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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爱情是个懒东西 作者:张楠 (终于贴完了。。。7页。。。龟速论坛。。。。

[转帖]爱情是个懒东西 作者:张楠 (终于贴完了。。。7页。。。龟速论坛。。。。

网上看到的一篇小说,觉得还挺有代表性,去年的时候这种小说很是红了一阵子,比如《上海夏天》,比如《梦里花落知多少》,转过来给大家看看吧,不知道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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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连载在新浪有日子了,不过编辑死活不把最后那点放上来,等到我都快忘了曾经看过这么一个东西,后面那点又贴出来了,折磨人没商量。 北京味儿,贫的不行,想先大笑然后郁闷的同学,就看吧,不过千万别当真。呵呵。 ======================== 我叫顾湘,某一个三伏天的凌晨生于北方一个以重工业闻名全国的大城市,并且在那里读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在蹉跎了十八年青春岁月之后带着我爸我妈结婚时用的红皮箱到了北京。   我在十九岁这一年遇到了一个叫杨思北的人,他有个妹妹叫杨念南,我说杨思北你爸你妈这不是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儿明目张胆地同床异梦么?一个思北一个念南的。杨思北说我说 话不经大脑,舌头一转就把人骂得体无完肤。   我和杨思北是横看竖看都不像一对儿,因为我是学理的,毕业以后正儿八经的一IT混混,人家杨思北是学文的,国贸系正儿八经的高材生,配谁也不应该配我这种柴禾妞。   所以吧,我俩就真不是一对儿。大二时候我的男朋友是虫子,杨思北的女朋友是洛阳姑娘姚洛--瞅这名儿,跟我的名儿一样没创意,我妈是湖南的我就叫顾湘,我妈要是黑龙江的我还叫顾黑了呐!   姚洛是中央音乐学院正儿八经的歌唱家,往杨思北身边儿一站那叫一个小鸟依人,有时候我瞅着都嫉妒。   杨思北头回把姚洛往我跟前儿带的时候瞅着他大姑娘似的羞答答的模样,我白了他一眼,说:“说吧,怎么勾搭上的?”   杨思北大感在姚洛面前丢了他君子的面子,急忙解释说:“她就这样儿,说话没遮拦。”   当时虫子也在场,所以当我跟虫子分手之后的一天我漫不经心地对虫子说:“我喜欢的人是杨思北。”的时候,虫子差点儿当场气绝身亡。   虫子是我若干个月以前的男朋友,算下来,我跟他分手超过二十个月了,应该算完全划清界线了,所以不怕流言蜚语影响我的清白声誉。虫子是个南方人,白白净净的脸上一丁点儿多余的东西都没有,不像我,一脸都是蹉跎岁月。当年我跟虫子谈恋爱的时候就琢磨着怎么把他那皮肤拿过来换我脸上,可到现在我也没琢磨出来。   我大学时代差不多都交待在虫子手上了。大一下学期认识他,经过若干个月的交流之后确定恋爱关系,这么一恋就是两年。到了大四上学期,虫子忽然对我宣布他觉得我缺少女性的温柔,所以他决定让我重新投入到广大人民群众去历练历练,他自己则重新选择一个符合他标准的女孩做女朋友。就这么着,我和虫子分手了,虫子并没单身,他在我之后的女朋友是他高中时代的女友――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啊,没想到谈恋爱也有这般道理。   我跟虫子分手那天心情极其郁闷,在我们学校的机房里狂上网,QQ上遇见了一个网名叫“洗脸”的男生。我抓到这个人就是一顿诉苦,搜肠刮肚地把苦水都吐给他了。他说:“你头回谈恋爱吧?” 我说是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一般头一回失恋的人都这样。”我在QQ上跟洗脸郁闷了半天,谈到专业的时候,他说他是学经济的,“在理工学经济真没劲!”   我一听来劲了,“你是理工的?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吧。”   “我凭什么啊我?!你哪儿的啊?我请你吃饭你来得了么?”   我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废什么话啊你?!既然让你请我就肯定吃得了,你请不请吧?”   洗脸在那头也来劲了,“我请!你来我就请,有种就上理工南门外头的网吧找我来。你站大门口喊‘洗脸’,我就出来了。”   “行,你说的啊,给我等着!”说完我关了QQ拎包就跑,扭头跟等我机器的杜宵说:“我还没交钱呢啊,你帮我跟那阿姨说一声儿,我先走了。”我趁看机房的老师不在溜出了机房,暂时性地拖欠了两块钱的上机费。   天已经开始冷了,我戴着手套手还冻得直发硬。我的自行车已经破得连偷车贼都不屑一顾了,也省下了我大一时代平均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缸瓦市的力气。南门离机房才多大远点儿道儿啊?打个喷嚏的功夫就到了。我刚失恋,心情不好,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都能干出来。于是,我站在网吧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大喊:“洗-脸!!”   这么一嗓子,全屋子人都瞅着我,就是没人搭理我。于是我锲而不舍地又把音调加高了八度:“洗――脸!!!”这回有人搭理我了,从角落了站起来一个穿黑色羊毛衫的男生,一只耳朵上还挂着耳机,一脸莫名惊诧地望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走过去,推了他一把:“杨思北你有毛病吧?闲着没事儿你装什么纯情啊?还‘洗脸’呐?!”   杨思北慌忙摘下耳机,把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书包,拿起衣服拉起我就走。   “你赶集呀?跑那么快干嘛?”跑到门外,我甩开杨思北的手,“别拉着我,男女授受不亲啊!”   杨思北终于停下脚步,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望着我,“怎么是你啊?我还当你是外地哪个小丫头逗我呐!”   我拍了拍袖子上杨思北拉过的地方,“多新鲜呐?你头天认识我啊?你上九系打听打听去,就我这‘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的脾气,有人不知道么?”   还没等杨思北说话呢,他身后冒出来一个人,吓得我一个趔趄,“你是学计算机的?不像啊!”   我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忽然之间从杨思北肩膀上钻出来的人,“您哪位啊?”   那人没搭理我这茬儿,口沫横飞地跟我比划着说:“你说你好好一IT精英,失的哪门子恋啊?我跟你说,就你们这样儿的,天上掉下来一块儿板儿砖砸你脑门儿上,那得一砸一板儿砖学问。干嘛不好非失恋啊?你说是不是?”此人一口纯正的京腔,一听就是那种极为典型的北京男生――耍贫嘴都不带经过大脑的。“哎,你认识一叫杜宵的么?70972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5-20 23:19:5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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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还纳闷这人怎么会对我们学校这么熟悉,以为是杨思北告诉他的,后来他一说这话我才弄明白,感情是杜宵那大喇叭说出去的。“啊?你认识杜宵啊?怪不得你对我们学校那么熟悉呢,敢情是那大喇叭告诉你的啊!”

  此人大感知音难求,一个劲儿地笑,“对对,没错儿,你们理工机械系都让这家伙给搅和了!我跟丫是高中同学啊,没想到他的本质让你给看出来了,难得,难得啊!哎,你是怎
么认识他的?”

  我摆摆手,“一个学校的,还不说认识就认识了?”其实,我认识杜宵的过程说起来比较衰。那时候大二,我上食堂打饭,给我们寝室的两个女生一起打饭,一共是六两。我拿着饭盒刷了卡,跟人家说我要六两饭,打饭的小伙子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还没等我说话站我身后的杜宵就说:“她说要六两,您没见过能吃的女生怎么的?赶紧的啊,我们这儿都饿着呐!”那嗓门叫一个大啊,好些人都听见了。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从此把他列为我的阶级敌人。后来我俩又在一食堂遇见,他主动说要请我吃饭道歉,看在红烧排骨的份儿上,我原谅他了。

  杨思北一瞧这架势,我马上就要和来人称兄道弟歃血为盟了,赶紧打断我俩说:“顾湘,这位是交大电子系的大才子高明哲。”

  杨思北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杜宵老跟我说他有一特好的哥儿们在交大,能说会道写得一手漂亮文章,还说如果不是我有男朋友了就说什么也要介绍给我当男朋友。这人说不准就是高明哲吧?想到这儿我问高明哲:“你写过一篇小说叫《白石桥路上的爱情》?”

  高明哲张着嘴巴看着我,“你看过啊?”

  我捂着嘴巴一顿笑,“敢情杜宵说的大才子就是你啊?!他把你描述得跟唐伯虎似的,我还以为你多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呢。”

  高明哲严肃地说:“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吧?我真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女生,怎么见头一面儿就寒碜人呐?”

  我继续笑,“是,是见头一面儿,可咱俩也算早就认识了。我听杜宵讲过好些你的事儿啊。你答应请我吃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今儿一起还上吧,啊。”

  “我怎么就答应你请你吃饭了我?”

  我收起笑,“你也去北大‘一塌糊涂’玩儿吧?在那儿你叫‘十塌不糊涂’是吧?在那儿你跟一个叫‘袜子’的小丫头相处甚欢,没错儿吧?”

  高明哲点头。

  我上去推了他一把,“我就是袜子啊,你真傻还是装傻啊?我这么说你都没看出来!”

  高明哲于是恍然大悟,“靠,你就是袜子啊?!哪儿那么巧啊?这不是拿我开涮么!”

  杨思北一脸同情地拍了拍高明哲右边的肩膀,做劳苦大众被欺压状,“明哲,今儿顾湘失恋了,你完了。”

  我在饭桌上知道了杨思北跟高明哲兄弟一般的情感,他们之间的桥梁是杜宵,而他们的这种情感开始于大三。高明哲说杨思北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往那儿一摆,就觉着这人跟什么流行歌曲摇滚乐全都不挨边儿,除了书,你就想不出来这人还跟什么有关系。我严重同意高明哲这种贴切至极的说法――杨思北身上的书生气实在是太重了。

  高明哲还挺认真地瞅了瞅我,之后说:“要不是我老早认识你,还真能以为你是个淑女,瞧瞧你那小样儿,文质彬彬得阳光灿烂的。”

  杨思北开始笑,笑得嘴角差点儿咧到耳朵上,“你说她是淑女?还不如骂她白痴让她痛快。”

  我白了他们俩一眼,“今儿我失恋啊,谁也别惹我,谁惹我我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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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了这次分手之外,虫子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我的地方,跟他谈恋爱这两年,我基本上属于那种极端幸福的人。虫子是挺典型的南方男生,比较细心,比较逆来顺受,对我的要求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而且照顾我照顾得非常周到。要说这人就是不能惯,我这一身的毛病纯属让虫子惯出来的,结果到了后来还是他自个儿受不,撒手离开我了,弄得我郁闷得不行。


  但虫子并未对我提起他又和他从前的女朋友和好的事儿,我是无意当中发现这件事的。于是我觉得我被虫子欺骗了,我觉得虫子背叛了我。

  那天跟虫子分手之后,我很难过,跑到机房去上网,想翻开YAHOO相册看我跟虫子以前的照片,结果发现我的照片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些我没见过的单人照和合影。我认出来,那是虫子高中时代的女朋友。我当时那个心情,简直是灰暗透了,我觉着全世界没有比我再惨的人了,男朋友不喜欢我了,结果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就好像两口子要离婚,结果女的发现家里的女主人换了大门门锁也换了的时候,才从丈夫口中知道要离婚的念头,是不是惨点儿啊?

  我还是老能想起大一那会儿虫子特腼腆特不好意思地端着饭盆站在我身边问我:“我能坐么?”那样儿真挺天真挺纯情挺可爱的。

  我记得我对虫子最初的印象就是俩字儿:干净。他可真是干净,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他特爱穿白衣服,北京灰尘多大啊,可我从来没见虫子的白衣服脏过。我爱上虫子也特简单,那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套头T恤,纯白的休闲裤,外加一副近视眼镜,站在我们楼下傻乎乎地等我出来,我一眼见到就爱上他了。丰菱总说虫子就是追我追得太容易了,所以才不珍惜的。“我当初就告诉你,让你好好折腾折腾他再答应,结果你可倒好,仨月不到就投降了,真给我丢人。你瞧,栽跟头了不是?让你不听话!”丰菱指着我的鼻子说这话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都听习惯了,《大话西游》里头那唐僧的嘴都没她这么勤快。

  我也不愿意搭理丰菱,要不然我就拽着她好好掰扯掰扯她和杜宵那点儿折腾了四五年的破事儿了,就因为是好朋友,我不忍心戳她的伤疤。她可好,一天到晚的就嫌我受伤受得还不够多,真受不了她。

  丰菱睡我下铺,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摇晃着我们的床逼着我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丰菱的理由是:“顾湘最会编故事了,什么故事到她嘴里就让人爱听。”其实才不是,她之所以缠着我是因为我们寝别人都不爱搭理她这种毫无道理的要求,她睡我下铺,也只有我拿她摇晃床铺的这一招没辙。我们寝的人都特同情我,说我这辈子遇上丰菱简直就是遇上对手了。

  说起我跟虫子谈恋爱,比我跟杜宵认识还有意思。其实我跟虫子熟悉起来全都是因为学习。那会儿我们在专教上自习,我是还没甩下高三养成的良好习惯,每天晚上都复习功课,可虫子不是,他有好多东西都不懂。我那时候就奇怪,他为什么跑去学理科――他那个物理和数学真叫一个烂啊,烂得我都惊讶他是怎么用那么高的分数从湖北考来京工的。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腼腆的虫子因为我有北方女孩特有的豪爽的不拘小节的乐于助人的伟大性格,而频频向我请教高数物理习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虫子看我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其实我是个没耐心的人,要不然我也不能从小在教师世家长大而到了高考的时候死活不肯听爷爷的话考首师大。我教虫子也没耐心,主要是因为他性子比较慢,领会东西也比较慢,常常是我说了两遍他还没反应,在那边傻想。可虫子一直对我千恩万谢的,还老请我吃饭。大一下学期开学,还从他湖北老家带来若干土特产被我们寝室的人一扫而空。

  虫子不会打篮球不会踢足球也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电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对电脑基本上属于一窍不通,可虫子已经开始在网上某个BBS混得有头有脸的了。后来我跟虫子渐渐熟悉还没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带我去学校的机房,在一群人噼里啪啦打红警帝国、更大一群人在专心致志地打MUD的时候,教会我如何使用IE,如何注册电子信箱,如何收发email。那会儿我的平均打字速度是一分钟五个,还累得要命。虫子帮我注册了我的第一个电子信箱,263的,用户名是guxiang,密码是我的生日:800606。

  这些东西是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虫子是我的初恋,我想以后的日子里,就算是我爱得翻江倒海义无反顾,也不会忘记虫子对我的种种。也许我记得的都是虫子的好,那些不快和苦涩,都被我藏起来,藏得很深很深。

  刚跟虫子分手那阵子,常常跟高明哲混在一起,反正他跟杜宵和杨思北都是哥儿们,本来就总是来理工蹭饭蹭电脑。只不过那段时间他来理工不找杜宵他们改找我罢了。

  我的神出鬼没引起了丰菱的极大怀疑,问我是不是在跟虫子分手之前就已经有了游猎目标,于是,有一天我把丰菱拉到窗口,指着站在楼下等我的高明哲给她看,“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啊,我可不相信!”

  丰菱仔细看了看,做恍然大悟状,“这不高明哲么?你行啊,杜宵的兄弟你也泡?”

  “去你的!”我推了丰菱一把,“你嘴里有没有好话啊?怎么我就泡他了?失恋了就不能交朋友了?怎么我认识个男的你就说我泡人家啊?那我还说你一劲儿地泡杜宵呐,你承认不承认?”我这么一说,丰菱不言语了,自己端了饭盆下楼吃饭,不搭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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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菱跟杜宵的那感情才叫一个真正的“剪不断,理还乱”,一句半句的根本说不清楚。大体来讲,就是丰菱痴恋杜宵N年,而杜宵对丰菱也不是没感觉,只不过俩人谁都不说。丰菱傻等杜宵表白,从来没找过男朋友,而杜宵却在丰菱痴恋他这N年里换了N个女朋友,到头来还是不肯对丰菱说自己喜欢她。

  我跟高明哲熟悉以后,曾经问过他,杜宵到底怎么想的,高明哲只是摇头,“说不清楚
,一句两句的真说不清楚。”

  我就拉着他问:“那你就说十句八句啊,谁也没不让你说,你别不说啊。”

  高明哲还是摇头,嗯嗯啊啊牙疼似的敷衍我。

  这事儿我没揪着杨思北问是因为杨思北的嘴像是被杜宵设了密码似的那么严实,我一万多次的尝试均宣告无功而返,我本来是个没耐心的,于是算了。

  大四的时候课很少,这满足了我懒得找逃课理由的惰性思维,得以每天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听高明哲胡说八道。高明哲说我不是好学生,大三他刚在网上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整天逃课。我说我年年拿奖学金,最次也是二等的,咱这叫智商高,跟是不是好学生没关系。高明哲就撇嘴,说:“学生会干部哪个不拿奖学金呐?欺负人没上过大学是怎么的?你们这帮人,还没等出学校呢就混上官僚主义了,还没等当上大官儿呐就开始腐败了。”其实高明哲也没完全说错,我要不是学生会干部,也就真不见得每年都能拿到那么多奖学金。唉,大家都是实在兄弟,也都穷过,行个方便也是应该的。

  虫子自打跟我分手以后变得越发神龙见首不见尾,号称整天躲起来在写毕业论文,可我知道,他是在利用一切高科技手段跟他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增进感情。没人知道虫子到底为了什么跟我分手,真正的原因只有我知道,我谁都没告诉。恐怕虫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我一早儿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所在,要不然他也不能总是冠冕堂皇地跟我说:“你呀,那些脾气得改一改,要不然人家挺好的小伙子又得让你给吓跑了。”每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特虚伪,可我这人比较善良,就一直也没揭穿他。

  人一到了大四就容易犯颠,可能是让找工作之类的事儿烦得脑袋大了,那会儿我们朋友圈子里不停地传出谁和谁分手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好上了又分了、谁和谁分开了又好了,我听着都闹腾。看我,分开了连面儿都不见了,恐怕虫子连我长什么样儿都忘得差不多了。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挺悲凉的,好端端的初恋就这么交待了,他还不是结了新欢把我甩了,人家是为了旧爱。真郁闷,我可真够衰的。

  杜宵打大三去上海兜了一圈儿之后就立誓要考研考到上海去,还就认准同济了。我纳闷呢,杜宵学习成绩不错啊,考交大应该没什么问题,干嘛非盯着同济啊?结果杜宵一句话差点儿让我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说:“那回我上同济兜了一圈儿,靠,那儿的女生太漂亮了。”

  杜宵这话我没敢跟丰菱说,这丰菱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发一顿脾气,我还得哄,犯不上。我只跟丰菱说杜宵打算考研考到上海去,丰菱就说她也跟着去上海,就算考不过去找工作也找过去。

  我没想过毕业以后究竟干嘛去,反正没打算考研。我这人从小最腻歪的事儿一是照相,二就是读书。要不是笨得要命又贪玩儿,说不定学个钢琴学个画画,我就不念书了。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我要是再去考研可就头大了。我爸我妈问过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们学校的计算机系虽然比不上人家清华,但在中关村混个工作总还是不成问题,大不了我当自由职业者给人家写程序挣钱,反正饿不死。

  大四上学期闲得无聊的时候,除了跟丰菱逛街跟杜宵闲扯之外,余下的时间我都跟高明哲厮混过去了,那会儿也没想过再谈恋爱,至少没想过二十五岁之前再谈恋爱。我让虫子折腾怕了,我怕我再谈一回,再让人甩一回。更何况高明哲的友情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一件事――单身是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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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宵似乎比我还惧怕爱情――这只是我的直觉,并不确定。我说这些也不是没根据的,有一回我们去唱歌,杜宵唱孙楠的《风往北吹》,我知道他唱歌唱得好,可当时也没想到他敢唱孙楠的歌儿。后来他一唱,我嘴里的水差点儿喷出来了――杜宵唱:“你丫手一挥,说要往北飞,爱情被一刀剪碎,我的心一片黑。你他妈说得对,说永远多累......”杜宵当时的表情决不是故意逗我们笑,他的表情是苍凉的。


  这是个细节问题,丰菱可能没看出来,我也没跟她说。

  我从高明哲嘴里多多少少听出来点儿端倪,似乎是杜宵被他高中时代的初恋女友飞了之后,就再也没正儿八经地喜欢过谁。那位初恋女友似乎是杜宵高二时候“同桌的你”,高中毕业去了北外,大二下学期便开始有一辆黑色奥迪经常接送,从此,杜宵便被飞了。

  高明哲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儿喝醉了,一直跟我说:“顾湘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事儿告诉杜宵,要不然他非废了我不行!”高明哲的嘴没有杨思北那么严实,我给他喝点儿酒,软磨硬泡地一套,就稀里哗啦出来一大堆话――我这不是八卦,我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丰菱。您瞧,为了友情我连美人计都使了,我容易么我?!

  有一回我跟杜宵一起上建国门,过马路的时候杜宵光顾着跟我说话忘了看车,一声刺耳的急刹车之后,一辆油光锃亮的黑色奥迪停在了杜宵身边,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你丫不要命了?走道儿不带眼睛啊?!”

  杜宵本来还想道歉,一听见那家伙这么说就火儿了,“你丫开一破奥迪跟我这儿穷拽什么呀?我告你孙子,我就是撞也得让奔驰宝马撞,就你丫这破车不够资格!不就是一破奥迪么,牛逼什么呀?”说完杜宵狠狠在那辆奥迪车上一拍,“别那儿跟我起腻啊,小心爷爷废了你!”

  开车那位瞅着就不像厉害的,似乎是狗仗人势的主儿,见杜宵凶神恶煞的,没敢再言语,把脑袋缩回去开车走了。杜宵没解气似的在车轱辘上又踹了一脚,“牛逼什么呀?不就是水利部的车么?就他这样儿的,在北京一砖头砸十个,操!”

  我一看车牌,似乎还真是水利部的――杜宵他们家老爷子和老爷子的老爷子来头都不小,所以杜宵深谙此道,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

  后来认识高明哲了,我才彻底明白了杜宵那天为什么气得跟个让人抢了香蕉的猩猩似的,敢情全是爱情惹的祸。

  杜宵和丰菱这事儿尽管闹了好些年却也无声无息,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什么人知道,可杨思北跟他的心肝宝贝姚洛就不一样了,他们俩闹分手才叫一个沸沸扬扬,就差在《人民日报》上登个新闻然后上《新闻联播》、《焦点访谈》了,我怀疑他俩分手的事儿全北京人民都知道了。

  有一天我一开门,忽然看见姚洛鬼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我们宿舍门口嘤然而泣,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可是晚上十点呐,我这人平常连鬼故事都不敢听,没被当场吓休克已经算表现良好了。“哟,姚洛啊,你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杨思北呢?”

  姚洛一点儿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把她那一米六二的不算娇小的歌唱家的身体死命地往我虽然一米七二可是瘦小枯干的怀里一砸,翻江倒海地就哭起来了。

  “哎,哎,我说,姚洛,洛洛,你怎么了啊?这怎么话儿说的啊?杨思北欺负你了?”

  姚洛这时候才抽抽搭搭地跟我说了她的第一句话:“杨思北他不要我了!他要跟我分手!”于是又接着哭开了。

  我猜想杨思北那一米八零的身高抱着姚洛肯定很合适很舒服,可我有点儿受不了了。我穿得跟个北极熊似的上体重称人家还说我营养不良呐,满打满算才一百零二斤,承受着姚洛全身的体重,时间长了真受不了啊。“姚洛,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咱坐下说成么?”

  姚洛总算舍得不把我当杨思北使唤了,坐到了我下铺的床上,开始痛斥杨思北的种种罪过以及她是如何如何地爱杨思北。

  这倒是真没撒谎,我看得出姚洛是真喜欢杨思北,那种爱情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姚洛这女孩也真优秀,长得挺漂亮的,家境优越,聪明可人又善良,可她和杨思北相处这两年我总觉得杨思北过得并不开心,主要是姚洛太小女孩太不懂事儿了,杨思北为了她活得挺累的,这是我和杜宵丰菱的一致想法。别说我们几个,连平常少言寡语的虫子都跟我说过:“杨思北那女朋友怎么那么能闹啊?我都替杨思北累得慌。”

  我知道姚洛那点儿小心思,她知道我们几个跟杨思北的关系好,想让我们劝劝他回心转意,而我们几个当中我是心地最善良最容易被说服的一个,她就最先来找我了。

  这当口儿丰菱洗完脸回来了,一瞅见姚洛坐在她的床上哭哭啼啼的就不干了,“哟,这不姚洛么?怎么了这是?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啊?天塌下来了还有个儿高的撑着呐,轮也轮不到你伤心呐!”丰菱这丫头牙尖嘴利得要命,碰上她瞧不上眼的人是逮着一个毙一个,弹无虚发。她不喜欢姚洛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所以姚洛要来我们宿舍找我诉苦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我知道姚洛这是真伤心,我可不想让丰菱那张利嘴把个小姑娘说得要自杀,赶紧拉起姚洛,“我带你找杨思北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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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还听见丰菱在我们背后念叨:“敢情杨思北下定决心了啊?姚洛你也不能太挤兑人呐,折腾我们杨思北两年了还不够啊?”

  姚洛听了就一个劲儿地哭,我就一个劲儿地安慰她――我刚被虫子甩了没多久,心里那难受劲儿还没过去呢,如今看见失恋的人就心有戚戚焉,同情得山呼海啸的。


  男生楼这会儿已经不让女生上了,我让楼下的阿姨给我找606杨思北,阿姨对着传呼器大喊:“杨思北!杨思北在不在?有人找!”

  这会儿听见有人也朝阿姨大喊:“不在!杨思北他女朋友找他就说他不在!”

  阿姨也跟着起哄:“是俩女孩儿,他在不在?”

  我这边儿这叫一个气啊,心说阿姨您可真是人老心不老,跟这儿瞎起什么劲呐!我把脑袋从收发室的小窗户里伸了进去,扯着脖子叫唤:“杨思北你给我下来,我是顾湘!”

  那边儿没动静了。阿姨冲我乐,“下来了这是。”

  我瞅了阿姨一眼,“您没去以色列算是对了,要不然全世界都得让您给煽动得打起来。”

  不大一会儿,杨思北晃荡着从楼上下来,一眼瞅见姚洛,转身就要上楼,我冲上前去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拉住,在他耳朵根子底下嘀咕:“杨思北,你不能不男人,你这小丫头在我们宿舍跟我哭一晚上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姚洛看见杨思北,眼睛像装了水龙头似地往下洒水,哭得巨真诚巨感人至深。我扭头问杨思北,“到底为了什么呀?好好的干嘛分手啊?难不成你有新欢了?”

  杨思北皱着眉头,“我就是累了,不为别的。”

  哦,敢情杨思北也知道累啊!我还以为杨思北是当代活雷锋呐!

  我不是说姚洛不好,只是我觉着杨思北不适合她罢了。她是高干子女,从小娇生惯养,应该找一个能够完全包容她的爱她爱到没她就得死的男人,杨思北爱她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尽管我知道杨思北的的确确喜欢她,可我老觉得要是没了姚洛杨思北肯定活得比现在好。

  杨思北走到姚洛跟前,“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话还没说清楚。”想了想,他又说:“挺晚了,我送你回去。”

  姚洛顺从地跟着杨思北走了,我站在收发室窗口正打算跟阿姨说给杨思北留个门儿,阿姨比我反应速度还快地说:“回来敲敲窗户啊,等会儿锁门啦!”

  嘿!这阿姨还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啊!

  回宿舍丰菱就数落我:“顾湘,你是眼瞅着杨思北这两年一点儿一点儿变老的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跳出火坑了,你就真忍心一脚再把他踹下去?你这是哪门子好朋友啊!”

  我爬上床,一边儿脱衣服一边儿说:“你嘴别那么损啊,失恋的滋味儿我尝过,不好受。人家都劝和不劝离,你怎么就整天憋着棒打鸳鸯啊?”

  “得了吧!什么鸳鸯啊!就姚洛那主儿,也就杨思北宠着她,还能受得了两年!我真服他。”

  对铺老四搭茬儿说:“十系那杨思北?女朋友是不是中央音乐学院学美声的?”

  “不是吧?连你都知道了??”我和丰菱齐刷刷异口同声地问老四。

  老四一撇嘴,“切,多新鲜呐!这年头儿谁要不知道杨思北和他女朋友的浪漫情史那得比不知道麦当娜还遭人鄙视。”

  老四说,姚洛一准儿特喜欢杨思北,要不然不能弄得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的,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用的什么招儿,愣是弄得满城风雨的全世界都知道她和杨思北是恩爱夫妻,谁也分不开的那种。

  我叹了口气,“这女孩儿要是真盯上一个男的,还真是什么都舍得。”我惊叹比我们小一岁的姚洛居然有如此心机,懂得如何抓住杨思北渐渐远去的心,要不然她也不会让杨思北死心塌地守了她两年――说实在的,我要是男的,连俩礼拜都受不了。

  第二天,丰菱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找杜宵,告诉杜宵昨儿晚上杨思北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折磨他妈妈的好儿子决定跟姚洛分手了,杜宵打着呵欠说丰菱心术不正,“我就不懂了,你干嘛老瞅着人姚洛不顺眼呐?人思北都没说什么,你跟那儿瞎起哪门子哄啊?”

  丰菱习惯性地撇嘴,“我是心疼你的好哥儿们,你瞅他这两年让姚洛折腾的。”

  杜宵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男人就喜欢撒娇发嗲的女孩儿,那样儿才有做男人的自尊!”

  我和丰菱又齐刷刷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有病么这不是!”随即还一起节奏统一地白了杜宵一眼,狠狠地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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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吧,天生比较善良,耳朵根子特软,人家一求我我就招架不住,甭管求我那人对我提出的要求是否合理,我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吧,这姚洛也知道这一点。杨思北是那种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的主儿,姚洛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而我这个老好人就一次又一次地去找杨思北,弄得有一段时间杨思北提起顾湘就变色,就好像鸵鸟感觉到危险一头钻进沙子那么迅速。   在我又一次出现在杨思北宿舍门口的时候,杨思北愁眉不展地把他手里的饭盆塞给我,特无可奈何地对我说:“顾湘,我求您了,您就别添乱了,成么?”   我从书包里头翻出一把勺子,翻翻饭盆里头的番茄炒蛋,不客气地吃起来了。“杨思北,”我吞下一口饭,“这回我来不是劝你的,我就想知道,你当初怎么想的,干嘛非找姚洛啊?”   杨思北把两只手在胸前转来转去跟个大姑娘似的迷茫不解地望着我,“你的思维还真像个作家,跳跃性真强。”   “得了得了,当年我问你那问题你现在总可以回答我了吧?你跟姚洛怎么勾搭上的?”没等杨思北用言语讨伐我我就伸手一挥阻止了他要讨伐我的丑恶嘴脸,“打住啊杨思北,赶紧交待吧,少跟我之乎者也地穷白话你那点儿文学修养。”   于是,杨思北和我坐在606,光天化日之下关着门开始了促膝长谈。再于是,我从杨思北那比保险柜还严实的嘴里听到了他是如何跟姚洛相识,又是如何踏上了爱情这条万劫不复的贼船。   杨思北跟姚洛相识的过程倍儿浪漫,据杨思北说,当他见到姚洛的时候,特有一种命里注定的感觉。他俩在中关村那边儿的肯德基遇见,都是为了等人,可那天刚好只剩下了一张桌子,于是他俩羞羞答答地坐在了一块儿,闲聊中得知俩人居然生于同月同日。于是,纯洁得像春天里的小白兔似的杨思北同志立马以为自个儿遇上命中注定的白雪公主了,望着姚洛的眼神立马含情脉脉起来。   “杨思北你闹呢吧?按说你智商也不低了吧?怎么就这么点儿考验都经受不住?跟你同月同日生的就理工我就能给你找出十五六七八个来,连这都算是命里注定?傻了吧你?!”   杨思北特认真地看着我,“你刚开始认识她是个什么印象?”   我努力想了想当年杨思北头回把姚洛往我跟前儿领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牙都想掉了也没想起来。“想不起来了我。”   “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话,”杨思北说,“你说这小姑娘挺漂亮的,往哪儿带都不寒碜;还说这小姑娘太漂亮了,搁到哪儿都不放心。”   我把杨思北饭盆里的饭吃光,擦了擦嘴,“我说了?”   杨思北特真诚地点头,“你说了。你还说这小姑娘挺温柔的,跟我挺配。”   我的脑袋晃荡得立马跟个波浪鼓似的那么勤快,“哎哟杨思北,你可千万不能把这话跟杜宵丰菱他们说去,这要是给他们知道了还不得打我个现行反革命啊?还不得说是我当初义无反顾地把你推向万丈深渊的?”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丰菱听见杨思北这么说会是什么反应,她得用她拆床的力气指着我的鼻子痛斥我不把兄弟当人。我怕丰菱,真的。   我以前说过,其实姚洛是个好女孩,并非红颜之下藏着蛇蝎心肠的那种,只是她没碰到适合她的人,或者说,她没能在她长大成熟之后再碰见杨思北。   这会儿宿舍门被人死命地从外头撞开,出现了杜宵和丰菱的两张心术不正的脸,大声嚷嚷着:“抓你们俩一对儿作风不正派的狗男女!”   我一听不干了,这不是毁我清白名誉么?我男朋友没了才几天呀?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我?!“杜宵你刚才那话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么?你还嫌你这辈子缺的德行不够多?给你下辈子积点德行不行啊?”我一只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抬起做茶壶状对着来人指指点点,一点儿不示弱地表示我的极度不满。   “你们俩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地偷偷摸摸躲在一间屋子里还关着门,不是狗男女是什么?”丰菱挡在杜宵前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我气得手直哆嗦,颤颤巍巍地说:“丰菱你个重色轻友的!”   丰菱不搭理我,坐到杨思北身边做语重心长状,“杨思北,你别听顾湘那儿瞎咧咧,你跟姚洛分开了是解放自个儿,顾湘就是心慈面软,老帮着姚洛劝你重新跳回火坑,我就看不惯她这副嘴脸。”   我刚想蹦起来大叫“我是什么嘴脸了”就被杜宵给我按下了,“没错儿,你别听顾湘瞎咧咧,单身贵族挺好的。哎,晚上上交大蹭饭去,今儿明哲生日。”   我和丰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高明哲今年高龄二十三了。这会儿我们把什么“狗男女”和“重色轻友”都扔到了脑后,四个人贼头贼脑地盘算怎么折腾高明哲这个比我们几个都老的老家伙。   丰菱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告诉我,高明哲憋着给杨思北介绍一个新女朋友,在听说了杨思北过去两年的惨痛遭遇之后,高明哲痛心疾首地开始同情杨思北,那架势就跟他从打上辈子就认识姚洛似的,知道的是高明哲连姚洛的面儿都没见过,不知道的还以为高明哲跟姚洛是铁杆儿兄妹呐。   我说丰菱不地道,还老说我把他往火坑里踹,他要是再找个女朋友那才叫“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呐,这世道多险恶啊,“我们杨思北纯洁得跟个小白兔似的,你就非得伙同高明哲一块儿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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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北当时脸都绿了,跟一只耗子见着十只猫似的那么难受。我心说高明哲你怎么这么能添乱呐?杨思北才从病入膏肓的状态里逃出来,才摆脱了一整天讨他厌的顾湘,现在你又跟这儿添乱,多烦人呐你说!

  丰菱见着姚洛,又不自在了,“哟,怎么着姚洛,给明哲过生日来啊?这儿是唱歌儿的地儿,我们哥儿几个哪儿是您歌唱家的对手啊?思北,没准儿人跟你真有缘呢,我现在总算
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了。是不是洛洛?”

  姚洛自打进门脸就是白的,现在让丰菱这么一说,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不自在透了。

  高明哲赶紧打圆场,“哦,原来认识啊,这倒好了,来来,一起玩儿啊。等会儿我还一哥儿们来呢,带他女朋友一起,他女朋友刚从外地过来看他。先唱歌吧,今儿我过生日,给我点儿面子啊你们!”

  我们几个谁都没说话,姚洛特自觉地坐在了高明哲他们寝室的一群男生中间,没敢坐进我们这群人里头来。

  我们可以当姚洛不存在,招呼着杨思北喝酒吃东西,过一会儿这气氛就恢复过去了,听着高明哲的兄弟们狗熊嘶嚎一般动听的歌声,我忽然特矫情地觉得,年轻真好。

  我想起以前我跟着虫子他们寝室的一群人一起出来唱歌,虫子老在一旁特深情款款地瞅着我,隔一会儿夸我一回唱得好。虫子从来不唱歌,他不会,不是跑调,是根本没调。可是虫子特爱听我唱歌,他说我唱歌特投入,特有感情。其实什么叫投入,什么叫有感情我根本不知道。

  虫子他们寝室的人都特待见我,有什么活动都叫我一块儿,我觉着我跟他们的关系就好像解放军跟延安老百姓似的那么瓷实。后来我跟虫子分手了,他们有什么活动还是习惯性地叫我,弄得有那么两回我跟虫子特尴尬,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说话了。

  我正沉浸在我小女孩对美好初恋的苦涩回忆里,包间的门又开了,兴致勃勃的虫子拥着他的小女朋友甜甜蜜蜜地出现在一屋子人面前,杜宵当时就骂了一句:“我操,明哲你这儿开的哪出戏啊?!”

  我是头一回见着虫子的现任女朋友,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现在出现在眼前了,一点儿没觉得陌生。那姑娘皮肤特白特好,个头儿比我矮许多,估计也就姚洛那么高,站在一米七八的虫子身边,别提多合适了。我忽然有一种特想哭的感觉,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虫子跟我分手我那么难受都没哭过,今儿怎么就想哭了呐?

  丰菱照着高明哲的后背就是一巴掌,“高明哲,你丫怎么谁都认识啊?全北京人民有你不认识的么?”

  这回高明哲是彻底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找来的这本来打算给我们惊喜的客人是最让我和杨思北痛心疾首的俩人,那可真是像躲鬼一样躲着,多一眼不乐意看,多一句不愿意提的主儿。他可倒好,今儿给我们全找齐了,还他妈的让我看见了虫子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的同一个女朋友!对不起我骂人了,这要是让我们家我妈听见了肯定指着我的鼻子说:“顾湘,你怎么可以骂人呢?我们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孩子是不可以骂人的,什么妈妈奶奶的?那是你说的话么?”有时候我特腻歪我们家这些号称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多想像丰菱似的想发泄就发泄一下啊,她恨杜宵的时候能说“杜宵你丫真他妈不是东西”,这话我就不能说,因为从小我妈就告诉我,我是不能说粗口的,大家闺秀都不能说。靠,我是什么大家闺秀啊?不就是一落魄贵族的后代么?现在都新中国这么些年了,哪儿来那么些破规矩啊?这些话您千万别告诉我妈,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头发都跟着打哆嗦。

  虫子也愣在原地,跟刚才姚洛的反应一样。倒是他那娇媚可人的小女朋友大方,直不楞登地走到我面前,特婀娜地朝我伸出了她跟她脸蛋儿一样娇媚的雪白的小手,“你是顾湘吧?我早就听刘重说过你了,我叫夏文静,你好。”刘重是虫子的大名儿,自打我跟虫子谈恋爱之后就没叫过,估计这位夏小姐从来不知道虫子在大学里一直被大家叫虫子。

  我僵硬地伸出了我的手,那只手不如夏小姐的娇媚雪白,那上面布满了写程序、聊天、灌水留下的痕迹,布满了弹吉他磨出的老茧。我仍然历历在目地记得虫子坐在我身边让我教他弹吉他时候的圣洁的表情,那表情像卢浮宫里世界名画上的天使。虫子学会的第一首歌是《青春》,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歌词。“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我早说了,除了我,没人知道虫子为什么跟我分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火热泼辣的顾湘甩了老实巴交的虫子,我从来没去解释,我也从来没想要去解释。现在,在我和虫子分手不到两个月的现在,他领着他的新女朋友出现在我的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面前,那能不惹火他们么?第一个不干的就是杜宵。

  “哟呵,虫子,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内涵的啊,什么时候划拉来的这么一人模狗样儿的妞儿来啊?运气不错啊!也是的,我们顾湘是没这漂亮妹妹俊俏,我就说的,你倒是为了什么甩了顾湘的啊,敢情是这么回事儿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杜宵说完拍了拍虫子的肩膀,我估摸着杜宵要是会内功,当时虫子就得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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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跟杜宵他们说虫子把我甩了,因为我的火爆脾气,别的什么都没说。我都能想象他们几个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是如何,那是拆了虫子的心都得有。他们几个就这样,顾湘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怎么说她不好都成,别人只要说一句就抄家伙灭了他。杜宵和丰菱都是这臭脾气,只有斯斯文文的杨思北好点儿。   丰菱接茬儿过去了,拉着夏文静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文静,咱俩这是头回见面儿,怎 么也得给你点儿见面礼不是?你瞧我这什么准备也没有,虫子也没告诉我你来了,这么着吧,我敬你一杯酒,这面子你得给我吧?”丰菱说着抄起一瓶红酒端着瓶子一仰脖就是半瓶,之后递给夏文静,“文静,我喝了,你要是不给我面子可就是不给你们家刘重面子,你是懂事儿的人,这事儿你知道怎么办。”一屋子人全看傻了,高明哲他们寝室那几个大老爷们儿眼睛都直了,估计他们从来没见过一女孩子这么糟践红酒的,我靠,那可三百多块钱一瓶啊,她一仰脖可就一百五啊!   虫子急得汗都出来了,就是不敢说话,他知道我这几个朋友都什么脾气,他这会儿要是敢说话杜宵就能废了他。高明哲也不说话了,他总算是明白当初背叛我的那个孙子就是他的哥儿们刘重。要搁在平时,杨思北能劝几句,可这会儿杨思北可能比我都烦,哪儿有心思理我啊?他就一人坐那儿看点歌单,头都不抬一下。   夏文静没含糊,从丰菱手里接过酒瓶子,也是一仰脖就是半瓶。妈妈呀,三百多块钱啊,我还一口没喝呐!   丰菱一伸大拇指,“行,姐们儿,真够意思,没给你们家刘重丢人。”说完她伸手又把扎啤拿过来了,“咱喝这个?”   我一瞅夏文静小脸都白了,又瞅瞅虫子,他的脸比夏文静的还要白。说实在的,那会儿我真心疼了。于是我特没出息地拽住了丰菱,“丰菱,别喝了,留点儿等会儿给明哲过生日呢。”   丰菱可能让刚才那半瓶红酒冲昏了,甩开我就骂:“我操顾湘你怎么那么窝囊啊?当初他刘重为什么甩了你你不告诉我,现在你又挡着我不让我发脾气,你丫到底把自己当不当人呐?!”   虫子望着我,眼神里满满当当的感激,也不知道他是感激我帮夏文静说话还是感激我当初没把他甩我的原因说出去。我让虫子这么一看,眼泪差点出来了。“丰菱,你别这样,今儿明哲过生日。”   丰菱甩开我,甩开夏文静,一个人气乎乎地上洗手间了。等她回来,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喳喳呼呼地搞气氛,杜宵跟着她一起把大家伙闹得晕头转向,虫子和我一直沉默着,和杨思北一起。   玩儿着玩儿着,高明哲喝高了,非得让姚洛唱歌不可,非让她唱《青藏高原》,姚洛扭不过他,接过话筒就唱了,我们全听傻了,眨巴着眼睛张着嘴跟王菲来了似的那么虔诚,就差流着口水尖叫了――那丫头嗓子真不是盖的,唱得太好了!杨思北眼神特复杂地望着唱歌的姚洛,我估摸着原来姚洛跟杨思北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踢过场子,当时杨思北肯定牛叉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我总特自以为是地跟虫子说,一个人要是爱着另一个人,那么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看我的眼神就特温柔特贤惠,想骗人都骗不了!”现在我特赞同自个儿说过的这句屁话,因为我发现虫子看夏文静的眼神比他当初看我还温柔贤惠――您说这叫什么形容啊?亏我想得出来!   我知道虫子特爱夏文静,这个当年我俩刚刚要迈进爱情幸福的小港湾时候我就知道,虫子用特柔软的语气给我讲了他跟夏文静纯净得像大兴安岭的雪似的爱情故事,给我讲他第一次牵夏文静的手紧张得浑身冒冷汗的心情,还给我看夏文静和他在庐山瀑布前的合影,就是李太白喝醉了说的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当时我想他俩真是太纯洁了,纯洁得比杨思北还夸张。杨思北纯洁得像春天里的小白兔,那虫子就纯洁得比春天里的小白兔还小白兔。那时候我更爱虫子了,我觉得这年头儿这么纯洁的男孩除了杨思北就是虫子了,北京城十八岁往上四环路以里找不到第三个。   高明哲正一个劲儿地给杨思北赔礼道歉,说他事先要是知道他那小女朋友是姚洛,打死也不能干这事儿。多新鲜呐,他要是知道了还能干这事儿,别说杜宵,就我和丰菱就把他扔大街上当球踢,肯定比马拉多纳敬业。   之后高明哲又对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宣布他要许愿了,他说:“我,高明哲,吹完这些蜡烛之后,就二十三岁了,我老了,可是,你们,”他用手臂领袖一样扫了一圈,“你们,你,顾湘,还有你,丰菱,你们都还年轻,前途还一片光明。我,高明哲,在二十二岁的最后时刻,对着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一群朋友宣布,我要谈恋爱,我要追一个女孩儿,一个挺拽的妞儿,我希望你们祝我成功。”之后,高明哲一口气吹灭了二十三根蜡烛,他嘴里的酒气和蜡烛熄灭以后刺鼻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孔,熏得我一个趔趄。黑暗里,高明哲的声音比刚才了八度,“我要追一个名叫顾湘的很拽的妞儿,希望大家祝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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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从包间里逃回学校的,因为我受不了高明哲让我心惊肉跳的表白。回到寝室我问丰菱刚才是不是做梦,丰菱说顾湘你不是做梦,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让你没法接受的铁一般的事实。

  我又问丰菱知道不知道高明哲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丰菱说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不告诉我她就是孙子。


  你说丰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干嘛老一口一个“孙子”一口一个“你丫你丫”的啊?多不雅观呐,多给北京女生丢脸呐?可是丰菱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她活得比我自在,不像我,从小就被一大堆规矩束缚着,没有一个欢畅淋漓可以学小狗熊在春天的花瓣里打滚儿的幸福童年。

  我是满族,爱新觉罗氏的后代,祖上隶属八旗的正黄旗,我爷爷的曾祖父是清朝庙堂上的高官,后来因一场变故被贬至天寒地冻的满族人的老家任职,从此我家便扎根那里,成了地地道道的关外人。那以后的几代,我家在满人老家的地界在各种政府的统治下出过各种达官贵人,当然也因此在某个著名的特定历史时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照顾,差点绝子绝孙。后来就到了我爷爷这一代。我爷爷看尽了祖上的风云变幻,在我那当市长的曾祖父把他送去日本长崎留学之后便打定主意坚决不走仕途。后来我爷爷在一所中学当了一普通的人民教师,一当就是五十年。

  在清朝当高官的祖爷爷逝世N年以后,一个自打懂事儿就变着法儿给顾家丢脸的小丫头出世了,我爷爷给那丫头取名叫顾湘,因为那小丫头的母亲来自湖南。至于我为什么姓顾而不是姓爱新觉罗,我的长辈没有对我说起过,这似乎和一些历史变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是个学理工的,搞不清楚这些事情。

  我的母亲生于新中国里的湖南长沙,外公和外婆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家,外公离休前是湖南大学的党委书记,外婆则是前任长沙市税务局局长。照道理说,我妈妈家里比我爸爸家里名声显赫,可是妈妈却总是说她是顾家的人,张口闭口给我讲的也都是顾家祖上的陈年旧事。后来我发现,我妈妈很在乎我的这个所谓“大家闺秀”的身份,处处以大家闺秀的标准要求我,就差让我学绣花练软笔书法了,我估摸着我家要是有一栋房子,我妈非得给我隔出一间绣房来,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闭门读书了。上帝保佑我家没有一栋房子。

  我从小饱受各种规矩的熏陶,加上我长发披肩戴着一副度数不浅的近视眼镜,走到哪儿都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多少次有人说我“顾湘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大家闺秀”,我听见就一阵恶心,翻江倒海地想吐。

  我承认有些事情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受我妈妈教育这么多年,养成了好多不该养成的习惯。比如跟虫子谈恋爱的时候,跟他面对面吃饭,总是能挑出他的毛病,诸如“你放筷子就不能放平不插在米饭上头么?”“你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能不说话么?”“你喝汤的时候不能不出声儿么?”还有“你吃面的时候不能不把面条咬断么?”“你吃饭的时候不能用左手端着饭碗么?”等等等等。到了最后虫子终于忍无可忍地对我说:“顾湘,你的规矩怎么那么多啊?我都快累死了。”

  我没跟虫子说,可我特想告诉他,这不能怪我。真的,真不能怪我。

  所以高明哲就完全不符合我心中男朋友的形象。高明哲高高大大,一副运动健将的嘴脸,身上的书生气少得可怜,跟杜宵一样,怎么瞅怎么是一北京小痞子。我心中男朋友的形象应该是斯斯文文干净得跟一泓清水似的男孩,决不能是一小流氓,一满嘴京骂的北京小侃爷,那不合我家的传统也不合我的心思。

  丰菱受我的唆使去打探高明哲对我到底安的什么心,在交大潜伏了三天以后,丰菱回来跟我汇报工作。

  丰菱说高明哲那天喝高了说了那堆话之后肠子差点儿悔青了,到处问人家顾湘听没听见他说的话,人家就说一共那么大点儿屋子,一屋子二十来号人,谁也不是没带耳朵来,顾湘怎么就听不见呐?高明哲吓得脸都不是颜色了。丰菱问高明哲对我到底是居心何在,高明哲说他是真挺喜欢我的,从打在理工南门外边的网吧见到我第一面起。

  “没看出来啊顾湘,你也能让人一见钟情!”丰菱热火朝天地白话着,手舞足蹈地像是春节晚会上伴舞的小丫头,“高明哲说了,一眼瞅见你就觉着你特大家闺秀......”我一听见“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就想吐,赶紧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让丰菱打住,丰菱心领神会,继续说:“后来一接触你吧,发现你又聪明又机灵,还特善良。哎,我说,你是不是把你跟虫子那点儿青春小秘密都告诉高明哲了?”

  我回想回想,可真是的,我跟虫子分手之后不一直跟高明哲混在一块儿么?丰菱还说我泡他呢!我那阵子特郁闷,仗着高明哲跟我不熟悉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添油加醋像讲评书似的把我跟虫子的爱情故事讲给他听,我估计高明哲听起来就是一比琼瑶还琼瑶的烟雨蒙蒙的故事,一准儿特心驰神往。

  “高明哲说,有一天他上咱学校来,看见你在杜宵他们寝抱着一把吉他特投入地弹,叫什么来着?哦,《天空之城》,他一下子就爱上你了。他还说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爱过谁,顾湘你是头一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追女孩,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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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这儿就一阵头皮发麻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弹吉他也招别人了?“你没跟他说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丰菱蹦起来了,“我说了啊!我能不说么?我说人顾湘真是一大家闺秀,”见我一副要呕吐的样子,丰菱又改口了,“我说人顾湘真是一书香门第出来的闺女,人喜欢的不是你这样儿的流氓。”


  我满怀期待地望着丰菱,“他说什么了?”

  “他当时憋了半天,足有两分钟啊,完了就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不是流氓’。”

  “没了?”

  “没了啊,他都这么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啊?我觉得吧,你能拒绝他的理由也就这么一个了,现在人家都说自个儿不是流氓了,你还有理由拒绝人家么?”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哭丧着脸指着丰菱,“你这不是把我卖了么?!你让我以后哪儿有脸见高明哲啊?!”

  “你接触接触呗,没准儿以后能擦出点儿火花来呢。”丰菱眨巴着她闪着贼光的一双大眼睛,欲想装出一副很真诚的样子来,未遂。

  我警惕地挪了挪身体,离开丰菱一段距离,“丰菱,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收了高明哲什么好处,要伙同他一起把我踹进火坑?”

  丰菱嘻嘻哈哈地笑,“哪儿能啊,我哪儿能为了什么好处把你往火坑里踹啊,咱俩什么交情啊!”她坐过来一把搂住我,在我的细胳膊完全被她控制住之后,她慢条斯理地说:“要踹也得为了杜宵啊,谁让高明哲是杜宵多少年下来的哥儿们啊。”

  我一阵狠狠地挣扎,寝室里上演了一段精彩的群魔乱舞。

  要说这高明哲可真够不争气的,我刚从他那儿学来了“单身是福”的道理,他就准备雄赳赳地脱离单身队伍了,目标还是一个刚被他教育成形的毛丫头。那段日子我都不怎么敢出门,我就怕一出门看见高明哲站在我们楼底下,手里抱着一束玫瑰花什么的,我可丢不起那人。可事实证明我想得太浪漫了,高明哲没那么些浪漫的脑细胞,他也没那么些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根本就不敢来我们学校找我,甚至连理工大的门都不敢进了,就怕偶然遇上我什么话都不会说了。这些都是杜宵告诉我的,他说我把高明哲吓得连我们学校都不敢来了,比母老虎还吓人。

  从此我弹吉他再也不敢弹《天空之城》,我怕再招惹来是是非非。其实那是多好听的一曲子啊,糟践了。

  其实我不敢出门的主要原因不在高明哲,高明哲充其量也就是一幌子,我怕的是一出门撞见跟女朋友手拉着手的虫子,我怕我受不了那刺激。这想法我没敢跟丰菱说,可是丰菱猜出来了,她说我根本就不用怕,虫子肯定比我怕撞见他还怕撞见我,不单是我,他还得害怕撞见杜宵或者丰菱,所以他顶的风险比我大多了,他是不会用他娇小玲珑的女朋友作代价去换他在理工校园里的洋洋得意的。

  杜宵很八卦地把虫子女朋友的消息打听来给我,告诉我那位夏文静小姐就读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我听了头一个反应就是,我爷爷肯定喜欢这女孩。想当年我爷爷就拿着我的高考志愿表苦口婆心地让我考首都师范大学,我坚决反对,以我没有耐心没有爱心为借口。说起老师来我就怕,每次过教师节,我都得打一整天的电话,从我爷爷开始,到我大伯、二伯、大姑、小姑,再到我的一二三四堂姐、我的二堂哥、我表哥新娶过门的表嫂、我表弟新交的女朋友,今年还要加上我那考上师范大学的表妹,您说我要是再去考师范,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有一天我在食堂碰见了杨思北,他特有绅士风度地把他的排骨分给我一半之后,问我:“顾湘,你是不是还喜欢刘重呢?”

  “谁?”我咽着一口排骨一愣。

  “刘重,虫子。”

  “哦,虫子啊。”我特不习惯管虫子叫刘重,有时候别人说刘重刘重的我都反应不过来那是在说虫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杨思北特不自在地拿勺子敲饭盒,“随便打听打听呗。”

  我俩眼睛立马瞪得像杨思北饭盒里头切开的咸鸭蛋,“杨思北,你可不能伙同杜宵丰菱一起给高明哲当奸细啊,那高明哲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懂不懂?人家被蛇咬了还准许怕十年井绳呐,我这儿刚让爱情狠狠咬了一大口仨月还没到呢你们就这儿跟我穷搅和,像话么?”

  杨思北让我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这真是受人之托嘛,人家说你老觉着明哲像个流氓似的,其实他真不是那样儿,挺有内涵的一人,你不也看过他写的小说么?你不一直特崇拜文学青年么?”

  我哆嗦着两只手就好像佘太君见到了杨四郎,特苦口婆心地对杨思北说:“杨思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特正直的青年,跟杜宵混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被腐蚀,什么时候你也被糖衣炮弹击中了啊?作为一个坚定的革命同志,你应该学会把糖衣美滋滋儿地吃咯,把炮弹恶狠狠地扔回去。”

  杨思北摇着头,“顾湘,你这牙尖嘴利的脾气,可跟你大家闺秀的外表一丁点儿都不相称。”

  我一听见“大家闺秀”四个字,肠胃立即开始有化学反应。说实在的,说我是大家闺秀,还不如让我去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流氓,还是一特牛特拽的女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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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没谈过恋爱的就是胆儿大,从来没追求过女孩子的高明哲自打悲哀地认识到他喜欢上我之后,就特大义凛然地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烈士气概昂首挺胸地迈进了单相思的人群,一丁点儿没觉着丢人。   高明哲二十三岁生日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北大的一塌糊涂论坛玩儿了,跑到另外一个天涯海角论坛,注册了一个没人知道的ID,开始灌水潜水胡说八道的新一轮生活――这犯法 了党和人民还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呐,我顾湘不就是弹错了一首吉他曲么?还不让我重新生活是怎么的?   事实证明,我比不上那些犯了法的人,因为他们有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我没有。   高明哲不知道怎么打探到了我在“天涯海角”的行踪,利用他的那台比我的破电脑好太多的机器开始滔滔不绝地水淹整个论坛。他一上来就说他是最近网上大火特火的那部《白石桥路上的爱情》的原作者,在众多书商出版社跟他要这本书的版权的时候,他没有动摇,因为最近他特别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他决定摒弃他原来写的糟烂故事,为了这个他心爱的姑娘重新写一篇,题目还叫《白石桥路上的爱情》,因为这个姑娘的学校正门就在白石桥路上。   我咔吧着眼睛坐在电脑前面,以为自己看错了。我就纳了闷了,这高明哲怎么就能写下这么一大段催人泪下的话而自己不恶心呢?   高明哲果真开始重新写他的小说了,因为从前那篇小说在网上的轰动效应,这篇小说同样在他开了个头之后立即被转载到了各种各样的论坛,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北交大电子系的大才子有位心上人,就读于北京理工大学计算机系。   我瞎说?!您看看高明哲那缺缺德小说的开头您就知道我多可怜了。   “以前我就老觉得白石桥路特宽特干净,当年我在人大附中念书的时候,没事儿闲的就爱和我那会儿的小兄弟老杜一块儿在白石桥路上闲溜达。后来老杜考去了这条特宽特干净的大马路上的一所学校,叫什么理工大的,我就怀疑他是钟情于这条大马路而不是为了这个学校。   ......   老杜在那个学校的七系,学机械的,我说老杜想媳妇儿想得变态了,连念大学都得念个‘七’系。老杜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说她是你最喜欢的数字――‘九’系的学生,叫水乡。”   您看见这缺德开头了么?我当时就在心里骂,高明哲你可真会写啊,把我的名字拆了当你小说女主角的名字,还“水乡”,你怎么不“水箱”呐?那多干脆啊!然后再弄个男主角叫马桶,不全齐活儿了??   我这个气啊,你说我这名声不全给败坏了么?全世界谁不知道九系是计算机系啊?全世界谁不知道七系的杜宵有个巨铁的朋友在九系叫顾湘啊?我刚跟虫子分手,我还没有新的游猎目标呐,这高明哲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啊?!   高明哲根本不搭理我的摇旗呐喊,不分昼夜地笔耕不辍,我三天没上网,再上去一看,他笔下的“我”已经和“水乡”手拉手在白石桥路上卿卿我我了。我终于忍无可忍,在QQ上大骂高明哲没有原则,我说高明哲你要诋毁我名誉也没有这么干的,这简直是法西斯作风,反动派思想。我说高明哲你写字儿快我佩服你,三天你就能写出三四万字,钱钟书要是知道了都得羞愤得对着荷塘大哭一场,可你也不能太洋洋得意啊?我说高明哲你知道“臭”字儿怎么写么?自大加一点儿,你就臭在那一点儿上了!   我说了好多好多,高明哲以不变应万变地只有一个回答――:D,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他从杨思北肩膀上钻出来的脑袋。   如果你以为我就这样屈服在高明哲死皮赖脸的淫威之下,那么你错了。我这个人继承了我爸的固执己见和我妈的比脱了缰的马还倔的光荣脾气,我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不想做的事那是打死都不带松口的――打不死更不松口。   我本来没腻歪高明哲,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一挺正直挺踏实挺才华横溢的好青年,他就像那建国门铺天盖地向我涌来千千万万优秀男青年其中的一员,玉树临风得让人眼花缭乱。现在我开始觉得这人有问题了,本来嘛,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喜欢你啊,你干嘛非得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恨不能全国人民都同情你的悲惨境遇啊?我说的他怎么认姚洛当妹妹呐,敢情兄妹俩异曲同工来着。   不提姚洛还好,提起姚洛我忽然计上心头,撒丫子就奔杨思北宿舍去了。我要跟杨思北打听打听,想当年他都是怎么钻进了姚洛甜蜜的小圈套以至于手脚都被捆牢了想跑也跑不了的。这兄弟就这点好,有个前车之鉴的作用,至少能给我提个醒儿,好让我不会钻进姚洛异曲同工的哥哥高明哲的甜蜜陷阱。   我见着杨思北就跟他赔礼道歉,我说杨思北我真不是故意戳你伤口来的,我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杨思北被我弄懵了,连说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就说。后来我就说了:“当年姚洛是怎么诱惑着你钻进她那些你后来连跑都来不及的甜蜜的小窟窿的?”   杨思北一听脸就变了颜色,蓝不蓝绿不绿跟假冒伪劣商品似的,我赶紧又赔礼道歉,“思北,我是让高明哲折腾怕了这是,没辙了才来找你的,你就救兄弟这一回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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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北缓和了一下,也没告诉我他当年是怎么上的姚洛的当,只告诉我:“对待这样的人,你千万不能心软。不过你跟我一样,做不到。”回过头他又说:“顾湘,其实我觉得明哲挺好的......”

  我一撇嘴,“你觉着他挺好你跟他谈恋爱去,我对他没兴趣。”一句话噎得杨思北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像是过年时候我家门上的红灯笼。


  憋了大半天,杨思北才说话,他说:“都说物以类聚,你能跟杜宵处得亲兄妹似的,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高明哲呢?”

  我摇头晃脑地瞅着杨思北,“杨思北,你怎么真跟春天里的小白兔似的呢?我跟杜宵那是兄弟,兄弟懂不懂?不能谈情说爱只能喝酒聊天的那种。高明哲要是想跟我做兄弟我二话没有,谁让他打着主意想让我给他当媳妇儿的?!”话说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啊?一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这种话?给我妈听见又得呼吸困难了。

  又憋了大半天,杨思北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跟我说:“顾湘,以我对高明哲的了解,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你要是真不愿意,最好采取点儿什么措施。”我估摸着这杨思北一准儿觉着他对我特够意思,一准儿觉着我杨思北为了你一小丫头连自个儿兄弟都给卖了,你要是不报答我你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么?

  “他还能把我怎么着啊?他还能拿刀逼着我跟他怎么着?”我说话的语气特昂然,可是我心里真有点儿虚了。电视剧里头不是说碰上那不讲理的,能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谁知道他高明哲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主儿啊?

  杨思北叹了口气,幽幽地令我毛骨悚然地告诉我:“顾湘,你要是见着一个真能为了你去死的人,你就说不出来这话了。”

  于是我知道了杨思北半年前的悲惨遭遇。

  杨思北对他的小洛洛不能容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半年前他就有点受不了,提出了分手,姚洛当然不同意,她把杨思北当命那么爱着啊,她说杨思北要是不要她了她就死给杨思北看。杨思北一咬牙没搭理,结果当天晚上姚洛她们宿舍的小姑娘就尖叫着给杨思北打电话说姚洛割腕自杀了,血流得一床单都是,这会儿正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缝针呢。杨思北登时懵了,赶紧跑到音乐学院去,看见姚洛惨白惨白的小脸儿和发青的小嘴,杨思北说他当时心都要碎了。姚洛的小手腕上缠了好些纱布,大夫说要是晚一会儿送来就有生命危险了,说完了还狠狠白了杨思北一眼。

  “杨思北,这丫头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要知道,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割腕特疼吧?”

  杨思北特严肃地望着我,板着一张扑克脸,“顾湘你别打哈哈,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要是不是为你好才不给你讲这些。”我不言语了。杨思北说得对,就他那张比银行金库还严实的嘴,能告诉我这些是不容易。“姚洛一醒过来看见我就哭了,让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再像从前一样她就再也不挽留我。我心软,答应了。”

  后面的事不用杨思北说我也明镜似的,要不是姚洛变本加厉地折腾杨思北,就杨思北那小白兔心肠,还能忍心再甩她一回?果不其然,杨思北说,姚洛折腾得比以前还厉害,所以这次他提出分手姚洛都没敢言语,只敢冒着让丰菱数落的风险跑到我们宿舍去求我开导杨思北。“这次我很坚决,我知道如果再不断,以后的事情就越来越难办。可是,”杨思北说,“姚洛还算是明白事儿,她要是还像上次那么跟我要死要活的,我拿她还真没办法。”

  我浑身一阵发冷,脑门上全是汗珠,“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要是碰上一胡搅蛮缠的主儿那是老天爷下凡也救不了我。”

  杨思北皱着眉头,那表情活像扑克牌里的方片J,“顾湘,你跟我一样,心软,看不得别人糟践自个儿,他拿刀逼着你你肯定不怕,但是他要是拿刀逼着自个儿,你就肯定得怕。”

  我没吱声,心想杨思北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的?

  我临走前杨思北像我爸一样从我脑袋顶上往下特慈祥地瞅着我说:“我觉着明哲不是那样儿的人,我也希望他不是那样儿的人。”

  回到宿舍,丰菱飞奔过来,举着一本花里胡梢的书朝我一顿狂轰乱炸,我从她手里抢过那本书,一看封面就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再看扉页,我彻底晕过去了。

  那本书是高明哲写的《白石桥路上的爱情》,扉页上赫赫然地印着一行隶书:仅以此书,献给我心中的至爱顾湘小姐。

  我举着那本书,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说了被我妈视为大逆不道的粗话:“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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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丰菱的床上愣了一会儿,之后问她这高明哲怎么速度这么快?前天我看他那本书写了才四万多字,怎么今儿就能有一本十五六万字的成书在我手里了呐?丰菱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把原来写的和现在写的掺和掺和,交给哪家出版公司做的吧。   我心说这下子我彻底毁了,我的清白名誉,我的光明前途,全都毁在高明哲这个北京小痞子手里了。丰菱说这本书今儿下午在我们学校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大门口有专人销售,大家 伙儿一看那横幅就都去买了,我问丰菱那横幅上写的什么,丰菱一句话差点让我一口气没上来见阎王爷去。丰菱说那横幅上写着:北交大才子与北理工才女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我这个气啊,心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写的这个横幅,文理不通狗屁不懂。他明白什么叫惊天动地么?他明白什么叫爱情么?最重要的是他凭什么就上我们学校卖书来啊?他经过我的允许了么就把我的名字写在书上头?还那么大的字儿??   我瞅了瞅给高明哲出书的出版社,从来没听说过。我想着明儿一大早全学校的人将要人手一本,认识我的人都将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似的向我行崇高的注目礼,我浑身就跟穿了一千一万根钢针似的那么难受。   丰菱正跟我说着让我好好看看这本小说,里头的情节真挺好的,我站起来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我就是翻遍交大也得把高明哲这小流氓翻出来!”   我真上交大去了,横冲直撞地敲开了高明哲他们寝室的门,高明哲根本没想到我会来,目瞪口呆地坐在床上瞅着我,一双大眼睛特无辜的样儿。“我能跟你单独谈谈么?”我一句话刚说完,高明哲他们宿舍的人跟踩了电门似的一溜烟儿全没影儿了,剩下高明哲一个人,继续坐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特无辜地瞅着我。   我尽量压了压自己的怒火,坐在高明哲对面的床上,说:“我看见你那本书了,封面儿还挺漂亮的。内容还没看呢,你速度挺快的啊。”   高明哲这才动了动脑袋,脸有点红,“琢磨着给你一惊喜。我一直觉着上回我生日那事儿挺对不起你的,想给你赔礼道歉一直没机会......”   一瞬间,虫子和夏文静手拉手的样子又出现在我眼前,我就觉着心里一阵刺痛,想挺都挺不住。我想起让人在言情小说和无病呻吟的散文里用滥了的一句话: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挺矫情的,可是挺真实。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喜欢刘重啊?”高明哲用跟比蚊子打喷嚏高不了几个分贝的声音问我,特心虚。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哪儿来的念头,张嘴就是一句:“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   高明哲小脸立马煞白,“谁啊?”   “你的兄弟。”   “杜宵?!”高明哲忽然而至的高分贝嗓音震得我耳朵嗡嗡的,他刚才煞白的小脸儿这会儿血红,那架势就好像杜宵要是在跟前他就能把杜宵生吃了似的。   “杨思北。”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特平静,连把杨思北卖了都还浑然不觉。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杨思北善良得像春天里的小白兔,好欺负;也可能是我从根本上认识到了杜宵和高明哲之间深不可测的革命战友关系牢不可破,我决不能做破坏他俩阶级感情的千古罪人。   高明哲“嗷”地一声,声音里的痛苦和无可奈何让我想起了那匹来自北方的狼。   之前打算质问高明哲所有的问题我都没问,因为我觉得我平静的回答可以让高明哲彻彻底底地对我死了他的贼心。   从交大出来,外头的冷风才让我清醒,我心说这回完了,高明哲肯定得找杨思北问去,杨思北不得活活吃了我?不成,我得先跟杨思北承认错误去。得,这还没仨小时呢,我这是第二回跟杨思北赔礼道歉了。   一看我又出现在他们宿舍门口,杨思北冲着我一龇他的小白牙,特灿烂地一笑,“又跟我承认错误来了?”   我心里一激灵,不是吧杨思北?你是算命的还是高明哲立马给你打电话了?“啊,我又承认错误来了。”   “进来吧,他们还都没回来呢。”杨思北把我让进屋,继续着他挺好看的笑。我这是头回发现杨思北笑起来挺好看的,特干净特纯洁,像春天里的小白兔――小白兔也会笑?   我低着脑袋,让头发把脸挡住,然后特虔诚地给杨思北赔礼道歉,我说我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卖了,卖的价钱还不太好,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得来退货来了。杨思北没听明白,说顾湘你什么意思我没懂。我就特小心翼翼地把刚才在交大的事讲给杨思北听了,末了还说:“杨思北我不是真喜欢你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存心破坏你跟高明哲的革命友情,你就救我这一回吧,虫子现在是有家的人,我不能往他身上栽,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听到刚才在交大男生宿舍里面同样的一声“嗷”,可是没有,杨思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不敢抬头看杨思北,我怕我看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破坏杨思北在我心里维持了三年的斯文形象。   “顾湘,”杨思北终于说话了,我听得出来他是生憋着火气说的,“我不说这事儿你办得不对,我只说这事儿你办得不够妥当。至少,你应该事先征得我的同意,你说是不是?”瞧,斯文人就是斯文人,连发脾气的时候都这么通情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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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怎么想的,高明哲他忒吓人了啊,你看见他写那本书没有?”我抬起脸看杨思北,看见了他跟平时一样安静得一潭死水似的面孔――我妈要是听见我这种形容又该说我心术不正了。“本来我想去讨伐他来着,可他问我还喜欢不喜欢虫子,我一生气,就把你招出来了......”说完我又特心虚地低下了头,特无辜地缩小了嗓门的分贝。

  杨思北叹了口气,一句话就让我眼泪下来了。“顾湘,我知道你还喜欢刘重,我看得出
来。”

  自打我跟虫子分手,还没人这么直不楞登地戳我的心窝子,我一直躲着逃避着这个问题,现如今杨思北说出来了,我逃不开了,这眼泪就好像脱了缰的野狗,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是啊,我还喜欢虫子,我看见勾在他手臂里的小手就嫉妒得两眼发黑。虫子背叛了我,背叛了他当初的誓言,背叛了我那么神圣的爱情。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到现在我也接受不了。

  可是我仍然怕给虫子添不必要的麻烦,高明哲知道当初是虫子对不起我,现在若是又知道我仍然爱着他,肯定要找他好好谈谈了。虫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跳出我这个万劫不复的火坑,我哪儿还能给他添麻烦呐?所以我宁可把杨思北出卖了也不愿意给虫子添麻烦。也不知道我这是一肚子坏水还是善良。

  “这样吧,”杨思北说,“我替你扛下来就是,反正我也没有短期内再找个女朋友的打算。”

  刚才我还是偷偷摸摸让头发挡着脸哭,杨思北这么一说,我也说不清楚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特激动地就大哭起来,杨思北一看就慌了神,“哎,你怎么了啊?哭什么啊?我说错什么了?”后来杨思北一直说话,说这件事他决不会对任何人说,杜宵丰菱也不说,就让他们认为我现在真的在和他互相爱慕,直到这个风波过去再说以后怎么办。他越说我就越哭,我越哭他就越慌,我心里想,这春天里的小白兔也没杨思北这么善良吧?

  哭完了,我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瞅着杨思北,说:“我现在终于知道,姚洛为什么要想那么些办法留住你了。杨思北,你太好了。”

  我从杨思北他们宿舍出来,撞鬼一样碰见了刚从图书馆回来的虫子,他手里拿着一本高明哲的新书,看见我,兴高采烈地朝我招手,扬着那本我多看一眼都浑身直发抖的该死的书。“这书我看了,写得挺好的,没看出来明哲这小子还挺能编的。”虫子眉开眼笑的跟个新郎官似的,好像那本书扉页上写的是他刘重的名字而不是我的。

  “你那么高兴干嘛?又不是写给你的。”我心里纳闷,虫子怎么能当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似的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呢?他就真能问心无愧地把我当个普通朋友似的对待?我不怪他不怨他并不代表他就没犯错啊。

  “我是替你高兴啊,你看明哲对你多好啊,交大多少女生羡慕你啊!”虫子继续眉开眼笑,我忽然觉得他的脸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我眯起眼睛,“我跟高明哲什么关系你知道么?”

  虫子还没醒过来,没有预料到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所以他继续着他的开心和快乐,对我说:“他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肯做他的女朋友么?”

  我哭了,“刘重,你就那么着急我找个男朋友么?我顾湘不是嫁不出去的主儿,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自打跟你分手我缠过你么?你至于有个人对我好你就那么高兴么?你安的什么心呐你?!”

  我这么一哭虫子懵了,他的好心好意全被我指责了一遍,好几个月没谈起的分手的事也被我提起来了,我估计虫子肯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不然他不能那么手忙脚乱的。

  “不是啊...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虫子本来不太会说话,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会说“不是”,也不知道他都“不是”些什么。

  “我成全你是成全你,可你也不能太挤兑人呐!”我越说越委屈,把从前那些苦涩回忆全勾起来了,我忽然就觉得虫子特对不起我,他对不起我爱了他这么久,我甚至怀疑他跟我在一起这两年是否心里一直装着他的夏文静,这会儿我被人涮了似的那么郁闷,怎么也想不通的那种郁闷。

  我跟虫子谈恋爱谈了两年,虫子从来没见过我哭,现在我哭得这么伤心,你说他能不手忙脚乱么?虫子很慌,不知道怎么办好,也顾不得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狗来狗往,直说:“别哭啊,你别哭啊。”

  我放开了力气哭,比刚才在杨思北屋里哭得还凶,刚才那是感动,这会儿是委屈,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明哲,知道了就行了,你要不愿意我跟他说去,不让他找你了还不行么?你别哭啊,别哭啊......”虫子一慌就爱结巴,重复着说一样的话,舌头直打卷儿。

  我听见虫子这么说反倒不哭了,一抹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的是杨思北,高明哲还排不上号呐!”

  我这一句话,差点把虫子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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