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太多原因,我就是喜欢黑暗的感觉!我喜欢一人躲在黑暗的角落看世界,因为那时我看到人类最丑陋的一面。世界是光明的,我是黑暗的!
诺琪告诉我,我有着与生俱来来便适合黑的气质。我笑笑。那我岂不是魔鬼?
我是魔鬼,我喜欢大地被一片漆黑所吞噬的画面,然后我站在这幅以黑命名的画前,吸嗜着嘴角微微渗出的血迹,我可以赤裸裸的站在一片黑中抚摸自己的全身,并将它上色……
诺琪推着我,“咦…………你好变态!”我仰起头,从身上掏出一包烟,点燃,深吸,烟雾瞬间弥漫我的双眼。
“诺琪,你喜欢黄昏吗?”
“不喜欢。”
“为什么?黄昏多美啊!!”
“美有什么用?因为它太短暂了!”诺琪扇开面前的烟雾说道。
“那为什么不去制造自己的黄昏呢?我来给你变一个魔术吧!我可以变出黄昏来!”我看着诺琪,她用一双兴奋而有诧异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烟,仰起头吐在面前,然后拿起正在燃烧的烟举到了烟雾中,烟头在一片漆黑中越发显得凄艳,橙色的光芒将黑暗中的烟雾映成一片,就像一轮落日在即将起雾的黄昏一样。一瞬间我被自己所创作出来的魔术感动了,眼角泛起了泪水,可是那滴泪却没有流出来,因为我怕水珠掉在地上便会破碎的无影无踪。
诺琪看着我手中无聊的小把戏,笑了,她说我真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总是让人感到心疼得孩子。
从小大家都说我是个总是让人感到心疼得孩子,那时的我还很瘦小,我拥有着惨白的面孔,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于是我开始买了好多黑色的衣服,平日总会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甚至连包和鞋也换成了黑黑的颜色。我一直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我惨白的面孔,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样只会更加衬托出我惨白的脸…………
上学的第一天,我来到了学校,我并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衣服。老师很严厉的责骂了我一番,我紧闭双唇,倔强的看着他,一声不吭,从我矮小的高度看着老师,我觉得他就像一个巨人,于是我便开始想,什么时候我才会像他这么高大。然后不久前回家,在一家面包铺我看到了老师,我路过他身旁的时候他并没有认出我,因为我已经比他高了。看着他远离的背影,我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原来在时间的面前我们只是一群被摆布的傀儡罢了。
我又想起了童年的时候,一直伴我度过的那种色彩,那种单一而又深远的黑色。我还记得越,他是我的同桌,在我小学的时候。
越和我一样,一样拥有着惨白的面孔,拥有一样喜欢的黑色。越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接触,他是四年级才转校到我们这里的,我从不敢和他说话,因为他总是紧锁着眉头。他总是穿着一身kasboling的衣服,从不穿校服。后来主任找他谈话,并找来了越的家长,那时我第一次看见越的母亲,那是个可怕的女人。在幼年的记忆中,我只能依稀的记得那女人金黄的头发和一条短的可怜的裙子。越的母亲用并不标准的粤语大声地和主任交谈着,不时还散发出低级的香水味。那种味道使我做呕!
透过走廊的玻璃,我看见越的母亲急躁的抓起越的头发,用力的打下了一巴,那声音的宏亮足以使整个楼道传遍。越倒在一边,爬起来,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一旁的母亲。惨白的脸在一身黑色的衣服下显的越发的苍白。
越回到教室,安静的坐在了我的旁边,他看见我诧异的目光,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
“很好看吗?”
对越,我始终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是个孤单的孩子。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喜欢黑色,我和越渐渐成为了朋友。有一天放学越突然拉着我,他带我去了一片孤僻的海滩。那时正好是黄昏,沙滩上几个渔民正赶着在退潮的时候捡集着沙滩上的海带和螃蟹。我们两个孩子便在海边尽情的戏闹起来,越爬上海边一块很高的礁石上,他伸开双臂。
“看,我在飞!”
我笑着倒在一旁的沙滩上,仰看着越,夕阳将它苍白的脸映成了红色。越跳下来,坐到了我的身边,“谢谢你”他说。我奇怪的看着他。“今天是我生日”越看着我,笑笑。“谢谢你能陪我过生日”我坐起来,回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越笑得这么开心。
“你喜欢黄昏吗?”越转过头来问我。
“不喜欢,黄昏太伤感!”我说
“我喜欢!”越指着海平线上的夕阳说“因为黄昏后就是夜晚,我喜欢黑夜,所以我喜欢黄昏,因为等待的感觉很美好!”
…………
我终于知道,越他的确是个孤单的孩子,我们并肩躺在寂静的沙滩上,一起等待被黑夜笼罩的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家人陪越度过他的生日,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喜欢黑暗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才会找到一丝安慰。
…………
四年级下半学期时,越的头发法已经很长了,足以遮盖住他的右眼,他依旧是穿着那身kasboling的黑衣服。我总是怀疑他瘦小的身躯是否能承受住黑色的沉重。越有一把精美的折叠刀,我看见他总是喜欢把那把刀打开又关上。那时的他,眼神中总有一种令我感到恐惧的东西。于是我告诉他,这把刀会令他出事的。越看着我,只是笑笑,然后把刀塞在裤兜里,“不会的!”他告诉我。我信任地点点头,我总是会相信越所说的话。
可是,他还是出事了。
我看见越在操场上,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指着越骂他是没爸的孩子,越像一只发了狂的兽拖住那个男生的头发来回地走,一瞬间,我知道那个男孩说的是真的,因为我看见那长发下越惨白的脸,那张一直沉默的脸是那么的可怕,我是第一次看见越如此愤怒的眼神,漆黑的瞳孔散发出兽的气息。
越拿出那把精致的折叠刀,像往常那样,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不要,越!!!!!!”我惊叫地跑上去。
越抬头看到我,我看到他和昔日一样安静的对我笑,而在他的脚下,那个男孩捂着一只胳膊哭得一塌糊涂。越的刀,是红色的血迹…………
学校赶来了很多老师,他们恶毒的看着越,越跟在他们的身后,往教学楼的一侧走去,我被吓得哭了起来,越转过头,“我没事的”他安静的说。
…………
学校的草场上,空无一人,我抬起头,已经是黄昏了,“没事的,马上黑夜就要来临了”我对自己说到。
越转学了,在四年级下半学期的一开始。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我买了一套kasboling的黑衣服,我总是穿在身上。也许这是一种对越思念的方式,因为我们都是孤单的孩子,都拥有着惨白的面孔,都拥有着一样喜欢的黑色。
关于越后来有着很多说法,有人说他杀了人进了监狱,有人说他和人打架变成了残废,也有人说他跟他的母亲回到了大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越,对我来说,我坚信着越随着夕阳一起去追随黑夜了…………
诺琪枕在我的肩上已经睡着了,我看着她,脱下自己黑色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等待这黑夜将我一点点地吞噬。就想越所说的一样,等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