自己的考虑。或许我可以与他交流,或许我可以尽力……去帮点什么忙。

斯拉欧加戴上了追踪眼镜,把通讯器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他就像是要奔赴战场的英雄一样跨出了大厅的门去,走向了早已集合待命的小分队。

这个时候,艾耶修曼弯着身子,缓缓地把地上的材料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趁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迅速把一个小巧的黑色耳机塞进了耳朵。

“斯拉欧加上尉前来报到!”耳机里立刻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逐一点过名和确认武器装备以后,斯拉欧加和他的小分队登上了警车。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小分队的两种车型同时出动。在装有磁力轨道的地方使用高速的大型车辆,如果需要延伸到狭窄的巷子里的话,小巧玲珑的两用滑行艇就可以派上用场。

在向上司汇报完武器装备情况、例行相互敬礼之后,斯拉欧加不由得感到一种悲壮,好像是要踏上不归路一样。贝利尔中校感到他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实在是很抱歉,我知道派你执行这样的任务是很残酷的事情。可我一直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你的小分队也是最令人放心的一支。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是,长官!”斯拉欧加强颜欢笑地表示感谢。他接着坐上位于中间的一辆警车,命令出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这个命令的,只是觉得精神恍惚。这个时候,他身后的警员们低声告诉他,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尽力不让斯拉欧加难堪。

“为什么?”斯拉欧加没反应过来,楞楞地问。

“您与那位席弗斯·泽米奈上尉是好朋友吧?这样子的话,如果让您去实施抓捕的话不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么?放心好了……我们会考虑到您的心情的。”拉斐尔上士轻轻地说,带着淡淡的笑容。“您只要发号施令就可以了,搜索与抓捕的事情我们来做。”

“可是……他有枪啊。”斯拉欧加仍然是一付不明所以的样子。

“是啊,您现在这么难过,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去了有可能会有危险。您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可就太糟糕了。”芭碧萝少尉也随声附和。

“就是嘛,过去您总是那么体谅我们,我们也应该在这种时候为您排忧解难。本来就是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家伙,应该不会花很多时间。所以,斯拉欧加上尉,您就好好地在这里休息好了!”然德基尔少尉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斯拉欧加突然觉得万分感动,心里感激得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他直到今天才觉得,他的这帮属下也是很体贴的,不应该仅仅当成推着他往上爬的踏板。过去为了立功,他总是身先士卒,所以经常会被认为是体恤下属。现在他开始感到有点惭愧,想着今后是不是也应该真正地体恤下属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3:13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天色仍然昏暗得很,狭窄的街道看不到一个人影,潮湿的墙壁上只有盘旋而上的藤蔓植物。偶尔有一两只黑色的猫从墙角悠闲地踱过,抬起头来看上一两眼,然后接着寻找下一顿美餐。

席弗斯靠在墙角,就像一只猫那样蛰伏着,悄无声息。他摘下眼镜来擦了擦上面的雾气,然后把它放到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通讯器来戴上。不一会儿,通讯器里传来了声音,从微弱到清晰,渐渐地能够听得很清楚了。

“……怎么样了?没事吧。”凯瑟庇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头一次这么亲切。

“啊啊,没事。这里还算安全……方圆十公里之内没有军联的人跟上来。”席弗斯把话筒拉到唇边,用大衣领子遮掩着,轻轻地说:“说话方便么?”

“没问题,我事先已经把这个频率的电波通讯隔离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成功窃听到。你确认过了么?果然是像我们调查的那样……?那件事……真的是军联做的?”凯瑟庇尔的声音有点扭曲,好像是在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似的。

“是啊……到头来还是被验证了。只是不巧,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怕是不能再继续留在那里了……没想到会把你的前程也一并耽误。”席弗斯略微带点歉意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凯瑟庇尔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如果已经知道了真相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再为那帮魔鬼工作……一想到我以前做过的事,还有晋升时感到高兴的自己,我就觉得恶心,都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

“哈哈……我以为你应该成熟些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天真。就算是为魔鬼工作也好,我们毕竟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有义务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人间,这点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不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才选择这种行业么?”席弗斯微微出了一点疲惫的笑容。

凯瑟庇尔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说:“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后悔过么?”

“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来说只是感情用事而已。斯拉欧加一定很失望,作为那么要好的朋友,我们却联手把他骗了这么多年……其实最该生气的就是他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事先却一点都没有告诉他,实在是不够朋友。”席弗斯倚在墙角,抬起头来望着满是阴霾的天空,“还有你也是……我明明不让你有所动作的,你却就这么跑了出来……这样子的话,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不就白费了么?”

凯瑟庇尔又是好久没有说话。

“我们真的是为这一刻准备了好久,没想到还是不像我们所想得那么顺利。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不停地走下去。凯瑟庇尔,你还是回去吧,我想他们不会太为难你的,他们没有证据。再说,我们不合的事整个卫生部的人都知道,没人相信你会和我做的事有联系……现在还来得及。”席弗斯淡淡地笑着,眼睛里却满是空洞。他知道,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话下场是怎样,但他不想后悔。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凯瑟庇尔的声音着急了起来,“即使是……即使是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年也好,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装傻了……制造了这么久的假象,我已经受不了了……哥,事到如今你还想赶我走么?”

席弗斯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他顺着墙角坐下来,头很舒服地枕在手臂上。“有好多年了吧……”他仿佛梦吟一样地说着,酒红色的瞳孔中的光芒如水般荡漾。“我们都没有这么说过话,更没听过你叫我一声哥。我们就这么熬下去,把对对方的关怀藏在心底,实在是一件难忍的事情。早就说好了不连累你的,没想到你还是跟了来。其实只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你必须坚强地生存下去,接着看这个世界……这个……如此美丽的世界。

即使是我们的城市已经消失在眼前,我们也要继续生存,因为还有无数的灵魂蛰伏在地底仰望着充满着无限渴盼的未来。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所以我们要为他们活下去……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即使我做不到也好,你也应该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生存下去。我们一直都在找寻着真理,现在找到了,却不可以就这么让它把我们毁灭,因为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会再去倾听无数冤魂的呼声。即使是现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时时能够听到从地底传来的‘放我出去’的声音,像鬼魅一般絮绕不停。但是我一直相信,即使是被刻意隐藏的秘密,也迟早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也许你可以在某一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也有可能永远欺骗某些人,但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的人。’

只是我曾经想过,我们所做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又有多少人会在乎我们所做的努力呢?再说,现在这个样子……也许就是不错的生存状态。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伤害别人了,至少……用仅有的力量,再去多帮助几个人,即使以魔鬼的名义也无所谓。

但是我还是违背了它,因为当我终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便做了出格的事。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怎样劝你放弃,只是没想到,最冲动的竟然是我自己。

我想军联的追捕队伍很快就要来了吧?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是那么想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所有的重要资料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不必担心……如果来的是斯拉欧加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有能力和他决斗么?我心里一直对他有惭愧,觉得他那么信任我们,我们还做出这等让他为难的事来。如果真的是他……我想我恐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最绝望的结果。”

席弗斯的声音缓慢又沉重,却不带一丝对生存的留恋。他只是那么一直一直望着淡色的天空,望着时不时有一两只自由的鸟儿飞过。一直飞到自己的巢里去。他的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想着自己的家,自己那深埋在地底,已经无法可寻的家。那里现在想必已经是一片灰色了吧?那被埋葬的沉重的回忆,一直在地底等待,却无法等到任何重生的机会。那数万的灵魂血泪的控诉只能是笑话,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自己的渺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必将永远是一片死城……

天边鲜红的云如同燃烧着一样翻滚,流泻出一片无际的天空和拍击着长空的羽翼。到底那悲鸣和细弱游丝的挣扎是从何而来,又将如何逝去。神赐予了我生命,却剥夺了我的幸福。神让我为王,却要寂寞和微笑成为我的城邦。

时间如同车轮滚滚向前,没有停下来的余地。转眼间一切已成了过眼烟云。天茫茫,人茫茫,何处是吾乡?神色匆匆,花谢了春红又开放。一切都在迷惘中清醒地轮回,没有人在乎天上的星星比昨夜少了几颗。世事都是过客,去了,难再来。

突然,一个信号粗暴地插了进来,接着席弗斯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快点离开。”那个声音说:“军联的警备队正在朝你的方向行进。他们的交通工具很先进,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

“怎么会这么快?”席弗斯像弹簧般站起身,皱起了眉头,“他们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了么?”

“是的。快点把那份文件烧掉,不然你会很快被发现的。”

“不行!”席弗斯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怎么可以烧掉!”

“席弗斯·泽米奈上尉!我现在命令你把它烧掉!军联的重要文件上都装有小型发射装置,警备队的那帮人就是凭着这个才得知你的具体位置的!如果你还把它留在身边的话,不管你逃到哪里,你的位置都是那么清晰可见。如果你把它留在原处,恐怕会给赶去追捕你的小分队惹麻烦。所以抓紧时间,把它烧掉,然后迅速离开那个地方。”

“这种偏僻角落连个像样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你让我怎么逃走?”席弗斯不由得苦笑,“再说又能逃到那里去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要逃走!”对方的口气强硬了起来,“你想被他们逮捕,然后用记忆测定装置让许许多多的人跟着你遭殃么?去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千万不可以坐以待毙。把通讯装置一直开着,我会保证线路的安全和畅通。从现在开始,我会通过‘米开朗基罗’那边的情报把最新消息告诉你,包括前去逮捕你的小分队的队长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是……是谁?”席弗斯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那么无力。

“斯拉欧加……斯拉欧加上尉。”对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般冰冷。“以及他所属小分队的六名队员。”

席弗斯感到身上有个零件掉了。他缓缓地倚在墙角,像绝望了似的说:“算了吧……算了吧。我不可能会成功逃走的……他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不行,不能放弃。即使逃走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准你绝望。你难道想让你弟弟暴露,然后去送死么?军联一旦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绝对是会斩草除根的,甚至连斯拉欧加上尉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我委托‘米开朗基罗’从政府的电脑里给你那份文件的线索可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结果。虽然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损失,但我一点都不想再花费力气去解决麻烦。我可以事先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被活捉,我会命令‘米开朗基罗’在第一时间结束你的生命。”对方的口气虽然说不上是威胁,却也包含了相当的决心。

席弗斯没办法回答,只觉得浑身疲软,仿佛踏上了最痛苦的死路。一丝冰凉从他的脸颊滑下,让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好吧……我早该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做虽然有点迟了,不过我想还是有办法。”察觉到席弗斯的沮丧心情,对方的口气略微缓和了些,“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但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从现在开始,忘掉所有的一切,只要好好地藏起来便行了……我想应该还有补救的机会。时间不多了,距他们到达你那里大概还剩下十分钟。快点走吧,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是,长官……”席弗斯答应着,勉强站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小心翼翼折叠着的文件。他紧紧盯着那张薄薄的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把那张纸紧紧攥在手里,片刻之后,他掏出了高温打火机。

这是我所陌生的路途,零纪元前,末世日后,万物都飞逝,带着陆离的翅膀。如果航程真的不见尽头,那么,至少在最初的起点,是你的面容,清晰得如同温暖褶皱的花叶。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17:13:39编辑过]

欢迎访问在下的小窝http://hi.baidu.com/yushouxidengjilang

TOP

回到顶部
Skin Designed Powered By Discuz! 6.0.0 © 2001-2007 Comsenz Inc.
清除 Cookies - 联系我们 - 冰点天空 - Archiver -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