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许光明终会来到,但黑暗的前兆却出现的那么明显。我慌乱,被突然陨落的星光弄得措手不及。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一个个跑过,我想去追,却怎么也无法移动。我想要叫住他们,可没有人听到。我开始出现颓废而奢靡的样子,孤独站立于黑暗。手指冰冷而潮湿,变换出诡异的姿势,微笑着欣赏面前缓缓流过的华丽寂寞。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玩偶,只属于自己。明明知道所有的温暖都只是幻觉,但偏又固执地坚信,然后在痛觉消失时不断受伤。我叫苇。我渴望一场庞大而精致的痛苦,然后飞翔。
十七年来我一直在重复一个梦境,梦中一个天使飞到我的面前,张着嘴不停地说话,而我却什么都听不到。梦境的最后天使狠狠地盯着我,然后飞走。Ta的翅膀突然呈现出黑色,然后我慢慢的清醒,头剧烈地疼痛。我不知道这个梦境预示着什么,我只是期待一个答案,抑或一个结束。但是梦境还是出现在每个梦里,我胆战心惊。于是我习惯每晚在入睡前用红酒冲服安定以摒弃梦境,或是彻夜不眠。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会走到一个叫“缺”的Bar,喝下一杯妖娆的鸡尾酒,偶尔会醉倒在吧台上,醒来后我的头剧烈地疼痛,然后我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回头看着那个阴暗吧台后调了一整夜酒的男子,我说,Alex,走了。那个身材消瘦面容冷漠的男人只是低下头调酒,不抬眼看我。我轻轻一笑,转身推门离开。天空是蒙蒙的暗。
微凉的季节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我开始在家里一睡就是一整天,在傍晚时分恍惚地醒来,对着电脑微亮的光屏不停地打字直到深夜。然后我随便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长裙换好,找一件黑色的风衣穿上就出门。去“缺”。我只穿长及脚踝的各种长裙,以及不同款式的黑风衣,在每个季节都如此。我不规则的生活作息让我经常胃疼,所以我吃很多的止痛片,每天如此。长期的酗酒和各种药片的摧残把我的体质弄得极差,我的面色苍白手指冰冷皮肤下出现小血点,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脆弱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破裂。可是我嗜爱这种糜烂却随性的生活,且我每夜写下的文字足以供给我这种生活。所以一直坚守,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今天晚上我很晚才醒过来。天空已经被夜浸染得差不多了。我慵懒地起身,却是一阵眩晕。我已经习惯于这种眩晕了,眼前氤氲着大团大团华丽的色泽,光芒涣散。我坐了下来,平静,然后睁开眼望着空洞的天空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我让自己陷在软软的被子中。我想要睡下去。睡很久很久。睡到我睁开眼就能看到光明。我在惨烈的事实面前选择让自己休眠,淡忘一切,然后一步一步沉入梦魇,醒来,开始缓慢的向后退缩,不再前行。我不会再去反抗。不会再去愤愤然。不会再去想很多的纠缠不休。不再去争辩。对于事实和无法改变的宿命,我不再挣扎。只是妥协。妥协再妥协。
等我醒过来时窗外的阳光好得不得了。于是我很迅速地起身,穿上一条白色长裙和黑色风衣,将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带上包出门。我在城市最繁华的大街购物。我买了很多油画,各式的黑色风衣和长裙,然后把它们大包小包地掂回家。在家门口的超市里我买了很多的泡面,还有咖啡和很多的药片。这些,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在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用钥匙开门时有一种错觉,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极度绚烂的虚脱。最终。还是要回归。
我的房子很空旷很大。我每天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手中握着个盛满冰水的杯子,走来走去。我在我房子的每面墙上都挂满了油画,像个冷清的画廊。我喜欢这些华丽的色彩,很漂亮,总是在含蓄的揭露着什么,譬如梦境。所以每天当我傍晚醒来时我看到金黄的色泽厚厚地涂满整个房间,我总会感到时光把我扔在风中然后轰轰烈烈的向前跑,而我只是呆呆地一个人站立着,沉默,然后离开。
晚上的时候我裹紧黑色的风衣去“缺”。我推开门时里面昏暗的一片朦胧。今天barl里没人。怎么会没人呢。我走到吧台。我看到台子后面那个削瘦的身影,低着头,调酒。他没有看我,说,苇,来了。我把我得手臂轻轻放在吧台上,说,Alex。他并不理会我,我自己到冰水喝。过了一会他把一杯黑色的液体放在吧台上推给我,说,尝尝。我抬眼望他,他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没有表情。我端起那杯酒,酒香很飘忽,我扬起头一饮而尽。很诡异的口感,却让我意犹未尽。我说,Alex,你调酒的技术越来越好了。Alex抬眼望着我,伸手接过杯子,擦拭。Alex。我叫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不看我。Bar里其他人呢。我问。他低着头,不语。我不再问了,只是突然感到烦躁,开始激烈地捶吧台。Alex抬头看看我,按住我的小臂。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给我你的酒。Alex的目光黯淡,他转身倒了一杯冰水,递给我。我厌恶地把水推到一边,说,Alex,给我你的酒。Alex放开我得胳膊,靠在酒柜上不看我。我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冲到他的面前,嘶吼,给我你的酒!Alex一杯水就泼到我的脸上,我愣在那里让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脸庞大颗大颗砸在吧台上。我转身飞快的拉门要出去,却听到Alex的声音,他说,苇,这里是单身酒吧。今天情人节。我的手蓦的僵硬在门把上,然后我迅速地拉开门跑了出去,在无人的街道上跑了很久很久,直到精疲力竭瘫倒在地。情人节。又是情人节。我已经过了多少个情人节了。我大口大口地喘气,身边一只黑猫飞快蹿过,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我就这样安静的一个人坐着,在冷冰冰的季节中浑身颤抖。我站起身倚着路灯开始吐,吐的天旋地转。我支撑到家里,然后倒在自己那张很大很大的床上沉沉睡去。
我这样一睡就是很久,我总会苏醒过来,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然后裹着被子继续睡。那个十几年来一直缠绕我的梦开始周而复始,我总会不断地梦到那个最后羽翼变为墨色的天使,梦到他对我蠕动着嘴唇但我却听不到声音,梦到他狠狠的眼神,梦到他决绝的离开。
我不知道我这样睡了几天。只是当我有一次醒来后我就不想再睡了,我想我已经把这么久以来失去的睡眠全都找回来了吧。于是我躺在浴盆里,让水浸过我的每一寸开裂的皮肤,我在水中安静地躺了一天。日落的时候我开始兴奋,我开始擦干身体套上长长而宽大的睡裙在我空旷的大房子里走来走去,看我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幅油画,看那些凹凸不平的华丽的油彩,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那些细小的微纹,看到我的眼睛开始疲惫酸涩,最后大颗大颗地滴下泪来。
我就这样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我在白天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打字,累了就坐在地板上喝水,或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油画,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吞咽下安眠药,睡觉。我似乎忘记了曾经糜烂的生活,开始深居简出,日子过得平淡而干净。直到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曾经说我非我不娶的男孩子的电话,他说,苇,我要结婚了。我握住电话突然愣住了,那个男孩子在电话那边不停地讲,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人了,那些曾经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人,已不知所踪了。
深夜的时候我换好衣服匆匆跑下楼去“缺”,因为我好想见见Alex,这是现在唯一一个与我打交道的男人。可是当我走进bar后我看到了吧台后的那两个身影。对,两个。我看到Alex搂着一个瘦瘦的女子,长发如黑色浮藻般缠绕。Alex的眼神暧昧,他看见了我,说,苇,这是我的女朋友,Tasy。我冷冷地看着他们,那个叫Tasy地女人妖媚地笑笑,自上而下打量着我,一脸不屑。我牵了牵嘴角,我看到Alex的手指在Tasy的背上轻轻地滑来滑去,看得我恶心。我说,Alex,调酒。Alex望了我一眼,把Tasy放在自己腿上,开始调酒。他调给我一杯乳白色的酒,然后推给我,我接过它一饮而尽,甜滑而酸苦地液体淌过我的喉咙,酒香盅惑诱人。Alex看着我模糊的神情,说,苇,这叫Dreamland,幻境。
我开始买很多的红酒,一个人在家一杯接一杯地喝,当水喝.从那天后我就再没见过Alex,也再没去过“缺”。我的神经开始麻痹衰弱,我变得暴躁且易怒,在每个夜晚重复做着那个纠缠不休的梦境。我开始买铜的或铁的杯子,因为我在愤怒时总会想要砸东西。我得地板开始变得很坑坑洼洼,那是我摔碎的杯子瓶子留下的痕迹。但我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很好,我很安静地坐在电脑前面打字,头发顺顺的垂下来遮住面颊。我的生活开始腐烂,我有回归到从前的生活。只是,没有了“缺”。
上次的那个男孩子又给我打电话了。我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苇,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好不好……我冷冰冰的拒绝。我听到那个男孩子久久久久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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