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蔷祭。蔷祭……蔷祭……游薇在汗水不断滑落蝉鸣从未间断的夏季不住的唤我的名字。游薇说我的名字太过冰冷了，不应该放一个“祭”字在其中。我说我之所以喜欢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个祭字。那是超越了生死的迷离冷漠，是漠看时光飞逝的云卷云舒。 可是游薇总是摇头，她说，蔷，你能不能不那么阴暗，想开点，我会给你温暖的。这时我总会推开她放在我肩头的手，面无表情的对她说，别叫我蔷，我叫祭，祭……然后她的表情忧伤，我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游薇是我从初中起就认识的朋友，我和她相识已经十年了。我一直相信十年就是一个轮回，该结束的结束，该离开的离开。所以我很冷淡的对薇，我不知道这样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离开。我只知道如果她走了那是意料之中，如果她留下，那将又是一个轮回。我想我和薇是经历不了轮回的，我们是那么的不一样。薇是一个有着温暖姓名和清澈忧伤的女孩子，而我，祭，我是一个只属于角落的人，是一株在暗地徐徐绽放的黑色蔷薇。
我想游薇的阳光瞳仁不是没由来的就属于她的，因为那里曾经很黑暗过。现在的薇之所以这么快乐是因为两个月前她有了一个很宠爱她的男朋友。她的BF叫做倾晨，我们只见过一面。印象中倾晨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干净而削瘦的面庞，黑色单薄的头发从前面垂下来遮住瞳仁。他的微笑很淡漠，唇角是破碎的隐忍痕迹。他宽大的掌心紧紧攥住薇的手，英俊的轮廓有些暗淡。我听到薇兴奋地把我介绍给他，我看到他看我时的目光格外明亮。当他和薇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微笑灿烂的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那一刻我看到薇楞了楞，然后看着我没有说话。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将我淹没，我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倾晨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拥着薇离开。我真切地记得最后薇看我的眼神很锋利，从中间渗出一丝一丝的绝望。
阳光轰轰烈烈地照射，我和游薇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游薇的手掌温热而潮湿，而我的手，干燥而冰冷。每次出门时我都会用一种特制的夹层中带有冷冻液的杯子带上几块冰放在背包里，使我的手指持久冰冷。我喜欢这种感觉，那让我觉得死亡触手可及。可是游薇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忧伤，她说，祭，该找一个人好好爱你了，你不可以这样堕落下去。我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没有表情。我听到薇在身后哽咽着喊，蔷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有多难过。我止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神空洞。我说，游薇，我叫祭，祭，祭……然后我俯过去轻吻她的眉心，然后转身漠然离开。我可以听到薇在我身后的啜泣，可我无能为力。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就这样了，谁都改变不了的……
夏日的阳光逐渐暗淡，在这个夏末秋初薇迎来了她的23岁生日。我比薇大三个月。就是在我生日哪天薇带来了倾晨，她说她给自己找了个归宿，以此作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而今天她生日的时候我却两手空空地去参加她的PRTY，薇一直在看我身后有没有男孩子。我拍了拍薇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薇知难而退。站在薇后面的倾晨这时候突然很温暖地笑了，他抚了抚薇的头发，他说，游儿，你让祭赶紧过来坐吧一会还有人呢。那一刻我惊诧地盯住倾晨。因为他是第二个叫薇游儿的人，而我是第一个，后来薇强迫我改了口。更因为他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第一个叫我祭的人，要知道，我等别人这样叫我的名字，已经等了两个轮回了……
薇的PRTY一直进行到深夜两点。最后所有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薇，还有倾晨。薇喝得稍微有些醉，她说她要下楼到午夜超市买些泡面，我和倾晨都没有反对。薇出门时手在门把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转过脸来望着倾晨。可是倾晨不看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喝啤酒。薇低下头皱了皱眉，然后扭开门锁飞奔下楼。我看了看倾晨，倾晨也正看着我，明媚的微笑一直在他的脸上荡漾。我问他，你为什么不陪薇去，我从未见过你对着薇笑。他仰起头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望着我。他说，祭，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爱得是你啊。我知道。我说我知道。倾晨走过来抚着我的脸，他说，祭，自从看到你的第一本书起，我就开始找你了。我推开他的手，拿起一杯血红玛丽走到阳台。薇正向这边走来，看到我她笑得很开心，奋力向我挥了挥手。我冲着薇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着倾晨。倾晨的笑容很模糊，他说，祭，我们的故事开始了。我蓦地笑得很妖冶，我说，是的，倾，我们的故事开始了。然后门锁“咯吱”一声响，薇推门进来，满面笑意，她说，我回来了。我看到倾晨走过去拥住薇吻她的发梢，薇闭着眼笑得很幸福。我看着倾冲着我眨了眨眼，我笑得很冷很疲惫。
以后的每个夜晚我总是扔下薇一个人出去，在第四个街角跨上倾晨的摩托车，任凭他带着我在河堤上狂奔。累了的时候他就把我送到他朋友的酒吧，然后我大杯大杯的喝冰水，他大口大口地喝啤酒。每到凌晨四点倾总是准时把我送到第四个街角，然后他使劲拥住我吻我的额头，看着我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朦胧的光雾中。可是薇从来不问我什么，因为每天早晨的八点钟倾总会在楼下“游儿” “游儿”地叫着。这时薇会冲我笑笑然后出门，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倾消瘦的侧影，然后薇出现，面颊红润，倾望着她面无表情。我突然觉得好心痛。，然后我冲到卫生间吐个不停。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好憔悴，我笑得很冷漠……
那天凌晨四点倾把我送到第四个街角时他拉住了我宽大的衣袖。他冲着我笑，他说，祭，让我带你离开。我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姿势，一言不发。他理了理我的头发，说，祭，明天上午我去买火车票，我们去上海。然后我们依旧沉默。突然我们两个好象同时想起了什么，在一瞬间一起抬头。我们的目光痴缠在一起，只是没有语言。我很快的转身跑向我和薇居住的小阁楼，我可以感到倾的笑容在我身后徐徐绽放，浓得化不开……
第二天倾果真没有来接薇，我看到薇的脸色在时钟敲响九下后蓦地苍白了，一瞬间似乎老去了很多。我试图抱住错乱的薇，我说他离开是应该的，他从未爱过你你不知道么？！薇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说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他怎么能够不告诉我一声就离开，这对我不公平。我一把把薇推入墙角，薇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我冲着薇吼，什么公平不公平，没有公平的，那是假象。一切爱情均没有任何结局，泡影，懂么！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誓山盟全是空话废话！薇，只有你自己能救你，你才是自己唯一的神明……然后我摔门而出，我可以感到自己微微颤抖。我知道那些嘶吼是我喊给自己听的，我们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我们所说的所做的都只是幻觉。我们只是寂寞。所以我们去寻找比自己更寂寞的人以给自己继续活着的勇气。
我在街上疯跑，当天黑透后我又重新跑回我和薇住的小阁楼。可就当那个阁楼已经渐渐清晰后我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四楼的窗户上飞身而下，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开成一朵粉红色的蔷薇。我惊呼一声冲过去，我看到游儿缓缓闭上眼睛。我在惊恐的人群中“扑通”一声跪下，望着血色的天空一言不发。游儿，原来我是对的，原来，我们真的经历不了轮回。然后倾晨出现在我的身后对我伸出手，他笑着说，来吧，祭，我们离开……
第二天黄昏我和倾来到火车站，在月台上我拉着倾跳上铁轨。远处传来火车的隆隆声，我听到身旁人们的低声惊呼。倾看着我温和地笑，没有说话。
我看着远方的落日群岚，问倾——
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么？
会的。
会一直找么？
会的。
会一直找到死么？
会的。
可是下面的台词，我本来是知道的，我应该知道的，我其实一直是知道的，下面的台词已成定局。我看着铁黑的火车头铺天盖地地驶来，我蠕动嘴唇吐出三个模糊的字眼——
你撒谎……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0-22 19:56: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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