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们那些华丽的誓言、虚伪的告白、花哨的承诺、包括飘渺的来世,即使那是幻想也心甘情愿。对你许下的誓言、向你的告白、答应你的承诺、给你的来世,全都留给你。
——题记。
金芷,六个兄弟姊妹中最小的。大哥每时每刻都护着她,她说二哥上辈子是个女儿家,穿针引线手指很灵活,三哥格外凶。大姐、二姐都是漂亮的姑娘。金芷最依靠的还是妈妈,那时妈妈的身体很差,半夜醒来总会咳血,金芷总会想,如果哪天妈妈走了,那她也去死。
先去的是大姐,为了她太爱的人自杀;然后是二哥,金芷想,往后谁还会做衣服给她?;再是大哥,没了大树的依靠。她始终记得大哥住院时,三哥握着他的手,不肯放。
可妈妈还是走了,在她出嫁那天。
当她在花车开往新郎家的时候,得知了死讯。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妈妈死去的时候,自己只有19岁,家里一穷二白,红色的的确良嫁衣上晕开了眼泪,离开家,嫁到百里外,嫁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振杰,这个人,让金芷忘了伤。
三十一年了,她始终记得振杰,振杰离开时,她才四十岁。
她漂亮,足以再寻一个婆家,登门的亦不少,她却从不答应。
她坚强,寡妇门前是非多,她领着四个孩子,挨过了饥荒、躲过了瘟疫、跨越了文革。却从未再嫁。
她相信,天堂的他,会过的很好,等到四个孩子成人,就去陪她。
她发现,小儿子很像振杰的模样,于是夜里她会在炕上,点着油灯看小儿子的照片,暗暗流泪。
她脆弱,当她知道唯一的女儿差点被海浪卷走,她抱着女儿哭了。
她爱她,后来她说,为了给振杰治病,她每天子时跪在铺垫上三个时辰,拿着香,只求佛祖让他在世上多留一会儿。
金芷,七十一岁。
要回家看看,看枯瘦的三哥,去他的墓地。
“老一辈的人,就只剩你和我了。”三哥对她说,她开心,因为侄女侄子都在她的身边,她看到大哥的孩子,那些孩子嘴角像极了金芷,那晚,金芷哭了。如果他在,一定会更开心。
翌日。
拉着她的手,抚她的发,梳过耳朵,抿一下鬓角,绾一个髻,插上她的簪,戴上项链、耳环和戒指,还让我拿净她肩膀上遗落的发,照了再照,“走吧。”她说。
她像个贵夫人,深紫色的羊绒大衣,系了条丝质的纱巾,对襟的羊绒衫领口处,安静躺着座只有拇指肚大小的佛,下垂质感的裤子,擦的很亮的皮鞋。抱着一捧三色堇,紫色的。“文竹,你抱好。”她对我说,我看了看那盆文竹,小心翼翼地抱着。
陵园。那块风水很好,他在那里会安息。
金芷放下三色堇,坐在他旁边,对他说:
“振杰啊,三十年了,孩子都大了。”
我知道,她放不下,婚嫁二十一年,他们不曾吵过,他们也曾经祈求,要白头偕老。金芷抹掉眼泪,她以一种最美的样子来见振杰,让他知道,她很好。
愿在天上的外公,听的到祝福,看的到外婆的容颜。
后记
金芷是外婆,71岁。妈妈说她和外公的爱才是真爱,虽然封建,却彼此关心。即使外公快离去了,她也没有放弃对他好,妈妈11岁没了爸爸,于是那时起,外婆总爱絮叨,如果他见到你长的和妈妈很像,该多开心。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总爱想,73、84,阎王不叫自己去,总爱说,离那天不远了。可我知道,我和妈妈说了句和外婆当年的话一样,如果她离去,我也会去死。
我只是,太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