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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薬師寺涼子の怪奇事件簿 III·巴黎妖都变(已完结)

希腊神话中,“众神之王”是宙斯(译注:Zeus),赫拉是宙斯的妻子,为“众神之后”。

   一般来说,赫拉比较为人所知的部分在于她是个嫉妒心强烈,喜欢折磨宙斯的强硬女子,不过她的嫉妒心是其来有因的。环顾古今东西,全世界的神话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宙斯这么风流好色的神祗,其他女神、凡间女性甚至连美少年也包括在其染指的范围之内,没有性别之分,只要长得美就好。

   赫拉是女性的守护神,她的工作就是守护女性自古以来一生中必须经历的婚姻、家庭与生产一切美满幸福,从现代的价值观看来会不会落伍了?绝对不会。现代社会有许多妇女为丈夫的外遇所苦,甚至处在丈夫的暴力与虐待的阴影之中,无论在美国或日本已然形成严重的社会问题。为了保障妻子的正当权利而勇于与宙斯抗争的赫拉,在古代社会的女性心目中必定是个十分可靠的守护神。况且赫拉是个绝世美女,其美貌足以与维纳斯跟雅典娜同时争取天界第一美神的宝座。

   “六月新娘的婚姻会过的非常幸福美满。”

   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有多少人知道这句话的由来?六月在英语里意味着“赫拉女神的月份”。能够得到婚姻守护神赫拉的祝福,六月新娘当然可以过的幸福美满。

   ……明明没问、却自作聪明告诉我以上这个由来的正是警视厅高层官僚,也就是CAREER警部补岸本明。

   那个岸本埋没在紧身衣美女群里已经经过了一个小时,只见相机的白色闪光此起彼落,想必岸本跟一群发烧友正忙得团团转,我本身并不排斥观赏紧身衣美女的艳姿,只是美女的人数一多反而让我觉得有些畏缩,看样子我缺乏成为后宫统治者的资质。

   此时风停了下来,虽值得庆幸但坏心的寒气却一直从裤管窜上来。灰色的天空下,聚集了成群的紧身衣战士。这里是巴黎市内,不、是法国境内,而且也是最不适合举办作战会议的地点。

   作战会议--

   追根究底,我待在这个地方就近在做什么?而且又是为了什么?我明白我是上司的贴身保镖,也正因为如此应该还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对,除了“陪上司导香榭丽舍大道购物”之外,应该还可以做些能够让外界理解的工作才是。

   且不论药师寺凉子,我觉得室町由纪子的心态跟我大同小异,从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也在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个地方。其实凉子说得没错,工作一结束就应该赶快收拾行李回国才是上上之策,只是出发前总会有一段时间必须想办法打发,早知道如此就去罗浮宫蹓跶都远比来藤城馆邸强的太多了。

   由纪子略有寒意得拉起大衣衣襟,并向我问道:“你认为那个厨师,路易·潘德罗究竟是目击到什么事件才遭到杀害?”

   “我完全找不出任何头绪。”

   因为我既非灵媒也非超能力者,原本还指望巴黎司法警察局会提供些许搜查情报,但是搜查行动看情形也毫无进展,这样实在是无计可施。

   “钱跟毅力能使鬼推磨!”

   耳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我回过头,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的法国女孩正带着一副职业的笑容,她的金发绑着蝴蝶结,身上裹着金色紧身衣,原来她也是赫拉女神的战士中的一员:金色紧身衣战士,从颜色来区分角色还真是相当方便的设计。

   她朝我递来一张纸片,反正一定是“紧身衣战士”的文宣,当面拒收似乎很不礼貌,于是我摆出标准的日本笑脸接过纸片。

   “Merci!”

   我以我仅记的法语向对方道谢,(打扮成)金色紧身衣战士(的年轻女孩)就对我请眨一眼,转身离去。

   本来事情到此就应该结束。

   “咦?传单上写着日文呢!”

   听到室町由纪子这么一提,我才把视线放到传单上,我对内容是完全不感兴趣,只不过想看看上头写了些什么。

   我读了传单上的日本字。

   一看到我霎时转为僵硬的表情,凉子与由纪子也跟着瞄向纸面,公正的字体看起来不像是法国人写的,字面简短的记述着以下的内容--

   “我被ㄅㄤ丩ㄧㄚ(绑架)了,不知道敌人是谁,快来救我,对方命令我告诉你们在原地等待下一次的联络。岸本明”

   “泉田,把字条交给你的是什么人?”

   “金发、身穿紧身衣……”

   我断了自己的语尾,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紧身衣女性的人海,把岸本的字条塞给我的女性早已融入人海当中不见了踪影,要找到人等于是大海捞针,就算幸运发现了,询问对方时如果对方的回答是受人所托,那就一切到此为止。

   由纪子再度端详日文的字面。

   “这圆胖的字体的确是岸本警部补的笔迹,他究竟是被谁绑架了?……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

   “岸本居然连绑架的汉字都不会写,可见他的上司教得多好。”

   “我想他大概没有时间思考太多,或许背后还被人用枪抵住……室町警视,向你请教一件事,岸本警部补的法语流利吗?”

   由纪子以手指推了推眼镜,为侧着头。

   “算是普通程度吧,至少看得懂店铺的招牌。”

   字条上写着“对方命令我告诉你们在原地静待下一次的联络”,由此可见“敌人”具备足够的能力可以审视岸本所写下的日文内容,难道说,岸本被日本人绑架了?

   “我不能就这样回日本去,必须找到岸本警部补才行。”

   “那是当然的啦。”

   凉子脸上泛起娇艳又邪恶的笑容。

   “直属部下在公务结束后没有立即回国,偏偏又在卡通变装会场当中失踪,届时势必追究上司的管理责任,你当然不能厚着脸皮一个人会日本去,噢----嗬嗬嗬嗬!”

   “既然我们也在场,我想多少会追究到我们头上吧。”

   我试着提醒,只是在凉子的高笑面前正如迎着强风的蜡烛一般。

   此时由纪子表情为之一变。

   “驱魔娘娘,我倒想问你,你为什么频频对藤城家的奈澄小姐表现出一副怀疑态度?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老人在戴高乐机场被怪物杀害,而那名老人又是亚尔古欧洲总公司总经理藤城奈澄馆邸的厨师,而藤城奈澄家中又出现同一只怪物,综合以上三种情况,所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怪物根藤城奈澄绝对脱不了干系,怎么?你想鸡蛋里挑骨头吗?”

   “你确定机场的怪物跟出现在藤城府上的怪物是同一只吗?”

   “这还用问,看不就知道了!”

   “室町警视没有目击过机场的怪物。”

   为了公平起见,我特地插进来加以说明,却只换来凉子不屑的哼笑。

   “就算亲眼目击,她照样搞不清楚状况,别看她带了眼镜一副博学多问的样子,说穿了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室町警视,我不但可以发誓、还能向你保证、机场的怪物跟藤城家的怪物的确长得一模一样,至少是同类没错。”

   我说道,由纪子则刻意无视凉子的存在,径自向我颌首。

   “好吧,就听你的。我会以这两件事均是一只怪物所为的前提下继续进行讨论,这样你能接受吗?泉田警部补。”

   “你什么时候当起议长了?”

   凉子的语气里半带抗议半带揶揄。

   “我只想保持冷静且客观的态度进行讨论,只有沉着应对才能思索办法救出岸本警部补。”

   “岸本那小子一去不回也不管我的痛痒。”

   凉子把视线投向我。

   “泉田你怎么想?”

   “这个嘛……”

   我谨慎的用字遣词。

   “就算他幸运的活着回来,我也不至于放鞭炮庆祝,但要是他不幸遇害,我仍然会感到于心不忍。”

   “你意思是希望他半死不活就对了。”

   “我没这么说。”

   “讲清楚,你要不要去救岸本?”

   “先找到人比较要紧。”

   我小心翼翼的做答,我这样的态度是顾虑到凉子跟由纪子两人呢?亦或者纯粹是小小公务员为了取得平衡感的自然反应?连我自己也理不清个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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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子的动机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确实不相管岸本的死活,不过她迫切需要能够踏进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借口。

   “要是岸本贝亚尔古公司抓进去当复制人类的实验品,到时候一群密密麻麻的岸本复制人倾巢而出,情形就不妙了。”

   “亏你做得出那么恶心的联想。”

   “我只是先做最坏的想象罢了。”

   我们看似丢着岸本不管,尽聊些无济于事的废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在“下一次的联络”到来之前,我没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由纪子边思索边发言:“亚尔古的研发方向因该比较倾向于机器人吧,他们制造的机器狗跟深海作业机器人已经上市贩售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讶异的望向室町由纪子秀丽白皙的脸庞。

   “室町警视,你这番话意指出现在机场跟藤城家的怪物有可能是机器做的吗?”

   “我并未如此断言,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

   “我有异议。”

   凉子举起手,并非她认同由纪子的议长身份,对她而言,纵使由纪子提出“一加一等于二”,她也非反对到底不可。

   “那只怪物在机场钻开老人的头盖骨、吸取他的脑髓,如果是机器做的就没有这个必要吧。”

   “吸取的动作确实发生了,但不表示会吃下去。”

   “可是不吃下去,又为什么要吸取脑髓呢?”

   “……嗯,我懂了。”

   从凉子的表情可以判断她抓住了某些灵感。

   “我明白巡回演员由纪的意思了,她推测那只怪物是机器做的,专门吸取人类的脑髓加以收集,以你的程度可以提出这样的假设还算满不错的。不过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要用机器搜集人类的脑髓呢?”

   “会不会是某种实验所必需的材料呢?”

   “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实验?”

   “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遭到凉子的攻击,原本态度冷静的由纪子禁不住提高音量。

   “不过我认为室町警视的假设相当可行。”

   语毕,我略显慌乱,区区一介NONCAREER警部补居然大言不惭的认为CAREER警视的想法“可行”,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挨骂,不过凉子跟由纪子似乎并不以为意。

   不仅如此,凉子还对我的指谪颇表赞赏。

   “确实可行,进入亚尔古公司用这个借口再好不过了。不过巡回演员由纪,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不识趣的嚷着‘没有搜查令不可擅闯’这种无聊八股,要记住,事情的起因全是来自你的管理能力不足。”

   厚重的云层裂开了一条缝,冬日的太阳朝地面上投注了一道微弱的光亮,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大楼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壁面的标志反射出金黄色的光泽。

   “如果岸本的尸体已经横躺在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大楼的内部,那一切就圆满落幕了。”

   “且不论岸本,我看比较可怜的是他的父母,他们最自豪的儿子就这样英年早逝。”

   “自豪?怎么说?”

   “他可是通过国家公务员甲等考试的CAREER的警察官僚啊,在他父母眼里当然是最能光宗耀祖的儿子啰。”

   岸本是个高材生,虽然很少有人会记得这一点。至少他比我来的会念书,将来就算当不上警政署长,好歹也可以爬到神奈川县警总长的职位,而我是警视厅任用的NONCAREER,不可能调到其他府县的警察总部,这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幸福吧。

   这时我思绪一动,转而向由纪子确认道:“你们应该已经订了回程的班机吧,是几时的飞机?”

   “后天。”

   如此一来,由纪子若想按照出差的预定行程表回国,就有必要在明天解决事件,如果把这一连串的状况视为“事件”的话

   由纪子眺望着亚尔古的大楼,眼镜下的目光显得相当复杂。这次被凉子的台风尾扫到,还逼不得已必须怀疑大型企业亚尔古欧洲公司总经理藤城奈澄,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有所觉悟,心情在困惑与懊悔之中挣扎着。

   我自己本身也对亚尔古拿不定立场,虽然觉得藤城奈澄行径可以,却找不出证据证明她跟怪物有关,即使藤城奈澄真有涉嫌,或许与亚尔古无关,而是她个人的私事。我从来不认为凉子的所作所为百分之一百正确,然而当她踏进亚尔古大楼之际我也会同行吧,因为那是我的职责所在,但也可能会因此损及一个代表日本的大型企业的声誉。

   凉子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意。

   “为了伸张正义,摧毁一、二个像亚尔古这样的公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真的是为了伸张正义吗?

   “就算没有这种大义的名分,一般来说文明的发展与警察的搜查行动总会伴随着牺牲,真要是顾虑太多,当警察会变成一件苦差事,泉田。”

   “我拜托你多少顾虑一下吧,日本警察可不是德国的纳粹秘密警察啊。”

   “我知道了,听说盖世太保做事精明能干,至少擅长出洋相,在正式发表的场合订正讲稿好几次……”

   凉子闭上线条优美的朱唇,不留口德的批评顿时遭到截断,由纪子的嘴也张成了O字形,但没有发出声音。我回过头,心里有预感会看到不吉利的事物。

   一群穿着紧身衣的女性惊呼出声,不同于先前朝气蓬勃的喧闹,这次充满了不安与惊愕,一个黑影踩过她们的肩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同时朝着我们直逼而来。

   一只生物踩过一个紧身衣美女的肩头一跃而起,它继戴高乐机场、藤城馆邸之后第三度现身,仿佛似人血凝结而成的血红双眼迎面瞪视着我。

   “泉田,你让开!”

   凉子手上握着某样东西,我立刻加以制止。

   “药师寺警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随便开枪!”

   瞬间,怪物的黑影跳起。

   如同黑色子弹的物体急速朝我逼近,怪物瞄准我伸出它的舌尖,那是一条在目前任何一部科幻电影里都不曾见过的杀人舌。

   我奋力扭转身体。

   棒状的舌头掠过大衣的一角刺中广场的石板,传来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舌头快速卷回,光滑的石板表面被深深的造出一个圆洞。

   直到此时我才感到全身战栗,即使步履踉跄,所幸脚下踩得稳才不至于跌倒,然而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攻势。

   刚着地的怪物刹那间再度跳往我的头颅,先前在十六区的藤城家我是以脱下大衣来避开怪物的攻击,可是现在根本无暇脱掉大衣。败北感向我袭来,我只有抬起左臂,为了保护头部就算牺牲一只手臂也在所不惜。

   怪物的舌头再度伸向我,“快逃”耳边传来由纪子的叫声,就在此时情况急转直下。

   怪物的身躯在半空翻了一圈。

   我的脚下则多了一个扭动的物体,看起来像是长约三十公分,呈现令人作呕的肉质色橡胶制棍棒,那是怪物部分的舌头,而且已经被某个锐利的物体切断了,我在经过0.5秒后才理清这个事实。

   我的视线一转,救命恩人就近在咫尺,药师寺凉子衣襟上的绢质领巾正握在她的右手中。

   就在怪物瞄准我伸出杀人舌的瞬间,凉子随即甩出手上的领巾,从一旁切断了怪物的舌头,她的确是剑道天才,只不过……

   凉子看着我,轻轻拿起领巾

   “这条领巾放入里一根碳纤维,是我们公司开发的秘密武器。”

   “这样啊,那就请你帮我向JACES的技术部门说声谢谢。”

   “你应该先向我道谢才对吧!”

   “我当然感谢你,到死也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

   死了以后的事情就交还给老天定夺。

   捡回一条命的我仍然动弹不得,因为我必须忍住生理上的厌恶感,以脚底财住怪物的舌头,在日本人当中我的体格还不算矮小,但要踩住这条怪物舌头,却必须用上全身吃奶的力气。

   “怪物跑哪里去了?”

   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是室町由纪子。

   “在那边。”

   她说道,苍白着脸指了个方向,她的指尖所指的方向传来尖叫,紧身衣战士人海晃动了起来。

   越过人海我看到,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大楼高高耸立着,如同一座几乎直逼铅色天空的巨型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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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之中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那是采取出击行动的高跟鞋鞋跟踏在石板上的声响。

   大衣的一角随风飘扬,露出膝盖以上完美无缺的腿线美,药师寺凉子迈步向前,昂扬着头,直视前方的敌阵,右手握着全世界最危险的领巾,宛如传说中手持宝剑的女骑士,美丽动人、威风凛凛、英气泱泱。

   啊、现在不是看着发呆的时候。

   我向室町由纪子喊道:“室町警视,请你阻止药师寺警视,我处理完这东西之后就马上赶过去。”

   由纪子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视线移到我的脚下,才露出紧张的表情点点头。

   我拼命以单脚踩住“这东西”,一边解开大衣纽扣,我打算用大衣把这条不安分的怪物舌头包起来,不管怎么说,赤着手去抓这东西实在过于鲁莽。

   岂料,当我正要解开第二颗纽扣之际,有人粗鲁地推了我的身体一把,还得我一时重心不稳,不过脚下依然继续踩住舌头,好不容易才把姿势调整过来。

   在上百朵争奇斗艳的紧身衣花群之中,出现了跟我一样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人影,一个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与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两者的共通点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与身上的轻便大衣。

   我决定表达不满,却一时忘了法语怎么说,正想从脑海里搜寻英文单字,但随即停下动作,想起我曾经看过这两个推我的人,几个小时前我们才在十六区的藤城馆邸见过面。

   他们是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刑事。

   看样子是克雷蒙警部命令他们从藤城馆邸一路跟踪“这群怪里怪气的日本人”来到这里。真是辛苦他们了,无论在法国还是日本,刑事的工作都一样吃重。

   中年刑事恶形恶状的抓住我的双肩推搡着我,年轻刑事则迅速脱下大衣,撞开我的脚把怪物的舌头包了起来。两人之间以高分贝的音量交换着法语对话。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镇住的怪物舌头眼看着就要被巴黎司法警察局收押了,我可以理解这是他们的权限,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他们的行为,这是药师寺凉子的战利品,没有她的许可绝不能轻易交到他人之手。

   “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我心中的理智如此告诉我,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我已经抬起一只脚用力往下放。

   被狠狠踩了一脚的大块头刑事发出痛楚与愤怒的叫声,我甩开刑事满是浓毛的大手纵身跳开,下一刻立即往地上伸手,单膝跪在地面上的年轻刑事惊讶得抬起头,我以两手捡起铺在地上的大衣,把大衣一揉就往怀里抱,里头明显有东西在蠕动。

   抢回怪物的舌头之后,我立即拨开紧身衣人群往前急奔。

   隔着肩膀回头一望,正巧看见大块头刑事抱住一名身穿红色紧身衣的女性,一起跌向地面,看来是不小心跟对方撞了个正着;一旁,不但怪物舌头被抢走,连同自己的大衣也被顺手牵羊的年轻刑事怒气冲冲的大吼大叫,态度就像拿破仑一世斥责一群无功而返的元帅。倏地,他把手伸进西装的内袋,随即发现自己身处人潮之中,只有伫立在原地不做任何行动,紧身衣战士的人海很快就把他跟我隔开,我赶到的时凉子与由纪子正争论不休。

   “出了什么事?”

   女王陛下垂询。

   “巴黎司法警察局出动了。”

   “哦,你时说你被人跟踪了?”

   “怪物的舌头差点就被对方拿走,幸好我及时抢了回来。”

   “漂亮,不愧是我的忠臣!”

   凉子满意的点头称是,由纪子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舌头这玩意儿借给巴黎司法警察局也不打紧,不过要是对方的条件而定,这么重要的交易货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给就给,好了!赶快进去亚尔古吧!”

   此时由纪子向凉子投以严肃的目光,她似乎已经想清楚应该提出什么问题了。

   “驱魔娘娘,你打算与亚尔古和巴黎司法警察局为敌吗?”

   “怎么可能?”

   凉子只手轻轻爬梳着刘海。

   “我根本不把巴黎司法警察局放在眼里,很抱歉,本姑娘没有那种美国时间。”

   凉子带着注视共犯的眼神向我微笑。

   “好了,在继续蘑菇下去,对方就要追上来了。”

   还来不及询问对方是谁,耳边便传来法语的咒骂声,只见巴黎司法警察局的两名刑事穿越紧身衣战士的人海直逼而来。

   凉子拔腿就跑,我则抱着大衣里的怪物舌头尾随在后,凉子打从一开始就无意与巴黎司法警察局打交道,而我暂时也不想跟巴黎的同业碰面。

   由纪子没有躲开刑事的必要,所以她一时之间显得有点进退两难,接着不知道是受到我们的影响,亦或者觉得为了找到岸本别无他法,于是她也跟着我一起跑。顺带一提,由纪子脚下穿的是十分轻便的平底鞋,不像凉子那种款式抢眼的高跟鞋,由纪子曾经穿着高跟鞋跑步,结果跌了一跤扭伤了脚踝,这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看来她对高跟鞋仍然抱有恐惧感。

   我们跑进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大楼内的展示大厅一看,无论面积与设备几乎与一座室内主题公园无异,在场展示着亚尔古历年来所研发出来的各项制品,不仅有静态展示,并提供参观者实际操作的机会,另外也有全自动商品,就是在发售当时造成轰动的机器猫宠物。

   刑事们并未穷追不舍,可能是上级严禁他们与亚尔古发生龃龉,所以才放弃继续追踪。

   我们想找柜台的位置,就在展示大厅的一角发现了这么一个空间,正当凉子大大咧咧的走上前之际。

   “魔女,总于现身了!”

   循着这句来者不善的日语望过去,一名身穿和服的老妇人正瞪着我们,在绛紫色外挂的腋下夹带着一个看似茶壶的物品,她就是今天上午在藤城家遇见的女灵媒。相隔五小时以后的再次会面并未令我们感到雀跃。老妇人毫不避讳的指称凉子是魔女,她的看法虽然很正确,但她本人的长相就跟老魔女没两样。

   “喂、魔女!不要过来!”

   循着这句来者不善的日语望过去,一名身穿和服的老妇人正瞪着我们,在绛紫色外挂的腋下夹带着一个看似茶壶的物品,她就是今天上午在藤城家遇见的女灵媒。相隔五小时以后的再次会面并未领我们感到雀跃。老妇人毫不避讳的指称凉子是魔女,她的看法虽然很正确,但她本人的长相就跟老魔女没两样。

   “喂、魔女!不要过来!”

   老妇人一面咒骂一面掸手,只见白粉四处飞扬。

   室町由纪子和我还来不及闪避就被撒了一头白粉,也因此才发现这些白粉其实就是盐。

   我想不需要说明各位也知道,盐专门用来驱邪或净化不洁的事物,亦即我们在老妇人眼中形同魔女的党羽。我也就算了,想必由纪子一定无法接受吧。

   由纪子反射性的拍落盐巴,由于对方是个老妇人,她也不知道接着该作何反应,冷不防老妇人发出呻吟,只见凉子以熟稔的动作扭转老妇人的手腕。

   “如果你是货真价实的灵媒,就应该想办法把我从这个世界除掉,马上在这里做给我看,来呀,不要依赖盐巴,靠自己的力量试试看啊!”

   凉子的言行过于偏激,不过内容方面我也有同感。从来没有一个超能力者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天空,也从来没有一个预言家预测到苏联会在一九九一年底分崩离析,专职灵媒指的就是专门招摇撞骗的灵媒。

   老妇人的壶从手中滑落,随着一声钝响摔碎在地面,盐巴散落了一地。

   “啊----造孽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快放开我的手,不然到时遭到天谴后悔就来不及了!”

   “既然你是灵媒,就不要指望老天爷帮你,要罚你自己来罚不就得了!”

   在周遭受到惊动而趋步上前的旁人注视下,凉子大喝一声。

   “你要是以为自己年纪大就可以倚老卖老,那你简直错得离谱,快带我们到经理室去。如果你继续跟我硬碰硬,我会让你永远不必再确认回日本的班机机位!”

   受到凉子的再三威胁,老妇人发出夸张的尖叫,胡乱挥动手脚,此时穿着蓝制服的警卫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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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经理室位于大楼第三十层的西南角,两面墙上设置了大片窗户,巴黎市街全景一览无遗,倘若在晴天的黄昏,艾菲尔铁塔的身影在金黄色天空的衬托下想必更为醒目。

   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经理合上摊在桌面上的文件,站起身以迎接一群鲁莽的入侵者,正好遮住了身后挂在墙上的肖像画。

   企业组织的形象与宗教团体相当接近,创始人就等于教祖。挂在墙上的正是教祖大人的肖像画,此人为亚尔古的创始人--业已去世多年的藤城正昭。或许经过些许的美化,他的五官十分突出,的确很适合成为奈澄那样的美女的祖父。

   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经理入江隆德办公时眼中可以睥睨巴黎都市,而背部和后脑勺则随时暴露在教祖大人的视线之下。

   入江经理年约五十五岁左右,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体格相当宽厚,目光亦炯炯有神,而且他双眼盯着我们、同时从办公桌起身的动作完全找不出空隙,很可能有功夫底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语气温和,眼神却找不出一丝亲切的目光,的确有两把刷子,不过我觉得从昨晚开始,好像动不动就可以听到“怎么一回事”的询问。

   凉子手里揪着老妇人的衣襟答道:“看来你的总经理还没有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昨晚贵公司的相关人士在戴高乐机场被杀,我们怀疑凶险逃进这栋大楼,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刑事们很快就会赶来。”

   “市警察局?”

   入江经理露出浅笑。

   “那是不可能的。若想进入本公司搜查,至少要提出国家保安局的搜查令才行。”

   我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插嘴,凉子对于事情的说明方式通常是配合她个人的方便把事实添枝加叶,就算不是谎话也跟吹牛差不多,其实那两个刑事调查的对象不是亚尔古而是我们,而且入江经理的态度有一点令我不得不在意,如果心中坦荡荡,听到“警察”这个名词仍然保持泰然自若的态度算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没想到他会搬出“国家保安局”这个单位。

   我不得不提高警觉。

   国家保安局是法国的公安警察,强势又粗暴的行事风格恐怕是先进国家中首屈一指的吧,炸毁反对核爆试验团体的乘船并杀害成员的也是他们,据说一位国际知名女星的意外身亡,其实是某个担心丑闻缠身的政府高官指示国家保安局所秘密进行的暗杀行动。

   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藤城奈澄的脸,假如她在枕边煽动法国总统下达一道追杀指令,到时国家保安局邪恶的触手就会伸向我们。

   不过我们可是日本公务人员,姑且不论我,药师寺凉子跟室町由纪子身为未来的高层官僚,日本警察绝不可能坐视不管,不、预料届时他们会舍凉子而取由纪子,不过凉子是不可能乖乖认命的。

   “哇,你居然知道国家保安局啊,好可怕哦,不愧是世界性的亚尔古企业,比起那些只知道跟黑道帮派勾结的银行,气度果然不同凡响。”

   凉子以高挺的鼻尖不屑的冷哼道。

   入江经理应该这么回答才对--

   “市警察局其能奈何得了我们,还不如找预审法官你觉得如何?”

   预审法官是法国推理小说中的固定班底,相当于日本的检察官。面临犯罪搜查之际,具有质询、逮捕、拘留嫌犯的权限。

   曾经有一段时期,法国出现女性担任司法部长,其下朝气蓬勃的女性预审法官团大力揭发社会上的非法行为,因而获得全欧洲的高度评价。话又说回来,专办犯罪的机关不提,却偏偏搬出国家保安局这个单位,这是入江经理的败笔,只能说他不了解凉子的个性吧,他居然主动招认自己拥有邪门歪道的背景。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虽不知其内心作何想法,入江经理表面沉着冷静的避开凉子的挑衅。

   “我多年来向外籍社员灌输亚尔古主义,其中不乏从国家保安局调职过来的人,这些人同样不能例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灌输亚尔古主义。”

   在企业名下加上“主义”两个字,这正是企业与宗教团体同流合污的一点。日本的大企业向来不负社会责任,却还坚信自己的经营方针是全世界最优越的思想,这种心态相较起宗教团体,或许更接近狂信组织也说不定。

   “你所谓的亚尔古主义跟这个老太婆有关联吗?”

   凉子粗手粗脚的扯着老妇人外挂的衣绳,老妇人前进了两步,整个人几乎往前摔。

   入江经理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显然他对灵媒并不抱持好感。

   “不要胡说,两者毫无瓜葛。”

   “哦,是吗?对了,大婶,你叫什么名字啊?”

   “花、花园堇。”

   “我没有问你的艺名。”

   “是户籍上的名字!”

   “哟,你出生在江户时代(译注:西元1603-1867年),取的名字倒是蛮好听的嘛。”

   “哪有那么老,我是在昭和年间(译注:西元1926-1989年)出生的。”

   “哦,是这样吗?”

   凉子这个问题是针对入江经理的,而国际性大公司的高层主管的视线向花园堇女士投以露骨的轻蔑。

   “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本公司的正式员工。”

   “不过,她跟你的主管一家很熟吧?”

   “先不提这个。”

   入江经理硬是转移话题。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意一件事。”

   入江经理亮晃晃如针般的目光指向我,正确地说法应该是我抱在怀中的事物。在揉成一团的大衣里头包裹着一条怪物的舌头,是被药师寺凉子以全世界最危险的领巾砍断的。我身上套着一件大衣,手上又抓着另一件大衣,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想必是很诡异吧。

   “那边那个人手上抱着什么东西?”

   “大衣。”

   “不只是大衣吧,我看它动个不停,里头应该藏了某样东西才对。”

   其实我自身也很在意,因为我怀中的大衣里头有个东西不断蠕动着。

   什么东西?自然是凉子砍断的怪物舌头,然而不管是舌头也罢、手臂也罢,一旦由本体切除就不可能继续活动,就一般情况而言,应该是这样。

   可见这不是普通的怪物,我以为自己已经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凡夫俗子如我的预测总是经常为严苛的现实所背叛。

   “请你们不要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带进来,既然被发现了就麻烦你们离开吧,神圣的办公室是不准带宠物进来的……”

   倏地,入江经理的语句中断了,大衣的一角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同时我感觉由某个物体从我的手臂中滑走。

   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奋力振翼,我怀中的大衣飞了起来,而包裹在其中的怪物舌头则猛然跃上了半空。

   原本大约只有三十公分长的舌头怎么看居然“成长”到八十公分的长度,简直就像一条飞天的蛇。

   入江经理错愕的从椅子中起身。

   怪物的舌头在半空中用力转了一个弯,然后伸成一条直线笔直朝入江经理扑过去。

   入江经理的上半身反射性的趴向办公桌,怪物的舌头掠过他的头顶,撞上墙面上的肖像画又反弹回来,接着从后方袭击入江经理。

   令人作呕的肉色凶器缠住了入江经理的脖子。

   经过一瞬的沉默。

   在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之际,入江经理发出惨叫,如同紧急铃声的高音很快转为痛苦的呻吟,怪物的舌头强而有力的绞住了入江经理的颈项,椅子也应声翻倒,入江经理则跌在了地板上,双手拼命抓住怪物的舌头,双脚轮流在半空与地板之间踢来踢去。

   我正想赶上前,凉子忽然出声制止了我的举动。

   “泉田,救人是需要条件的。”

   凉子的高跟鞋踩着响亮的脚步声走近入江经理。

   “要救你可以,不过你要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老实招出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内情,你先答应了我才救你。”

   入江经理以呻吟声作出了回答,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脸颊的肌肉也开始痉挛。

   一旁的由纪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放心好了,金星人就算三十分钟不呼吸也不会死。”

   “我不知道金星人是什么情况,可是这个人是地球人啊!”

   “我看他不顺眼,不打算承认他是地球人!”

   “驱魔娘娘!”

   “干吗啦!”

   两位美女正在大眼瞪小眼,所以轮到我来说服倒霉的入江经理。

   “她是来真的,你如果不把全部的真相据实招供,她绝对会见死不救的。”

   “唔啊……啊唔、唔哇、哇啊……”

   “关于日本CAREER警察官僚的可怕之处,如果你平时有看电视新闻就应该相当清楚,他们向来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要是一命呜呼就只会落得一个死无对证,你愿意变成这样吗?”

   我诚恳地说词似乎收到了效果,入江经理拼命的挤出话来。

   “我、我说、我说。”

   “你保证?”

   “我保证!快、快、快救我……”

   入江经理无法把话说完,因为他已经翻起了白眼,嘴角吐着白沫,我转头看向凉子。

   “他答应了,快救他吧。”

   “他答应了?真是没骨气,原来只有那张嘴皮子而已。”

   凉子带着遗憾的表情走近入江经理的办公桌,拿起一个黄金羊外形的装饰品,把右角轻轻转了一下,羊背上随即燃起青色的火焰,原来是桌上型打火机。

   凉子手上握着打火机,然后走近入江经理,而老妇人与由纪子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泉田,按住入江经理。”

   “知道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照做。这么说是骗人的,因为入江经理根本很难引起我的同情与共鸣,我没有一毫克的犹豫,立刻按住在地面上滚来滚去的入江经理,坐在他的肚子上,一面注意怪物舌头的动静,一面按住他的头。

   “请。”

   “很好,注意啰!”

   打火机开始灼烧怪物的舌头,痛苦万分的入江经理不自觉伸出自己的舌头,两脚在半空中不停搅动。

   大约过了几十秒之后,怪物的舌头卷起一阵风从入江经理的脖子上撤退,朝着天花板高高弹起,接着迅速降落在地面上爬来爬去,以与蛇无异的动作钻过纵身跳开的由纪子脚下,穿过门下的缝隙--最后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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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追过去吗?”

   “没有必要。”

   凉子回答我的问题之后,便紧盯着入江经理。

   “好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我是个忠实的上班族。”

   抚着红得发紫的咽喉,入江经理呜咽道,我从一旁搀扶起他的上半身。

   “我压根不相信那个可以的老太婆,更不可能礼遇她,但既然总经理待她如上宾,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他调整呼吸,一面忿忿不平的瞪视着老妇人,语气听起来虽然平静,倘若他真的心如止水,应该不会对非公司员工说出这番话的,或许氧气尚未运行到脑细胞吧。

   “看人脸色做事是很辛苦的。”

   凉子假慈悲的说道。

   “既然这个老太婆不是你找来的,那她专门跑来巴黎做什么?”

   “听了就觉得好笑,据说跟炼金术有关……总之我压根儿不相信就对了。”

   说着说着,入江经理差点就不屑的吐出口水。

   “炼金术啊。”

   我是听说过,不过对我而言那只是存在于字典上的词汇。魔女与宗教审判同为中世纪欧洲社会黑暗面的象征,我仍保有学习世界史时的模糊记忆。

   冷不防的,一声尖锐的叫声反射到墙面。

   “啊----可怕呀、可憎呀!污染神国日本的基督教传教士的邪恶魔法,为了守护神国,亚尔古必须成为天兵,神佛啊、请赐予我力量以惩罚具有邪灵妖魂的魔女!”

   老妇像得了精神错乱一样四处乱窜,由纪子、入江经理跟我看得目瞪口呆。

   “你演够了没有?就算你拼了命也拿不到奥斯卡女主角奖。”

   一声冷笑压过了老妇人的怪叫,张着双臂跑来跑去的老妇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以为你乔装成耍宝胡闹的疯女人就能逃得过我的慧眼吗?”

   自己说自己有慧眼,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点。不过凉子确实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只见老妇人的表情抽动了一下,不敢正面直视凉子。

   “花园堇,听起来像是早期宝冢歌舞团(译注:位于日本宝冢市,表演歌舞获音乐剧,团员全是女性,创立于一九一三年)的明星演员,自然很容易混淆视听,我想你应该是威廉·皮尔斯大学唯一的日籍副教授堇·花园博士吧。”

   博士!?我略显不敢置信的注视着老妇人,由纪子与入江经理也哑口无言地采取与我相同的行动。

   凉子自信满满的继续说道:“你在麻省理工学院努力取得博士学位,却因沉迷纳粹优生思想而遭到母校驱逐,尔后受聘进入威廉·皮尔斯大学,这些都是发生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

   由纪子似乎想到某件事,眼神跟嘴巴开始动了起来。

   “威廉·皮尔斯大学位于美国加州,据说是亲纳粹派的巢穴……”

   “没错,就是亲纳粹派,虽然他们自视甚高的自称是历史修正主义者,这位堇·花园博士就在那所大学里不断进行着研究与实验。”

   “实验……难道是……”

   凉子手指向老妇人。

   “她对几十名墨西哥偷渡客进行人体实验并导致他们死亡,后来此事曝光,使得她在美国根本待不下去,总之这是一个三流科学家应有的经历。”

   “说话小心一点。”

   老妇人压低声音,阴险的语气仿佛带着静电,从她的声音的变化来看,使得我终于也不得不明白,凉子刚才叙述的有关老妇人的一切全是事实。

   入江经理茫然的望着花园堇博士,半张着口的表情找不出一丝精明能干的上班族的影子,看来他先前一直不知道“花园博士”的真实身份。

   “哎呀呀,看来你并不像你自己所想的那么了不起,经理大人。”

   凉子老爱挑这种节骨眼嘲弄人。

   “这个老太婆是你们总经理一族的贵客,而你却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可见你并不得你主管的信任,你这个高级干部的前途已经可想而知了。”

   作为被嘲弄对象的入江经理默不作声,只见他额头上浮现汗珠,似乎不可能是暖气太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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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数日,巴黎就要迎接圣诞节的来临了。

   寒冷、灰暗、阴霾的北方城市在下午四点不到的日落时刻就化为梦幻国度。横跨塞纳河的三十六座桥上的路灯全部点亮,著名的香榭丽舍大道点缀着无数的灯饰,宛如数百万只萤火虫成群飞舞,钢骨建筑之中堪称全世界最为优美的艾菲尔铁塔也在夜空下散发出青白色的光晕,傲然矗立以夸示其线条之美。

   此时在巴黎的东北一隅,我们正进行着与浪漫气氛完全无缘的对峙。窗外的深蓝色夜幕迅速速下,灯海开始闪烁,这样的光景若是能够拥着情人的肩头一同眺望将会更令人陶醉。然而在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经理室里夹杂着热雷的视线交错乱飞,令人窒息的气氛压迫者五名男女,不、仅有一人依然保持着倨傲的态度,丝毫不受影响。

   “小姐,言归正传,今天你是非法侵入,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并胁迫亚尔古的相关人士呢?”

   真面目曝光的花园堇博士挺起胸直起背扫视我们。

   “再不然就让国家保安局出动,把你们驱逐到国外去,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法国总统与奈澄之间的关系吧!?”

   她稀松平常的直呼总裁千金、也就是欧洲总公司总经理藤城奈澄的名讳。

   “还不如,带着那边那个高大的男士四处参观巴黎风光。你长得可真俊,我要是再年轻个三十岁,一定会倒追你。”

   花园堇博士的视线投向我,并以暗红色的舌头舔舔唇瓣。我自认是个相当有敬老精神的地球人,然而内心却禁不住如此呐喊----

   “拜托你千万别追过来呀!”

   “泉田,这种女人没必要对她太客气。”

   凉以不屑的语气啐道。我能感受到其中还蕴涵了紧绷的心情,这位名叫花园堇的老妇人已经使凉子认真动气了,我轻咳了一声。

   “恕我打个岔,我想请教花园堇博士知不知道我们的同事岸本明的下落?”

   “岸本?他是谁呀?”

   “这个戴眼镜的女人的部下。”

   不用想也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凉子,而由纪子本人似乎无暇对凉子的出言不逊表示抗议,只见她默不作声的凝视着花园堇。

   “那位部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在这栋大楼附近失了踪。”

   “问我是无济于事的,他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还身为警官,应该懂得自己找路回来吧。”

   “我们接获通知说他被身份不明的敌人绑架了。”

   “身份不明?那你们为什么找上亚尔古?从你们的态度来看,所谓的身份不明的敌人根本指的就是亚尔古。”

   花园堇吊起嘴巴两端奚落道,诡异的有如假面具一般的嘲笑让我全身升起一阵恶寒。

   此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入江经理。

   “她说得没错,你们向诬蔑世界闻名的亚尔古企业与犯罪行为有关吗?够了,我要你们现在立刻给我离开!”

   入江经理粗厚的手指指向门扉,显而易见的他打算修正轨道,等我们离开之后想必他会马上询问花园堇,关于她的真正身份,与之所以受到总经理一家信赖的理由。

   纵然如此,我们仍然不得不先行撤退,应为凉子已经点点头,往门扉走去。她的脸上写着“暂时以退为进”,由纪子跟我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提不出什么独到的战略方案,于是只能跟凉子同进退。

   打开门,凉子随即回头,语带威胁的朝着留在室内的两人咋道:

   “今天本姑娘暂且放你们一马。”

   这句台词只有坏人才会说。

   走出房门,三人分别带着三种扫兴的表情走向电梯,当电梯门一开,正巧与两名飞奔而出的男子撞个正着,其中一名男子一看到我们立即惊呼出声。不妙,他不就是大衣被我抢走的刑事吗?

   “我知道,还你就是了!”

   我以日语吼道,随即把手上的大衣丢向那名刑事。

   在地球人的社会里,善意与好意的表现经常会发生适得其反的状况,这个时候也是如此。像头疯牛横冲直撞的刑事既来不及避开飞过来的大衣,也没有办法及是接住它,结果大衣不偏不倚的盖住了他的头。

   那名刑事不幸的往前摔倒在地上,而三名乱了手脚的日本人紧接着冲进电梯,另一名刑事发出低嗥,企图以双手撬开正要观赏的电梯门,凉子随即伸出手,曲起手指往他的鼻尖用力一弹。

   失去阻碍的电梯门终于关了起来。

   我们从一楼的电梯门奔出,迅速穿越展示大厅,经由门廊来到外面,又在此时巧遇到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

   “凉子大小姐……?”

   是JACES欧洲总部的北冈伸行,他今天的服装并不是像前天晚上你养一身无懈可击的笔挺西装,而是一般随处可见的拉链夹克,他带着不解的表情注视着凉子。

   “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大小姐”冷言相待,令北冈露出苦笑。

   “或许大小姐不记得了,您所说的‘这个地方’也就是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对本公司而言是最为重要的客户,今天为了作业上的需要我才穿得比较轻便。”

   “哦,是吗?”

   凉子刻意摇头晃脑。

   “这怎么行,我们JACES企业形象这么优良,对于客户的品质一定要严格筛选才行。”

   “这是当然的,亚尔古是最好的客户,本总部能够接到他们的生意,相对的也获得了法国当地的信任,可谓一举两得。”

   北冈抹去苦笑答道。我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北冈的回答不知是在教训凉子,还是欠缺幽默感,总之他的态度引起了凉子的反感。

   “是吗?那你就好好加油吧。”

   “啊,大小姐,您现在要上哪儿去呢?”

   “到香榭丽舍大道逛逛吧。”

   凉子跟我都抱持着“不便久留”的心态,无意与北冈继续周旋,因此与由纪子三人快步乘上在玄关前方揽客的计程车,从疾驰的计程车窗口望去,已经看不见北冈的人影,大概是进入亚尔古大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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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榭丽舍大道全长约一千七百公尺,从凯旋门所在的戴高乐广场“星辰广场”步行到协和广场,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

   我们下车的地点正好接近香榭丽舍大道与乔治桑大道交会的十字路口处,浮现于六百公尺前方的凯旋门在夜间照明的灯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晕,附近还有在法日本人协会与日本航空公司办事处,一切都充满了巴黎市中心的氛围。

   至此我才头一次有种“高高在上”的心情。其实是心理作用。经过寒冷的空气洗涤之后,夜空看起来宛如泛着光泽的丝绢。四周熙来攘往的男女之中不乏凡夫俗子或地痞流氓,然而却可以感觉到每个人都充满了自信与品味,或许这就是巴黎这座城市的魔力吧。

   重建巴黎近代都市风貌的据说是拿破仑三世,他是发动政变打倒共和党的阴谋家,在外交与战争方面都败绩连连,因此评价并不好;不过在内政与经济方面却是成果斐然,他当初大概也料想不到在自己退位超过一世纪之后,这座城市处处都可以见到来自极东的观光客吧。

   “伤脑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由纪子嘟囔着,或许是身在异国,她的态度比在东京是来得更欠缺自信。凉子朝她的宿敌轻瞥一眼,接着吐出一团白雾向我问道:

   “泉田,你有什么想法?”

   “即使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真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却完全看不出主导者是谁,药师寺警视,你认为总经理藤城奈澄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幕后推手吗?”

   “没错。不过,现在花园堇一插进来搅局,就必须推翻先前的假设,依我看凭藤城奈澄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玩弄此等人物于股掌之上……”

   说好听点是聪敏果断,实际上则是专断独行的凉子这是一反常态,以指尖抵着朱唇陷入沉思,我突然发现她外侧的脸庞上沾上了些白色物体,那绝对不可能是盐巴,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下雪了!”

   “呵,按照一般俗气的说法,今年是个白色圣诞节了。”

   凉子呼出白雾,一手则拉住我的手腕,整个人往我这边靠过来。

   由纪子斜瞄着我们,却什么也没说。

   来来往往的巴黎人向我们投以钦慕与嫉妒的目光,这是相当正常的反应;不过,我亲爱的巴黎朋友啊,你们丝毫无须羡嫉,我身旁的女性的确是生的美貌又聪慧过人没错,然而在那层白瓷板的肌肤之下,其实是只霸王龙啊。

   “……谁呀,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来。”

   凉子冷不防抚向大衣的胸口不悦的咂嘴,同时从我身边走开,留下一句“呆在原地”,接着走向一盏路灯,我看到她从大衣的内袋掏出了手机。

   由纪子跟我留在原地,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又不是太尴尬,这时由纪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开口说话。

   “泉田警部补,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不想被驱魔娘娘听到,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跟你讲。”

   “是、什么事呢?”

   “其实……”

   “其实?”

   “其实我连一句法语也不会讲!”

   我默不作声的望着由纪子,由于她的表情相当严肃,不但让我感到纳闷,也不由得提高了警觉。搞了半天,结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大学时代第二外语选修的是德语,其实我想学法语,但我父亲认为法语听起来太软弱……”

   由纪子的父亲曾经出任警视总监,看来是个会为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固执己见的人。

   “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法语也很烂,而且我的第二外语选修的还是法语,结果到现在不也全部还给老师了,啊、被拿来跟我这种程度的人相比,室町警视你可别见怪……”

   “快别这么说,总之我欠缺独自走在巴黎街头的自信,所以才要求岸本警部补与我同行。”

   “岸本会说法语吧。”

   “虽然不像驱魔娘娘那么流利,不过至少还看得懂标志、指示牌跟报纸刊头,如果没有岸本警部补与我同行,我甚至没办法确认回程的机位,我需要有人替我翻译。”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由纪子之所以跟随我们来到维雷特园区的理由在于如果不跟懂法语的人同行,她会感到不知所措。

   由纪子向来是个认真努力的模范生,一旦遇到她不懂或不会的事情而需要仰赖他人协助的场合,或许会带给她莫名的挫折感,更何况她的宿敌凉子除了貌似典型的巴黎女郎,还操着一口道地的法语,看着凉子在法国到处吃得开的模样,由纪子的心头想必颇不是滋味。

   一般说来,CAREER都不愿意在NONCAREER面前透露自己的弱点,看来我是个特例,反正我再怎么样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在明天找到岸本。”

   我想凉子多多少少都感觉得出由纪子不会法语,一旦她证实这一点,势必喜不自禁的暗中策划阴险狡诈的诡计把由纪子一个人扔在法国。不过由纪子也不是小孩子,真要是逼不得已她应该会前去寻求日本大使馆的协助,说来说去目前最重要的课题,就是找出岸本的下落。

   “谢谢你的帮忙。”

   由纪子似乎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然而她要是期待过高,恐怕失望会越大,因为我的行动范围只限定于凉子眼界可及之处,所以要如何找出岸本,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细雪纷飞,夜间照明映照出白色的光晕,巴黎是一座足以迷惑异乡人的梦幻之都,处在这座城市里,令人不禁产生一种即将产生犯罪事件也充满诗情画意的错觉。

   我的视线最着纷乱的细雪移动了四十度,正好跟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物四目相交,对方也吓得停住脚步。

   “……岸本!?”

   “啊哇哇、泉、泉田先生。”

   岸本慌乱的舞动着双手,我在喊出他的名字之后,立即摆脱内心的震撼,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揪住正打算溜之大吉的岸本。

   “你不是被来路不明的敌人绑架了吗!?”

   “呃、这个嘛、这是因为……”

   岸本别过头回避我,不料视线又跟由纪子撞个正着,他再次慌乱的移开目光,结果二次与我四目相交,名副其实的走投无路。

   由纪子上前质问道:

   “岸本警部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快解释清楚!”

   “呃、这个嘛、这是因为……”

   岸本的态度显然不太对劲,倘若他是凭一己之力逃脱敌人的摆布,一定会不予吝啬大肆炫耀一番,瞧他结结巴巴的窘样想来其中必有隐情。

   此时我的脑海中掠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前往维雷特园区之前,我们一行人先去吃午餐。我们找了一家巴黎人称为“莉娜”的三明治加盟店,不同于一般摆设简易的速食店,店内的家具装潢营造出精致舒适的气氛,到处都有鲜花点缀,面包采用全麦面粉,并依照客人的需求放入不同的馅料,鲔角加熏鲑鱼、火腿加培根、乳酪、蔬菜、鸡蛋加火鸡肉,任君挑选,然后所有三明治均附上沙拉,饮料另外加钱,红茶、热可可比咖啡贵五成。据说在英国,一壶茶跟一杯咖啡的价位差不多,国情不同,习惯也不一样。

   在付账时起了点小争执,凉子出钱请客,由纪子的态度不太干脆,不耐烦的凉子索性刷卡结账,丢出一句“以后再来算个清楚!”作总结。

   离去之前,由纪子跟我分别去了洗手间,走回餐桌时正好看见凉子高高在上嘱咐岸本:“明白了吧!”岸本也若无其事的抬起目光点头示意……

   凉子当时究竟对岸本下了什么指令,我并未加以追问,心想反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而凉子紧接着说了一句:“好,走吧!”随即走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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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由于我缄默不语,反而惹得岸本贼头贼脑地窥探着我的表情,因此我忍不住开口。

  “好,我总算明白了!”

  “明、明白什么?”

  “你跟驱魔娘娘是同一伙的!”

  被我这么一说,岸开开始动摇,由纪子瞠大又眼,交互望着岸本跟我。

  “啊、不、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啦,不可能……”

  “还想继续装蒜吗?算了,反正日本现今的警察官僚等于是骗子的代名词,不撒谎或许就不能出人头地。”

  长年的积怨此时一迸而出,我的这番话对身旁的由纪子是相当失礼的,但由纪子并未深入追究,她一心等待岸本的回答。

  “你讲不出口的话,我就代替你来说明。困为驱魔娘娘需要制造借口才能踏进亚尔古公司内部,于是命令你假装被人绑架,我想第二次的联络应该是在便条纸写着我被关在亚尔古公司里。岂料在采取行动之前怪物抢先聘同,驱魔娘娘于是变更计划,二话不说直捣亚尔古。”

  也因此凉子才会连一声也不吭就从亚尔古欧洲总公司鸣金收兵,她早确定岸本的安全无虞,此时又发现了特立独行的灵媒老妇的真正身份,掌握这些资讯已经绰绰有余,即使这次让怪物逃掉,等下次准备充分之后,正好还可以充当再闯亚尔古的借口……

  “真想不到……”

  由纪子吐出一口气,看来她也同意我的推理,岸本抽动着嘴唇意图辩解,最后还是放弃,他作势摊开双手。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不要再欺负我了。”

  “话不要随便乱讲,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只是追求是实的真相罢了。”

  我揪住岸本的衣领转起圈来,岸本发出哀叫,几名路人向我们瞥了一眼,却没有人停下脚步。

  “泉田先生,你再三指责我的行为有错,但是你不也跟我一样吗?”

  “你说什么?”

 “因、因为泉田先生你还不是对凉子小姐的命令百依百顺,就算嘴里抱怨个不停,到头来凉子小姐要你做什么你也都照做,那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的不是?”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职称是驱魔娘娘的部属,身为部属倘若违抗上司的命令会有什么下场,最伤脑筋的不就是你们这群CAREERN?”

  “室町警视,快救救我啊!”

  岸本双手合十向上司膜拜恳求,由纪子正想开口的当头,她的眼镜在夜间照明的反射下掠过一道闪光,接着她没带好气地呻道:

  “想求人救你的话,就去求那个人吧!”

  两名男子的二双视线循着由纪子的目光望过去,紊乱的细雪当中,药师寺凉子沐浴在夜间照明的灯光之下,双手插在腰际伫立不动。

  “你说话呀!驱魔娘娘!”

  由纪子露出与其说是警官、倒不如更接近预审法官纠举罪犯时的语气与表情,凉子对她仅仅投以近乎雪国女王或北风女王的眼神并未作答,反倒是向我走过来说道:

  “泉田,你生气啦?”

  “非常生气。”

  “我明白,你的反应是正常的。”

  凉子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点点头,接着把自己白皙的柔荑搁在我揪着岸本衣领的手上。

  “如果岸本代替我挨你几拳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尽管动手无妨。”

  “哇啊——!”岸本大哭出来,害我差点站不稳脚步,费了一番工夫才拉回重心。

  “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的责任比岸本来得更重!”

  “啧,果然还是行不通!没办法,让你揍一拳好了,这样就算一笔勾消。”

  “这怎么可能!你是上司,我身为部下怎么可以揍你,我气的是你为什么没有事先找我商量?”

  “因为,事先找你商量的话,你会阻止我。”

  “没错,那是当然的。”

  说着,岸本的话浮现脑海,我一部分的良心感到一种还谈不上疼痛的搔痒。即使我会阻止凉子,但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办法坚持到底。

  由纪子双手紧握凝视着我们,她的表情写着:“动手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理解由纪子的心情,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出拳揍凉子的,若要因此看轻我我也认了。

  “请你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我说道,一手放开岸本的衣领。

  “好吧,我会反省的。”

  就算这句话是真的,我也怀疑它能持续多欠。

  或许是看不惯我的懦弱,由纪子一呼一吸之后准备陈述已见的当头,我们耳边传来日语。

  “喂——原来你在这里啊,Monseiur(先生)岸本,你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那是一名身穿拉链夹克、年纪虽轻却蓄着小胡子的法国男性,身材比我略矮,大约跟JACES欧洲总部的北冈差不多高。看样子岸本在巴黎还有朋友。

  “他是谁呀?”

  “他呀,是我在今天的变装大会上认识的,我们聊得很投机,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跟知已差不多。”

  明白自己不必挨揍,岸本逐渐恢复血色并加以说明。他的朋友原本邀请他到香榭大道,结果在人群杂沓之中走散了。

  年轻的法国人对我们开朗地笑着。

  “你们好,初次见面,很高兴能够‘看见’Monseiur岸本的朋友。”

  发音有点奇怪,动词的用法也不太对。不过他的日语能力还算不错,至少词达意通。

  就在二十秒前整张脸还纠成一团的岸本仿佛已经跟过去诀别,完全换了副好心情。

  “我的这位朋友据说被称为Baron De Otaku哦!”

  “Baron?是男爵吗?”

  “是的,发烧友男爵,这是至高无上的尊称,我感到相当荣幸。”

  “啊,至高无上吗?”

  “是的,至高无上。”

  发烧发男爵笑得更形璀灿,他把自己的右手搭在岸本的右肩上,岸本也开怀不已,一手握在同好的手上,两人异口同声公开宣布:

  “发烧友无国界!”

  凉子耸耸肩,由纪子则是手抵住额头。

  看来怪胎似乎也是无国界的,人种与民族之间没有偏见与差别也算一件好事。以我的立场来看,相较起美国卡通,日本卡通无论在作品世界的原创性或者角色人物的魅力营造来得突出许多。

  然而现在不是举办国际性发烧友座谈会的时候,我们必须打个暖和的场所,统筹今天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状况,然后研讨今后的对策。虽然对不起亲切的发烧友男爵,但有他这号人物在场只会碍手碍脚。

  “现在该怎么办?”

  我向凉子问道,于是女王陛下难得露出一脸不自在答道:

  “不要太接近他比较妥当。”

  “我赞成,问题在于他会主动接近我们。”

  “就让岸本去应付他,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吃顿晚饭,讨论一下作战计划。”

  这建议满稳当的,我心想,原来凉子偶尔也会提出合乎常理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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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雪停不久又开始降下,在路灯的映照之中只见白亮光细粉漫舞纷飞。

  据说在欧洲很少人撑伞,一般都是披着大衣或戴上帽子来遮雨。不过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撑伞的仍占了绝大多数,整条人行道看起来仿佛四处长着大香菇。

  “那现在要往哪儿去?”

  “这个嘛,从这里的话……”

  包括与岸本勾肩搭背的发烧友男爵在内,我们一行五人决定先朝凯旋门的方向步行前进,此时一名身穿羽毛衣、拄着拐杖的男子微瘸着腿往我们走来。

  原以为此人只是擦身而过,不料他抡起拐杖,亮出前端的银针攻击凉子,所幸凉子的反应敏捷过人,只见她身子一闪让拐杖扑了个空,手刀迅速一挥便将拐杖打落。

  曾经听过来自保加利亚的流亡份子遭到祖国秘密警察工作人员暗杀,工作人员在伞的顶端装了毒针,刺进流亡份子的脚。

  有了这个先例,拐杖里暗藏玄机已经算不上是前无古人的新发明。

  眼见拐杖遭到击落,男子随即一语不发地跳开,他的动作完全不像个腿部不方便的人。我紧接着拾起拐杖递给凉子,凉子的视线锁定男子,一手接过拐杖。

  “泉田,你记不记得以前也有过一次,好像是在银座被一群流氓偷袭。”

  “是的。”

  “对付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公然亮出武器的家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我在大马路上采取偏激一点的防卫行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全是那些向我找碴的家伙不对,风纪股长认为如何?”

  “为什么要问我?”

  “奇怪了,我又没有指名道姓,既然你回话就表示你承认自己就是风纪股长,巡回演员由纪!”

  由纪子听了忿忿不平,却没有转过身面向凉子,因为一群貌似凶神恶煞的男子开始往我们聚集过来,被挤开的路人露出不安与疑惑的表情,仅仅数秒的时间敌人就把我们团团围住。

  巴黎是一个容纳了各种民族的国际都市。举凡艺术、行政、经济等等各项范畴均有大批移民前来发展,连罪犯头发与眼睛的颜色也各有不同。放眼望去,自然是少不了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另外还有意大利裔、波兰裔、阿尔及利亚裔、摩洛哥裔、黎巴嫩裔、越南裔还有西非裔,看来大家都是“黑社会”的好居民。

  日本人当然不可清谦得像一张白纸,一九八一年有个居住在巴黎的日本人杀害了一名女性,并把尸体吃掉……另外还有三名日本人由于涉及某个案件,结果陆续遭到杀害或自杀,这很明显与“黑社会”息息相关,却因涉案人全部死亡导致真相石沉大海。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晚包围我们的男子之中似乎没有日本人。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发烧友男爵以无辜的语气重复着简短的句子。

  此时传来枪响,因为凉子拿起拐杖往一个准备开枪的男子掷过去,正好命中男子的颜面跟手腕,枪口朝下在人行道弹起一道火线,路人们齐声发出惊叫,人海随之晃动起来。

  于是包围网瓦解,暴徒们趁着混乱之际变更作战计划。他们人手一支的军用短刀反射出路灯与夜间照明的光亮,凉子对着一名直冲而来的男子甩动她的领巾,含有炭纤维的领巾一扫就划断短刀的刀柄。

  男子把声音吞回喉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手掌。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即便是经验老到的“黑社会”居民,想必也是初次目睹领巾划断刀柄的镜头。

  还来不及从惊惶失措当中回过神,男子紧接着弯下身子,吐出刚刚吞入的声音,因为凉子的高跟鞋尖埋进了他的腹部。

  第二名男子正准备扑向凉子的当头,我从一旁攫住男子的手腕,抓着他跟自己转过身,于是第三名男子的短刀正好刺进第二名男子的右肩。一阵痛苦与狼狈的惨叫传达室来,两名男子互撞倒地,手握短刀的两人纠缠着滚进车道,来到一辆疾驰而来的计程车面前。

  车轮高声哀叫,与路面擦出零星的火花,计程车勉强闪过两人,却冲撞路灯发出刺耳的巨响。

  当第四、五、六人直扑而来,凉子如同“飞翔的鸟儿”无视于地球的重力,轻盈且优雅地一跃而起。

  “泉田!”

  听到女王召唤,我连忙抓住她伸出的手,凉子左手握着我的手,右手则举高全世界最危险的领巾。

  “拉着我转圈!”

  如同双人花式溜冰表演一样,凉子以我的身体为轴心,优美的肢体在街上画出一个圆,而手上的领巾也同时在半空画图,顿时男子们的手臂及手掌溅出鲜血。

  伫在原地不动的由纪子喊道:

    “你没听过手下留情这句话吗?驱魔娘娘!”

  “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风纪股长!”

  画完一个圆着地之后的凉子马上反驳回去。

  “这叫一报还两报!要是没有这点能耐,怎么有办法横渡暗潮汹涌的国际社会大海!不要把日本人瞧扁了!别以为欧美的常识跟道德规范国样能够套用在日本人身上,这种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你还不住口,这下全体日本人的形象都被你破坏殆尽了!”

  “什么形象?胆敢若无其事地在住宅区兴建核废料处理厂的国家就只有日本而已,我就是要教这群外国佬明白最不按牌理出牌的日本人可怕之处,觉悟吧!”

  已经有五名男子鲜血直流,一边前苦地呻吟着,一边在路面打滚,然而比他们多出一倍的人就站在领巾构不着的范围亮出手上的短刀。看样子宽广的场所对我们的战术不利,只有将对方引诱到狭窄的空间进行各个击破。

  “这边走!”

  凉子在前方带头,我们一行人往香榭大道奔去,不过我们并没有跑太远,只是就近躲进路旁的店铺,而暴徒们立刻尾随我们直闯而入。

  我们进入的是一家精品店。香奈儿、爱马仕、路易·维顿、尼娜·利奇(Nina Ricc)、凡赛斯、CD、费拉格摩、卡文·克莱,这些名牌我完全分不清楚,此时听见店时此起彼落的惊呼声有大半是日语,看来这家店内正好来了一团日本女性观光客。

  “客人,您这是!”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从店内房间飞奔而出,这家精品训常有日本人前来购物,因此雇用了日籍店员。

  “你是这里的店长吗?”

  “是的,本店是那远近驰名的维克多·卡提拉的香榭大道分店。”

  就算再怎么“远近驰名”,遇到我就等于把金币扔给猫一样起不了作用。日籍店长对着无知的我投以不满与怜悯的目光,随手拿了一本放在店头当摆饰的书。

  店长戒慎恐惧地双手捧着这本书,封面以日文标示如下——

  “这家店我全包了 猫柳露比子著”

  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本书。

  “这本书正是包括作者本人在内,众所公认最会浪费女王的畅销作家猫柳露比子老师的爆笑散文集,目前业已突破三十万册,内容很荣幸提及本店。”

  “说的是你们这家店的坏话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对本店的商品齐全与店员亲切的态度赞不绝口,我们没有必要把说我们坏话的书放在训头当摆饰吧。”

  “说得也对。恕我失言,只不过……得到最会浪费女王的夸奖值得高兴吗?这么一来不就表示买了贵店的商品就等于是一种浪费。”

  店长一时无言以对,突然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一名手持短刀的男子挨了凉子记一飞踢,一头栽进展示橱窗里,玻璃散落一地,皮包、钱包与首饰撒向半空。

  陷入极度沮丧的店长抓搔着头发。

  “啊啊、光、光是那个展示橱窗里的商品价格合计就超过一千万日圆,我、我要你们赔偿!”

  “一个大男人不要对还不满亿单位的金额斤斤计较!”

  凉子大喝。

  受到严重打击的店长踉中华地后退数步,眼看后脑勺就要倒向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板。我右拳打倒一名暴徒,同时无奈地以左手揪住店长的衣襟扶了他一把。店长连个谢字也没讲,嘴里只管哀叹个不停。

  “你、你们、你们要赔偿……”

  “你烦不烦啊!!那好吧,这整个店我买下来总行了吧!”

  “整个店……”

  “没错,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不过你要买下整个店,这太离谱了。”

  “不只店内的商品,还包括内部装璜跟整间房子,我可不是学那本书的书店,总之这家店我全包了,快去把收银机准备好!”

  店长同手同脚爬向柜台,凉子则爽朗地笑道:

  “好了、泉田,这下这家店全部都属于我们的了,不要客气,尽管放手一搏吧!”

  我·们?凉子又随便使用第一人称复数形。

  不过这么一来的确可以为所欲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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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我们出手完全不留情。   面对一群比我们多出数倍、手持武器的敌人,根本没有所谓尊重人权的余地。倘若不彻底剥夺对方的战斗能力,恐怕随时会有短刀往背部戳过来。   因此我也仿效凉子极不人道的战斗手法,往敌人两脚之间猛力一踢,揪住对方的衣领抓着头往橱窗撞过去。玻璃雨当头淋下,满身是血的敌人已经连一动也不动。论谁见到眼前的光景都会禁不住大喊:“啊啊——简直惨绝人寰!”不过当时的情形实在不允许我顾虑这么多细节。看来我在上司行事风格的耳濡目染之下逐渐近墨者黑,今后似乎不好自称是和平主义者了。   原本理应害怕得躲在店内一隅打颤的年轻女性们,居然边发出怪叫、边往名牌商品直冲而去,每人的双手抱满了皮包、靴子与帽子,其中有女性被玻璃碎片割伤手而痛得尖叫,众人你推我挤、撞来撞去,现场俨然成为传说之中的百货公司特卖会。   “放着那些人不管没叛乱纱吗?”   “没关系,别理会那群叫化子!”   凉子手上握着印有“Gadella”标志的雨伞,在刚才的混战当中已经折断了三把,这是第四把。即便是造价不赀的名牌雨伞,一拿到凉子手中就跟廉售的长剑没两样,不过是一支击倒敌人的工具罢了。   一名暴徒还傻傻地从正面扑向凉子,结果被雨伞前端刺进嘴里,下半边的脸染满鲜血摔倒在地,紧接着高跟鞋狠狠往他两腿之间踩下去,一声惨叫之后就是一片沉默,这种画面只能以一个“惨”字来形容。   “走开!不要过来!”   由纪子的叫嚷令我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由纪子挥舞著名牌背包,往手持短刀的暴徒侧脸施以重重一击,大概是被背包的金属制品所伤,暴徒顿时鼻血四溅在地上打滚。看样子由纪子并不需要帮忙。   店长悲痛地呐喊。   “啊啊——一万五千法郎的背包居然被当成打人的凶器……”   “成本是多少?”   “记得是八百四十法郎……啊、你、你别搞错了,名牌商品是一项艺术品,以成本来估算是毫无意义的。”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毕卡索(译注:Pablo Picasso,1881-1973,定居于法国的西班牙画家。)跟梵谷(译注: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生于荷兰的后印象派画家,晚年在法国活动。)的每张画都价值好几亿日圆,但成本却只有画布跟颜料的价格而已不是吗?名牌商品也一样。”   真想听听毕卡索跟梵谷的意见。   这时我终于想起完全遭到遗忘的岸本,他被持着短刀的暴徒追得四处逃窜,最后滚到我的眼前。   “拜托你救救我,泉田先生。”   “喂,你今天是第几遍说这句话了?”   “跟次数没关系吧!难道你打算对同事见死不救吗?”   “我早上已经救过你一次,凡事都必须适可而止,你偶尔也该尝试自力救济看看。”   我漠然地背过身,同时传来鬼哭神号般的惨叫,逼得我闻声立即回头。映入不堪其扰的我的眼帘里的,正是岸本被其中一名暴徒逮住而不停甩动两只短腿的模样。暴徒从背后以左臂勒住岸本的颈项,右手的短刀则抵住岸本的鼻子下方,接着以调皮的语气与我交谈,而且说的是日语。   “‘被’同事见死不救不太好吧,刑事先生,这样实在太无情了。”   “……发烧友男爵?”   要抓回现实感约需要二秒钟的时间。   “你不是善良无害的发烧友吗?”   发烧友男爵以短刀抵着“知心好友”,无声地笑道:   “我当然是善良无害的发烧友,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与日本相隔大半个地球的欧洲,要贯彻发烧友之道是相当花钱的。”   “原来你宁愿为钱出卖灵魂,发烧友还真是恶名昭彰。”   我并不认为这些讽刺能收到效果,姑且试着主说看罢了。岸本晃着双脚,悲伤地感叹道:  “呜呜——听了你这些话,我的心也育了起来,但今天演变成这样并非国家或民族之间的差异,而是彼此立场的不同,爱情跟友情根本不能当饭吃,跟二次元比较起来,三次元的世界是十分龌龊的。”   “龌龊的是你,你不应该在那么多女士面前拿短刀吓人,法国男性一向都很尊重女性的不是吗?”   “噢——很抱歉,我‘跟’三次元的女性没兴趣。”   尽管笑容看起来直率,嘴里吐露的句子却具有相当高的危险性。假若这仅是个人嗜好方面的问题,外人自然不便干涉,可是现在这句话意味着他可以毫不考虑杀害现场的女性,或者挟持她们做为人质。   “泉田,你那边已经收拾完毕了吗?”   凉子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被她痛扁的对手已经全部倒地,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丝遗憾。我刻意对着发烧友男爵耸耸肩头。   “你们要自相残杀是你们的事,我没兴趣,单单伺候女王陛下就够我忙的了。”   我转身背对发烧友男爵,不,是一面转身一面将背包的肩带拉起。   同一时间发烧友男爵的短刀闪着光亮直袭而来,看来要想躲开得费一番工夫。我撑直上半身,右脚用力一扫,虽然这个运输队和让我重心不稳,不过背包在离心力的牵引下击中发烧友男爵的后脑勺。遭受出其不意的攻击,发烧友男爵一时脚下踉跄,我则在左脚为支点修正姿势,接着逼近对方,以手刀打掉短刀。   “我无意歧视发烧友,不过想到自己身为堂堂一名刑警,一旦成了发烧友刀下冤魂,只怕到时在地下无颜面对老祖宗啊!”   我将全身的体重与诚意凝聚在拳头,一鼓作气挥出。   发烧友男爵整个人飞了出去,撞上其中一片幸存的橱窗,玻璃碎片化为涌泉随着一阵轰轰烈烈的声响涌现。   我抬起双臂挡开玻璃碎片以保护自己的脸部,刚才打中发烧发男爵的右拳还残留奇妙的触感,感觉似乎不是打中人的脸而是橡皮,当我放下双臂,双烧友男爵已经站起身来,对着我露出贼笑,看样子他的神经跟舌头丝毫没有受损的迹象。   “我觉得,你很有资格‘坐’我的劲敌,以后我允许你以我的劲敌自称。”

 “不需要。”   真希望可以遇到像样一点的罪犯,只是“像样”这个形容词似乎不太妥当。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我期待那天的到来,届时再来‘捉’个了结,我肯定看我是一辈子誓不两‘离’的宿命。”   “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我压根没有意思要和发烧友男爵誓不两立。此时发烧友男爵的嘴巴朝着我吐出某样物体,细看原来是被打断的门牙,发烧友男爵满是血的口中这次溢出笑声。   接着他转过身往店里跑去,我正要紧迫而上,一名倒地的暴徒伸出手攫住我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拿着亮晃晃的短刀。   冷不防一个水晶玻璃制的烟灰缸往暴徒头顶砸下,暴徒当场白眼翻起不省人事。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家伙有问题。”   凉子拍掉双手的灰尘边说道,这时发烧友男爵已经从我们的视线消失无踪。   巡逻警车的鸣笛声正急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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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线断然划开黑夜,细雪从中飘洒而下,或许会令喜欢老电影的人回忆起“秋水伊人”(译注: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法国音乐爱情电影,1964年出品。)的最后一幕。只可惜现在在整洁的白色路面上,只见伤者的身躯、若干破损的名牌商品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另外再加上到场的三辆巡逻警车,以及身穿制服与便服加起来约有二十名左右的警官,位于中心位置的是今天上竿甫结识,却让人不愿多作想念的克雷蒙警部,我尽可能保持距离,远远观察法国同业的办案状况。反正克雷蒙警部想跟我做笔录的话,就必须透过凉子翻译,在被她点名以前,我就装糊涂装到底。

  “泉田警部补,你流血了。”

  经室町由纪子一提醒我才察觉左手背流着血,刚才被发烧发男爵的短刀伤到的,口子不深,只是轻轻被削过而已。

  由纪子从大衣口袋掏出手帕,凉子却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挡在我前面。

  “居然被那个发烧友砍到,你真是拙得可以。”

  “属下无能。”

  “这种小狎舔一舔就没事了。”

  凉子执起我的左手把脸贴近,朱唇抵上我的手背。

  一个温暖柔软的触感罩上伤口。

  眼前只见凉子泛着茶褐色光泽的发丝在夜气的撩动之下摇曳飘动,正当我还在犹豫该作出什么表情的当头,凉子已经抬起头。

  “瞧,已经不痛了对吧。”

  “嗯,一点都不痛了。”

  我想我大概是被吓得连痛感神经都麻痹了,不过伤口的疼痛确实逐渐褪去。颔首听完我给的答案,凉子便伸出手,往与我同等惊骇的由纪子手上抢下手帕,包扎我手上的伤口。她的动作与美军卫生兵同样利落,手帕上的结却绑得跟小学卫生股长一般稚气。

  “谢谢你,室町警视。”

  提供手帕的是室町警视,基于礼数应该对她道声谢。

  “啊、哪里,你伤口不痛就好。”

  由纪子的反应宛若新来的保健室阿姨。

  “我会洗干净再还你。”

  “不打紧,我还有备用。”

  “你这个大笨牛!”

  凉子带着严厉的语气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还不快到表品店买条新手帕来!”

  “啊,我怎么没想到。”

  “记住了,我话先说在前头,你只要买一条手帕就可以打发巡回演员由纪,不过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是一条手帕就能够摆手。”

  维克多·卡提拉的日籍店长顶着一头乱发迎面走来,露出惊惶不安的表情向凉子提出询问:

  “客、客人,你会依照刚才的话买下整个店面吧。”

  “我当然会。”

  美艳的亿万富豪阔绰大方地点头。

  “等你们拿你保险金之后我再补足差额,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游戏规则,绝对不能被白吭一分一毫。”

  “可、可是这跟你当初说的……”

  “给我住嘴!本姑娘是不会让你赚了赔偿费又领保险金,你把每一块法郎都给我仔细算清楚,过了我这一关才有机会拿到钱,把帐单送到JACES的欧洲总公司来。”

  凉子说得没错,店家的确禁止同时收受赔偿费跟保险金;然而凉子的目的并非阐扬资本主义社会的通规,而是在狂妄肆虐、大逞破坏欲之后,必须想办法抑制自己的支出。

  店长脸上的表情仿佛背负了全欧洲的不幸与灾厄,只见他垂着肩头,一拐一拐地踱回被破坏殆尽的店内。

  “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别管他了,谁叫他们向来只晓得把有名无实的名牌货标上高价再从中获取暴利,以后最好乖乖当个安份的生意人,噢呵呵呵呵!”

  店长的背影颤巍地摇着,不知是受到凉子的哄笑所迫,还是雪地太滑所致,我想两者都有吧。

  再回头看看我们目的处境。

  想来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刑事部门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正常的反应。如果换成一群法国人来到东京,不但惹事生非还擅自行动,侦询时又闪闪躲躲,让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就连我也会老大不爽快。

  若非凉子,我们势必当场遭到逮捕,然后被迫来个通宵审问。凉子劈头就凭借足以匹敌玛丽女王的美貌震慑住一干刑事,再利用媲美伊莉莎白女王的谈判技巧耍弄他们。不仅刑事,就连制服警官也受到凉子艳丽皮相的蛊惑,进而失神地沉醉在她那形同清灵天籁的流利法语之中,

双方胜败走势显而易见。其中克雷蒙警部仍旧在前线坚守岗位,强烈主张把这群涉嫌重大的日本人交由巴黎司法警察局监控,以协日后的搜查行动。

  “天哪、还真是烦死人不偿命!”

  凉子厌烦地甩着头。

  “既然演变到这个地步只有出此下策,巡回演员由纪、岸本,你们就住到我的公寓来好了。”

  “为何?”

  “问这什么废话,嫌疑犯齐聚一堂不也正好给巴黎司法警察局图个方便。”

  “有多余的房间吗?”

  “客房要多少有多少。”

  “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态度郑重地出面担保,只见由纪子陷入深思,凉子则紧跟着把话接下去。

  “如果你们想睡地下室或屋顶阁楼也行,反正已经取得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同意了,再怎么样都比巴黎司法警察局的拘留所强得多。”

  “我又不是你,绝对不会做出足以遭人扣押在拘留所的勾当来!”

  “啊、是啊,因为你是风纪股长嘛。不过你这番叫嚣对我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建议你把矛头转向巴黎司法警察局吧。”

  由纪子很明显地词穷,她根本不可能直接与巴黎司法警察局的刑事对话,然而自尊心又不允许她拜托凉子帮忙翻译,最后逼不得已只有接受凉子的提案。

  这时凉子向我窃窃私语:

  “将关系人士全部集中在一处,等于成了敌人眼中最大的目标,我就是故意制造这个假象,然后以逸代劳,等着迎头痛击对方。”

  “这下我们全部成了诱饵!?”

  “话先别说得太满。或许有可能演变成这样的结果,亦或许计划到中途会有所变更,总而言之,派不上大用场不打紧,我的原则就是要把
愈多人拖下水愈好。”

  “只怕稍有差池,你这座豪门华宅就要焚毁殆尽。”

  “无妨,我已经投保了,不必花钱请人破坏,就可以重盖一栋新房子。”

  唔嗯,这女人确实是保险公司的天敌。

  当我咋舌之际,凉子已经快步走向克雷蒙警部进行交涉。

  但愿上帝保佑无辜善良的克雷蒙警部,然而才过了五分钟就见到他举起白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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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来到巴黎迎接第三天的破晓。

  这个说法并不正确,时钟指针已经接近八点,然而这个季节巴黎此时的天色依然昏暗不明。

  我起身并看向自己的左手,昨晚接受过趋赶至香树大道的医护人员重新包扎,现在缠上了徐有药膏的绷带,试着动了几下,完全不觉得疼痛,想来再过数日就可以拆掉绷带了。走出浴室的同时,敲门声也刚好响起,时机凑巧到让我心底升起也许自己正被人监视着的疑惑。

  今天出现的是栗发女仆,她客套地向我寒喧。

  这两名女仆似乎已经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与语言不通的我鸡同鸭讲,只见她一脸理所当然地执起我的手,而我也乖乖地住她牵着走。本来还以为沿途会遇见室呼由纪于或岸本明,结果没有,我走进铁栏造型的旧式电梯,昨天被领到屋顶的玻璃温室,今天电梯是往下降,把我带往地下。

  从灯火通明的大厅住左角一转,尽头处有扇雕花玻璃门,栗发女仆手指着门扉朝我露出一个微笑。

  “MERCI(谢谢)。”我道了声谢并推开门。

  这个空间的天花板约有六公尺高,脚下的地板是由大理石铺成陈列在我眼前的是只能以豪华一词来形容的室内温水游泳池,长十五公尺,宽约为长的一半左右。室内自然保持了一定的高温,穿着衬衫的我竟微观出汗来。

  此时传来透人心脾的水声,我一眼就认出泳池里的人影,是谁呢?当然就是凉子。

  凉子展现了精湛的仰泳技巧,她没有戴上泳帽,而是让短发完全披散在水中,望着她修长的肢体悠然自得又充满节奏感的动作,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其实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但我不争气地认为以她的实力,要她现在马上进军奥运也不成问题。凉子的视线从水面投向我,她中断了仰泳的动作接着变更姿势换成自由式,转眼间便抵达他畔。

  “发什么呆,还不拉我上来。”

  女王陛下伸出一双雪臂颁下圣旨,我慌慌张张奉命行事。

  凉子身上穿着款式简单到略嫌扫兴的竟泳专用泳衣,听说愈是对自己身材具有自信的女性反而穿着愈是轻便。事实上设计精简的泳衣的确清楚勾勒出凉子傲人的曲线。

  凉子的四肢优美修长却不细瘦,不仅该凸的地方面得玲现有致,而且也和她的眼神一样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人类的美追根究底就美在那发光的生命,望着凉子,我不自觉认同起这个说法。当然我井没有说出口,我可没兴趣把她捧上天去。

  “毛巾!”

  “来了来了。”

  我抓过一条大毛巾,披在凉子线条完美的香肩上。这条大毛巾原本挂在帆布躺椅上,一旁有一张桌子,摆满了内容跟昨天大同小异的早餐。

  “这是饭前运动吗”

  “我已经用过早餐了。饭后运动才有效果。”

  “那这张桌子上的东西是……?”

  “替你准备的。”

  “室町警视她们呢?”

  “那两个跟女仆们一起在饭厅用饭,这些是给你一人吃的。”

  我并非好莱坞动作电影的英雄主角,只是区区一介期待在退休之前当上警视的noncareer警部补,现在居然得以在游泳池畔一边观赏绝世美女的泳装艳姿,一边享用早餐要是传进日本的career耳里,我铁定被转调到南鸟岛。

  “我只陪你喝杯咖啡。”

  我拉开帆布躺椅让女王陛下就座,自己也跟着坐下来并执起银壶。

  凉子随意跷起美腿,开始操作起放置在桌面一隅的笔记型电脑,而且另附有印表机,只见数张列印好的文章堆叠在一起,其中掺杂了法文、英文、日文。

  我开始用餐,但就是无法好好静下心来品尝,这种情况下要想表现得若尤其事简直比登天还难。我努力吃完早餐,终于拿起咖啡杯嗓饮,这时才想起一件事。

  “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昨晚在香榭大道上,是谁有什么事情打你的手机找你?”

  “这是秘密。”

  “很抱歉。”

  “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不会保留,对了,你不吃了吗?”

  “我已经饱了。”

  “很好,趁着葡萄糖在脑细胞循环之际,你看一下花园堇的相关资料。”

  我瞄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边提出问题。

  “是指那个花园堇博士?那个老大婆真的是那么了不起的科学家吗?”

  “了不起这句话必须视情况而定。”
  
  “就我看来连个科学家的架势都没有。”

  “因为她穿和服的缘故?”

  人的印象往往带有偏见,所以容易造成麻烦。科学家并没有专用制服,她要穿着和服或晚礼服都无妨,或许可以这么说,和服可能是她掩饰真正身份的伪装。

  “请恕我提出一个笨问题,我记得花园堇取得的是工学博士学位吧?”

  “没错。”

  “慨然她不是医学博士、也非药学博士,有进行生物实验的必要吗?”

  我的眼前溅起一道飞沫,如同水晶般灿亮夺目,凉于甩动长腿,脚趾拨动着游泳池水,她的脚趾与身体其余部位同样是完美无缺。

  “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个金星人说溜嘴的句子?”

  “你指的是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入江经理吗?”

  “喊他金星人就够了。”

  “是是、我记得他提到炼金术之类的”

  在现代日本社会里,炼金术只是一种比喻上的名词专门用来形容向来与道德、羞耻心无缘的政客与宗教家以不当管道进行敛财的手段。

  凉子手肘靠在桌面,把下颚搁在手肖。

  “炼金术虽为无稽之谈,无庸置疑的却也是近代化学与药学的起源不能等闲视之。”

  “真有这么厉害?”

  “这么解释好了,把炼金术代换成元素转换技术,如此一来就成了哥德小说(译注;GOTHIC,以中世纪古城堡等哥德式建筑为舞台背景,发展以惊保恐怖为主轴的故事,盛行于十八世纪中叶到十九世纪初叶的英国。)或S科幻小说对吧。”

  “哦,这样我就明白了。”

  “那你再看看这个。”

  电脑萤幕L映出一张老旧的图版,看起来似乎是铜版画。

  在目光一接触到那张铜版画的瞬间,我的呼吸顿时暂停数秒,凉子瞥眼注视我的反应,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如何,长得一模一样对吧。”

  “ 是那个怪物。”

  一个既不像松鼠又不像猿猴的生物从纸面凝跳着我,纸面一隅写着一段文字,应该是拉丁文,我一时之间读不出其中含意。

  “这是炼金术发展过程当中所产生的异形怪物,一个名为凯贝尔的男子根据”索西摩斯秘术”,利用黑死病死者的尸油、毒蛇蛋、胎儿血 、蝙蝠脑制作而成。”

  “ 他是什么来历?”

  “身份不详,十三世纪末、也就是在十字军东征的时代曾经出版“伟大秘术之集大成”一书,或许是十字军的骑士。其实包括炼金术在内,中世纪欧洲的知识与技术几乎全是传自回教世界的舶来品。”

  回教世界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师是在八世纪一个名为加毕尔伊文·海扬的人物,凉子开始加以说明。炼金术于十三世纪传人欧洲之后,相继出现汤玛斯·亚克纳斯、罗杰·贝肯、帕拉凯瑟斯等流传千古的历史名人。甚至连牛顿也沉迷炼金术之中。循规蹈矩的研究学者固然存在,心术不正的骗徒却有一百倍之多。据说有一名自称是卡尔坦伯爵的男子曾经备受普鲁士国工菲利浦一世礼遇,最后因为无法将铜变成黄金而被送上绞刑台。

  “凯贝尔制作出来的怪物现身于现代,这表示花园堇解开了“索西摩斯秘术”的内容。”

  “唔恩……”

  我暗自思忖,一时找不出能够让我积极表示反对的依据。

  “像花园堇这种人居然有办法人境法国。”

  “因为崇尚新纳粹主义,并不足以被列人拒绝往来的纳粹余孽黑名单。”

  我明白了,不过以她那样的经历究竟是如何跟亚尔古。以及藤城家牵扯上关系的?记得平河议员说过是历经三代的交情。”

  “正是如此,你看一下那边的资料。”

  凉子的指示下得略嫌笼统,不过我很快便发现一份由文书处理机制作、标题为“亚尔古与藤城家”的列印文件。

  以亚尔古这句英文作为公司名称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甫结束之际,时值一九四五年十月。在此之前,藤城工业这个公司名称一向与日本帝国陆军紧密连结,专门进行雷达、声纳与无线通信机的研究开发,而其中有个人物自创社以来便担任董事兼技术开发部门最高干部,名为社山彻彦。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名字,杉山彻彦在一九三O年代末叶,也就是纳粹主义盛嚣尘上的期间,曾经携家带眷前往德国柏林工科大学留学,当时他年幼的女儿名为“堇”。

  “我懂了,原来有这层关系啊。”

  “杉山彻彦是个狂热的纳粹拥护者,战后消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一九五O年再度进人亚尔古,从此以后一直掌控亚尔古的技术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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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花园重与亚尔古的关系至此完全明朗,而花园望与藤城奈澄个人的关系又作何解释呢?我接着又注意到这一点。

  “藤城奈澄有二个哥哥跟一个弟弟,财经界男尊女卑的观念远比政界与官界来得深重,奈澄成为藤城家一家之主以及亚尔古总经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她没有与花园堇手独占炼金术的秘密的话。”

  “ 答对了。”

  奈澄表面上是派驻到巴黎成为欧洲总公司总经理,其实是被迫离开日本。公司业务实际上全部由人注经理一手包办。奈澄只需优游于欧洲社交界,专心在她的恋爱游戏与流行品味上即可。这就是奈澄兄弟的意思。

  但满腹野心与自信的奈澄无论生活过得如何奢华,也不打算一辈子当一只坐吃等死的狗。虽然不知道是谁先伸出手,总之藤城奈澄与同样怀才不遇的花园里共同联手,以炼金术的秘密作为武器,揭开了夺权斗争的序幕。

  “唉”我叹了口气,当我还在应付那个叫做什么时差问题的鬼毛病期间,凉子已经活用手边的情报网,一鼓作气直捣事件核心。话又说回来,我本来还以为新纳粹主义只存在于好莱坞电影当中,想不到我大错特错。

  前天晚上在机场被杀的路易·潘德罗该不会是犹太人吧,”

  如果潘德罗是犹太人,身为纳粹主义牺牲者对于新纳粹主义的动向必然相当敏感。

  “据查他的母亲是犹太人。”

  “这么一来,潘德罗实际上是否看到了什么根本不是重点。

  “没错,既然如此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凉子双手绕到脑后叉起十指。

  “接下来应该逼迫凶手承认杀害潘德罗的事实。”

  “凶手会承认吗?”

  “我有办法叫对方点头。”

  “不知道平河议员对这件事涉人多少?”

  “不晓得,就目前为上尚处于极为普通的关系。”

  极为普通的关系指的是亚尔古利用平河议员的政治影响力,而平河议员则接受亚尔古活动资金与选举运动方面的协助。

  “双方的关系是不是从泡井议员自杀那件事开始,”

  “有可能。”

  “或许是平河议员借此取代了泡井议员一直以来的地位,平河掌握住亚尔古弱点的可能性也满高的。

  凉子默不作答,织指轻触红唇陷人沉思、蓦地我的视线瞟向自己的左手,想起昨晚凉子的朱唇曾经碰触过,当时那股温热的感受不可思议地再度涌现。

  此时雕花玻璃门被推开,黑发女仆走了进来,端着一个长方形的银色小盘,盘子上躺着一张名片。

  与女仆简短聊过数句之后,凉于将名片拿起,双眸闪着不屑的目光。

  “有客人吗?”

  “大清早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确是不变的真理。”

  “是日本人吧。”

  “是平河议员。”

  “你要见他吗?”

  “当然,有机会就尽量去会一会。”

  凉子厌恶地随手把名片抛进泳地,气势十足地站起身。

  “通知巡回演员一声,我先去冲个澡换衣服,要她在这段时间应付一下平河。”

  “这差事有点吃力不讨好。”

  “这算什么,我免费供他们吃住,忍耐个二、三十分钟有什么关系。”

  凉子快步踏出,一回过神便顺手把肩上的毛巾丢出,毛巾如同羽衣般飞舞在半空。在掉落泳池水面的前一刻被我的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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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这个地方看不出是会客室还是会议室,长宽均为七公尺的房间里装潢清一色采用英国风格。由纪子与岸本端坐在铺着深绿色天鹅绒的沙发上,在他们正对面摆放着一张相同色调的安乐椅,坐在其上的平河议员跷起不太长的腿。

  一见到凉子,平河议员的表情略显松动。凉子穿着意大利男用衬衫与女用西装裤。十足休闲的打扮,然而在中年男子紧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她仿佛不着一缕,在人前坦露最傲人的胸脯一般。凉子客套地寒暄几句,便就着一张位于可以同时望向由纪子与平河的安乐椅坐下,我则站在她的背后。

  平河议员连开场白也省了,直接切人正题。

  “恕本人冒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眼见几位前途光明无量的后辈被牵扯进莫名的怪事,本人实在不愿坐视各位在记录上留下污点,所以才特地跑这一趟。”

  平河笑出声来,我却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在场其中只有岸本讨好地回笑,由纪子脸上则是连一丝笑意也没有,凉于应该也一样吧。

  “室町警视与药师寺警视均是继承令尊的衣钵成为CAREER警察官僚,二位真是孝顺的女儿,日本妇女的明鉴,倘若你们在这时做出有损令尊声誉的举止,岂不是太令人扼腕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凉子语气冷淡,由纪子则是望向凉子,目光一方面斥责凉子失态,同时也探索凉子摆出这种态度的理由。

  “或许是本人的表达方式有点不妥吧,总之,本人的意思是希望二位不要让令尊操心。”

  “你凭什么说我父亲会操心?”

  这次轮到由纪子反驳,只见她试图表现出冷静透彻的精英官僚这一面。平河掏出香烟以嘴衔住却一直不点燃,眼珠子轮流瞟着凉子与由纪子。

  “哦,真出人意料之外,原来二位是合作关系啊。”

  “少来了。”

  “请别误会。”

  凉子与由纪子不约而同大喊,平河议员勾起嘴角,连带着没有点燃的香烟也随之牵动。

  “这样啊,好吧,你们说不是就不是。继续回到正题,你们应该不是为了搜索或试探亚尔古欧洲总公司的内情才千里迢迢来到巴黎的吧!?记得室町警视的宗教恐怖份子因应对策会议已经结束了,而药师寺警视接着有巴黎大学的讲课在等着,没错吧”

  “没错吧?”

  在平河的凝视之下,由纪子表情僵硬地作答。

  “是的,没有错。”

  “既然如此,室町警视应该在参观过罗浮宫美术馆之后,早早收拾行李回日本去,药师寺警视也应该努力准备教材,免得在法国学生面前出丑,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平河的语调逐渐变质,就像一点一点缩紧的感觉。

  “你们可是拿公费来出差,理应没有时间沉迷于公务以外的事情,只管各自完成手边的任务,听得懂本人所说的意思吧,不要自作聪明、甘犯众怒。”

  凉子低声阵道:

  “那你又是什么理由?”

  “什么,你说什么,”

  平河刻意提高音量,朝凉子探出身子。

  “平河议员又是为了什么来到巴黎的呢?”

  一听到由纪子的“口译”,平河随即重重坐回安乐椅,把香烟从口中拿开,夹在手指之间。

  “本来没有必要回答你,不过看在这是美女的询问份上,就回答这个问题吧,此事攸关高度政治情势,请各位不要忘了本人是受全体国民之托处理国家大事的身份。”

  站在凉子背后的我极力克制自己脸上不要露出不悦的表情。但内心有股冲动在蠢动,想质问这个自大又肤浅的男人若十年前在泡井议员自杀现场究竟做了什么,

  不知何时平河议员向我白了一眼。

  “你是NONCAREER吧。”

  且不论是否出于恶意,说出这种话的人就是有意强调警察社会的阶级性。

  “是的。”

  “什么阶级?”

  “警部补。”

  “哦,这么年轻就当上警部补,在NONCAREER当中算是满优秀的。”

  我沉默不语,微微垂下头。

  “我们必须重视NONCAREER才行,他们为了人民日夜在案件现场奔波,正因为有了NONCAREER的助力 我们CAREER才得以顾全大局、判断情势,你们说对吧。”

  我一开始就看干河议员不顺眼现在则是决定讨厌他到底。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非得待在这个地方被一个前警察官僚的政客拿来作为对晚辈假情假义、谆谆教诲的工具?相同的内容若从室町由纪子口中说出,必定是由衷的真心话,换成平河议员,却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平河议员把一直未点燃的香烟收回口袋,也许是听从医生的警告吧。

  “怎样?愿意接受本人的忠告吗,你、室町警视决定如何,”

  “这里是法国。”

  由纪子平静的语气令平河议员的表情为之一呆。

  “正是如此。这里是法国,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成了德国或意大利的领土,小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权限,驱魔娘娘……不、药师寺凉子警视的行动明显越权。”

  “说得对,看来你已经开窍了,很好。”

  平河点头如捣蒜,凉子继续保持缄默、从我的位置看不见她的表情,此时由纪子接着说道:

  “不过在此同时,平河议员干涉我们的行动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说什么?”

  平河眨巴着眼,由纪于白皙的雪顿泛起轻微的配红。

  “平河议员,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特地跑这一趟来淌这个根本轮不到你插手的浑水,不管亚尔古与药师寺警视之间有什么纠葛,都跟平河议员你无关吧。”

  由纪子一闭上口,凉子立即射出言呈叩的毒洗

  “平河议员,请问您到底在怕些什么?”

  凉子彻底达到她需要的效果,只见平河议员的脸色迅速丕变甚至还能听得到声音。从红到绿、再到紫,精彩万分。可惜这不是紧身衣的布料,而是中年大叔的橘皮脸,无论变换多少颜色都称不上性感,不过倒是满有看头的。岸本屁股紧动在沙发上,连动也没动一下,想必是吓瘫了手脚。不、我没有轻蔑岸本的意思。因为就连我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贯穿背脊。形容成邪神的鼻息是夸张了点,能够浸淫在权力的泥沼而不陷溺之人自然拥有如此魄力。

  “少得寸进尺,小丫头!”

  咆吼震耳欲聋,同时一掌击在茶几上。岸本如字面一般“吓了一跳”,由纪子全身一僵,脸色稍稍泛白;我则差点后退半步,勉强稳住脚步。平河议员一记怒号足以吓破新进议员与官僚的胆,这个传闻确实是真的。

  在场只有一个人泰然自若——不用说就是药师寺凉子,她绝非虚张声势。她全身架势不见丝毫的松懈,回望平河议员的美眸必定充斥着大刺刺的蔑视,我想。

  平河议员再度开口,这次语气听来平静得几近阴森。

  “我建议你们还是一直留在法国比较好,否则等你们回到日本,很难保证你们不会丢掉饭碗。”

  平河的视线固定在我身上。当我注意到这一点时,恐怖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自己仿佛成了被狮子盯上的斑马。

  “喂,你打算如何?忠于上司固然可取,但总要有个限度,你对这个任性的小丫头百依百顺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是我作答,并尽可能保持平静的语调,实际上我的心脏与肺脏已经跳动得非常不规律,不过我仍然准确地发出声音。

  “为了维护地球和平。”

  平河顿时撑大了嘴巴,原有的气势消失殆尽,现在的他看起来只像个痴呆的中年大叔。由纪子与岸本也各自露出思考停顿的表情,只有凉子发出愉悦的笑声,隔着肩头抬眼望向我。

  “说得好,泉田,这才是我的首席弟子。”

  “一群无药可救的白痴。”

  平河的脸已经布满搀杂了红、绿、紫的花纹图样。

  最白痴的是你,平河议员!

  我在内心低咒,平河议员果然不成材,短短几分钟内就捅出一大堆篓子。

  威胁凉子是万万行不得的,这种举动不但不可能让她感到恐惧,还会激发起她的战斗欲想来凉子势必毫不留情消灭平河议员。假如平河议员下淌这趟浑水,他不仅可以安稳渡过议员生涯,或许还有机会获颁政客视之比人命更为重要的一等勋章。

  “随便你们,就算你们哭着求本人,本人也不再理会你们的死活!”

  平河议员大吼,接着像只冬眠前夕的大熊般匆匆起身,重踩着地板大步迈向前,来到门前,手伸向门把然后停住动作。

  此时凉子致命的一句话包围住他厚实的手背。

  “再怎么等也不会有人留你,平河议员。”

  平河没有回头,只见他浑身的怒气极光直冲大花板,把门扉打开又摔上,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由纪于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等于公然跟平河议员树敌了。”

  “那种货色一旦落选就连路旁的小石头也比不如,只懂得耍小聪明的家伙不会胆大到与你我的父亲正面为敌,最重要的是……”

  凉子简短说明来龙去脉。

  “说穿了就是独占炼金术的秘密,进而统治日本,再由日本统治世界。”

  “无稽之谈。”

  由纪子表情呈现呆滞,嘴边不停咕咬着,向来以常理为行动准则的她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拥有这种想法的不是你我,而是亚尔古与藤城家,他们认为过去独占核能资源的国家统冶了二十世纪的世界,到了二十一世纪,时代将属于独占炼金术的日本,你能否定这个事实吗,”

  的确不能视为一介无稽之谈。一九八零年后半左方,日本财经界与经济评论家曾经说过:“日本国力已经超越美国了”、“日本股价与房地产绝对不可能下跌”、“日本将凭借经济与科技实力支配全世界”、“日本将独占全世界的财富”,一切全是痴心妄想。若是把“科技实力”代换成“炼金术学问”,亚尔古企团支配世界的狂想自然应运成立。

  “这也不无可能,现实中就发生过狂热教徒为厂实践教祖的妄想竟然在地下铁散布沙林毒气,可见证服或支配世界这类的白日梦是不会有消失的一天。”

  岸本表示赞同,语气莫名的激昂。与其说他的脑筋比由纪子来得灵活,倒不如说他对这一类型的世界观已经见怪不怪了——透过电玩与卡通。

  “岸本都这么说了,巡回演员由纪,你决定如何”

  “……可是……”

  “嗡、优柔寡断!你要继续磨菇下去,在你逃避现实的这段时间,敌人早已经捷足先登啦,泉田你说对吧?”

  “呃,有一点我放心不下。”

  “说吧。”

  “凶手理所当然会想湮灭证据,昨天药师寺警视识破花园堇的真正身份,傍晚一群暴徒袭击我们失败,今早平河议员前来施压失败,假设亚尔古大楼或者藤城馆邸的某处设有地下研究室的话……”

  我随即噤了声,糟糕,才冒出这念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凉子霍地站起身,举起右手握拳大喊。

  “没错,他们一定准备迁走研究室!没时间迟疑了,现在立刻偷袭对方,直捣地下研究室,只要能够控制现场,接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说啊。”

  “泉田,发现得好,不愧为我的心腹!事到如今惟有即刻出击、消灭敌人,别无他法!”

  我双手抱头,因为我发觉我在大意之间给了凉子采取行动的借口,是我自己太愚蠢才会中了她的圈套。

  “慢着,驱魔娘娘。”

  由纪子连忙从沙发站起身来。

  “你一下子跳太快了虽说泉田警部补的顾虑是对的,不过我们也不需要直接采取行动,第一步应该是先联络克雷蒙警部才对。”

  没想到由纪子也在无意识之间被卷人凉子的暴风圈当中,原以为她会撇情关系,谁知话里提的却是我们,等于把在场所有人视为同一个团队。

  凉子不理睬由纪子,以内线电话传唤两名女仆。女仆一进门,接过凉子的指示便恭敬地回答:

  “Oui,Milady(遵命,我的女主人)。”

  蜜蕾蒂是以中世纪为背景的“三剑客”故事里出现的反派女角,并非专用名词,在英语里就成了“My Lady”,意思足“我的女主人”。

  听到这两位美少女以这种旧时代的称谓称呼凉子,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任何不协调感。

  只见两名女仆表情振奋,踩着果决的步伐离开房间,室叮由纪子与我面面相觑,看得出凉子对两名女仆做下相当重要的指示,内容究竟为何,凭由纪子和我的法语能力完全是鸭子听雷。

  “喂,刚刚她说了些什么?”

  我询问岸本,这个略通法语的CAREER年轻官僚却只是傻作在原地,嘴里嘟嚷着;

  “真糟糕,大事不妙了,可是凉子小姐真的好美”

  确实这个时候的药师寺凉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美艳动人,双眸如晨星般晶灿光亮,雪颊配红,宛如描述雅典娜女神出征的名画。

  凉子转身朝我们开口,旦然她说的是法语,我再怎么不灵光也听得懂这一句。

  “C'est la Guerre!(正式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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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室叮由纪子整个人埋进沙发之中。

  “看来事到如今,我也必须痛下决心了。”

  “对不起,连累你被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事情。”

  “泉田警部补,这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平河议员。因为我一直认为警察官僚理应在政治立场上保持中立,由特定政党选举产生根本就是一种错误。”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谢谢你。当时我父亲出马参选我也表示反对,他的落选反而让我暗地松了一口气,啊,现在不是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由纪子面带苦笑,调正眼镜的位置。

  “不过泉田警部补你的反应真是不错,居然回答为了维护地球和平,当场把平河议员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我是说真的。”

  由纪子闻言,不禁露出狐疑的表情,我觑了觑以旧式转盘电话联络事情的凉子,然后压低音量。

  “请听我解释。”

  药帅寺凉子是警官,室町由纪子、岸本明和我也是警官,四个人加起来接触犯罪案件的机率自然是以几何级数增加。

  再加上——

  如同龙会呼风唤雨,药师寺凉子会引来案件权蓖麻烦,一旦出了事,就别想和平收场,只能以凉子个人的方式解决事情,否则凉子会因为累积过大的能量而失控,受害范围也将扩大。

  “我之所以顺从她,的确是为了维护地球的和平,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吗?”

  当由纪子带着严肃的表情陷人沉思之际,凉子已经挂上电话迎面走来。

  我恢复一般音量询问道:

  “花园堇的姓氏与生父不同,她会不会是冠夫姓?有没有小孩?”

  “她结过三次婚,资料没提到她有小孩。”

  “不能因为资料没提到就断定她没有小孩。我现在虽没有任何证据,不过你想想看,花园堇如果有小孩,会不会是女儿?”凉子以指尖抵住朱唇。

  “泉田,依你的推测,你是认为藤城来澄可能是花园堇的亲生女儿?”

  “你明察秋毫。”

  “嗯……其实我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不过根据所有资料显示,藤城奈澄生于日本,当时花园堇人在美国。”

  “这样啊。”

  “好了,这件事稍后再做调查,既然现在决定突袭敌人,那么目的地要选在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呢,还是藤城馆邸,我心里已经有个底,泉田你有什么看法?”

  人江经理向来看花园堇不顺眼,而且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由此可见花园本的研究室不在业尔古欧洲总公司大楼内部,而是藤城馆邸里。也因此厨师路易·潘德罗不小心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惨遭凶手灭口。

  “到此没有任何疑点。但是路易·潘德罗为什么人不在巴黎市内,偏偏跑到郊外的戴高乐机场被杀呢?”

  针对这个问题我做了一个推测。

  “花园堇或藤城奈澄其中一个、也就是凶手向路易潘德罗提出条件,表示愿意花钱堵他的嘴,不过他必须出国,永远不能再回来。现在已经无法得知路易·潘德罗当时是喜是惧,总之在他搭上飞往国外的班机之前不幸遇害,因为凶手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他这个活口,我想原因大致就是这样。”

  “确实是个不错的推理。”

  关于路易潘德罗是否持有护照、现金以及航空机票,巴黎司法警察局应该拥有这方面的资料吧。

  这时室町由纪子终于发表高见。

  “昨天上午,巴黎司法警察局已经搜索过藤城馆邸了。虽然当时那只涉嫌重大的怪物突然冒出来,不过事后并未听他们提及有发现研究室、实验室之类的场所或设备,那个地方应该什么也没有吧。”

  被劲敌泼了一桶冷水,凉子开始闹起别扭。

  “想也知道是藏在某个机关里,当时又不是强制搜查,除了路易·潘德罗的房间以外的搜索行动都只是蜻蜓点水罢了。”

  “你说的或许没错,不过我建议在直捣黄龙之前,先从其它情报源着手调查如何?”

  由纪子不禁将视线调回我身上。

  “你意思是?”

  “昨晚在香棚大道攻不我们的暴徒目前正留在巴黎司法警察局接受侦讯,要不要静待侦讯结果出炉再做判断?”

  “那些家伙顶多只是受雇于人之下的黑道份子,你认为他们有能耐提供与亚尔古直接勾结的证词吗。”

  凉子紧接着透露出人意表的内容。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当我提到发烧友男爵的名字时,迪鲍尔警视长与克雷蒙警部不约而同面面相觑的小动作。”

  凉子指的是昨晚与克雷蒙警部交涉之后,我们便前往巴黎司法警察局,她独自进人迪鲍尔警视长的办公室,针对香树大道事件提出证词。

  当时,迪鲍尔警视长与克雷蒙警部一听到“男爵”这个名字随即产生反应。正因为如此,自然遭到凉子锲而不舍的追问,反正迪鲍尔警视长一开始就有把柄落在凉了手中,将他惟惟诺诺的答案拼凑起来,得知这半年以来连续发生年轻女性下落不明的案件,警方暗中持续搜查,正好前些日子一个自称是“男爵”的人寄来一封信。这个名为“男爵”的人物承认杀害十二名女性,巴黎司法警察局原本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尔后证实信中所附的戒指与胸什均为失踪女子所有,对方不久又寄来尸体的照片与头发,巴黎司法警察局被迫在近日内将此事公诸于大众媒体。连续杀人犯向警方与媒体炫耀自己的犯案手法,已经成了“开膛手杰克”以来的传统。

  “要是早一步知道这层关系,在听到发烧友男爵的自我介绍时,或许会主动提高警觉。”

  “仔细想想,会不会他只是故意取了一个跟杀人狂有关的名字况且他还让我们知道他的长相,总觉得这个人做事不太用心。”

  在我陈述己见的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包围着我;仿佛有某个事物拉扯着我的神经,究竟是什么呢?当思绪的箭头指着感觉的方向,而感觉中的那个事物却冷不防隐藏起来,使我留下满心的浮躁。

  “你怎么了?”

  听凉子这么一问,我试着将自己所顾虑的情形说了出来。

  “我在想发烧友男爵是不是做了变装。发型可以经过刻意吹整小胡子大概也是粘上去的,否则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在人前自曝身份。”

  “或许吧。”

  只见凉子微微点个头,而由纪于倒是积极对我表示支持。

  “一定是这样没错,早就应该发现这一点了。”

  “哼,神气什么。”

  “我有什么好神气的,发现这一点的又不是我,是泉田警部补。 ”

  我才想自告奋勇出面调停,想不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岸本终于出声打岔。

  “我 我是说如果,如果凶手是亚尔古跟藤城一族的人,那你们认为迪鲍尔警视长有办法袒护到何时,国家保安局或许真的会出面插手啊。”

  “一旦情况演变成这样,的确不好处理,不过事实还不至于太严重,对方总是会有弱点的,就连法国总统这个职位也不能保证稳如泰山。”

  凉子的语气听起来自信满满,于是我加以确认。

  “你指的是藤城奈澄一事吗”

  “这也包括在内。明年初,法国总统所属的执政党即将选举党主席,虽然受到总统支持的候选人占了上风,但事实上与在野党的声势仅在伯仲之间。一县在此时闹出丑闻,情势铁定急转直下。至于要把这项情报提供给哪一方,选择权在我手上。”

  “原来如此。”

  我了然于心,药师寺凉子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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