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边,我站在那边。我可以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却怎么也不能握住你的手,贴近你的心……那是一层很薄很透明却无法不存在的墙……
——题记
我叫晨晓。我生活在北京。
晨晓,晨晓,我叫自己的名字。我相信光明总会来临,但我却只属于黑暗。所以我一个人生活,有很少的朋友,我们偏激我们疼痛我们班驳我们热爱我们美丽。我过着平静的生活,我可以远离那些阴郁的文字,我写专栏,写乐评,赚取丰厚的稿酬,维持日常开支。我深居简出,没有人知道我的职业,我是如此平凡的女子,一尘不染,绝世而独立,沉迷于这种简单的生活,并希望它继续。
但我希望仅仅是我希望,且我希望的几乎从未实现。
这个夏天的北京过于沉寂,我很害怕地发现写作已经成为我的生命在我的血液中残酷地蔓延。我对着雪白的纸张和发光的屏幕发呆,然后大段大段地写文字。我只感觉那些语言从我的指尖缓缓流出时那种细微而尖锐的疼痛。那让我感觉依旧活着。
冬季来临时我终于停止了这种暗无天日的自杀,尽管曾经繁华,却终究逃不过一片空白的厄运,我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但流转的时间还是留下创痕,于是当我看到我的那本《晨晓》在书店摞成山状时我轻轻地笑,当我的编辑把那一迭厚厚的粉红色纸张摆到我面前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邪恶,出卖灵魂以换取大把的纸钞和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压力。
签售会上我在大厅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软软的头发乖乖地垂到肩上,穿着一所优秀高中的校服,背着沉沉的书包,怀里紧紧抱着我的《晨晓》。我从未想过我的那些晦涩片段会出现在一个成绩特优的孩子手中。于是签售会结束后我叫住了那个女孩,我请她和我一起喝咖啡。我听着她细细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我看到她明亮的眼神与干净的微笑,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十五岁,那个只属于过去的明媚季节。表针指向九点时我看到她缓缓地起身,然后出乎意料地对我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说她叫微凉,微凉,微凉,然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
很多人看过我的《晨哓》后开始对我进行批判和谩骂,我微笑着一一照单全收。我知道他们恨我,因为我的绝望。但我需要生存,正因为恨我的人太多,所以我得活得更好。
我是真的很羡慕微凉,她能坐在教室里安静地听讲,飞快地记笔记,明朗而清晰地念出那些陌生的单词,骑着单车穿过那两旁有着高大香樟树的宽阔街道。其实我本该和她一样。但因为十六岁那年的车祸,父母升入天堂的同时,带走了我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快乐。
我坐在草坪上看着微凉在阳光下快乐地奔跑,我安静地微笑。我是属于阴暗的女子,阳光使我近乎窒息,我只能这样坐着不说话。微凉在我的身旁坐下告诉我她们学校的那些琐事,她的发丝飞到我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柠檬清香。真是个干净而明媚的女孩。我的独语里满是羡慕。
寒假结束,微凉开学,这是她所必须接受的。她在那个下午轻抚我的面颊,她说,知道么,我是那么向往你的生活。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疲惫地微笑。我说,微凉,回去吧,那是属于你的生活,你所必须接受的生命轨迹。于是,在北京暧昧的阳光下,在行人诧异的目光里,两个精致的女子相拥而泣,然后转身,以漠然的姿势告别。我再次回到我那个不见阳光的小屋,继续着我的写作。我知道微凉只是我生命中偶尔射进的一缕阳光,应该离开。我已经习惯于沉溺于咖啡中,习惯于看着镜中有着淡青色眼圈的女子微笑。我用黑笔在雪白的A4纸上哗哗地写,看着那些凌乱的线条犹如缠绕的黑色梦魇。
春暖花开之时我把我的《微凉》放在我的编辑面前,半个月后我看着橱窗里那些黑色封皮的书面无表情的发呆。我好久没有见到微凉了,我写文字写到生病。我想我是热爱并嫉妒那些阳光灿烂的生活的,可惜那并不属于我。
镁光灯的闪烁间我看到了微凉苍白的面庞,我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犹如坠落的星光。我知道立于我和微凉之间的那堵墙是无法穿越的,只能远远遥望,却永远无法触及内心。在薄而透明的空气里我难过地眩晕。我知道地狱和天堂只有一线之差,却永远无法逾越……
河水的手/黑夜的喉/月光吊起竹楼/那些煮好的清酒/那些盛开的伤口/向着风走/向着云走/走到落满桃花的/河的源头/谁的右手/拎起银针/挽起袖口/把一片片坠落的星光/缝在我的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