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纷飞雪 2003-10-1 11:17
偷眼泪的小妖
我走过耐何桥，却没有喝到孟婆汤。
“孩子啊，你的罪孽太深重了。这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不能投胎。”
孟婆从桶里舀了一勺汤，却递给了我后面的兄弟。
我想我是够罪大恶极的。活着的时候我是个问题女孩。抽烟，喝酒，飙车，K药。其实我很想尝尝毒品的滋味，别人都跟我说那棒极了。可我知道那玩意我沾不起。男朋友是一大堆，可这样玩下去没人能养的起我。我还不想天天为了毒品活的像条狗。
我并不天生就是个坏女孩，我也善良过，我也上进过。可是没有人管过我，没有人教过我。父母生了我就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跌跌爬爬的上到初二，学校也不要我了。于是我也出来混。这年头，谁跟谁呀。
我活了二十年。男朋友交了有一打。带我出来玩的；有钱看我漂亮的；想占我便宜的；还有想靠着我吃软饭的，什么样的男人都有。那就玩呗，反正开心就行了。我还能要什么？只有阿硕是真心待我。他对我最好，我却伤他最深。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烦透了他。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一脚踹了他。他真傻，居然为了我自杀。煤气放了一屋子，臭的不能闻。我去看了他最后一面，他静静的躺在那里，竟看到了他眼角的一滴泪。我想他终于可以解脱了，没有我这个小妖女，他会过的很快乐。
我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其实那根本不能算是什么葬礼。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来为我送行。我的那些朋友看我出了事，都躲的远远的。我看着自己孤零零的躺在殓炉边，就要被焚化，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可怜。我想到了阿硕，如果他还在，他一定会来看我。可惜，他早走我一步。他是被我害死的。
我杀了人，所以我真的罪孽深重。
“你，过来。”不知何时，奈何桥的对面飘了一个鬼。他伸手向我指指。
“我？”我向四周望了望，好像没人能听见他的话，除了我。我向他飘了过去。
“你在阳间留下的黑色物质太多，你还不能投胎，也不能下地狱。你必须收集满一整瓶真心的眼泪，才可以洗刷你的罪孽，才可以重新轮回。”鬼大哥递了个长的和矿泉水差不多的瓶子给我。
用泪水洗刷我的罪孽？这是我活着的时候常见的文字。切——要是泪水能洗刷我的罪过，我早成圣女了。
不过，我是够坏的，十八层地狱都下不了。
“你不要到火葬场、医院这些地方去收集眼泪。那儿的泪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你必须找到纯真的，毫无杂念的泪水。那些泪是晶莹的、透明的。”
KAO！这鬼门关也真够绝的。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这些地方？纯真的？无杂念的？它让我想到了阿硕眼角的那颗泪。
“去吧，一个月的时间，收满了到这儿来找我！”鬼大哥说完就飘乎不见了。
做鬼的日子真不好玩。我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更不能化妆，打扮。成天惨白着一张脸，披着鬼门关难看的病号服飘来荡去，成了正宗的鬼转精。
我来到阳间，和一群人一起飘在大街上。我看见人，人看不见我。我想这下做了鬼终于可以吓人了吧，我伸手去抓他们，他们的身体一个个烫的吓人。怎么我做人的时候就没发现？
飘荡了四五日，我滴泪无收。刚开始，我以为好玩，像活着时那样，成天泡在的厅、舞厅里。那儿的人疯狂了，high过了，就会哭，就会笑。 我一看到有人干嚎就飞飘过去接眼泪。人，是流泪了，我的瓶里却什么也没有。我想起了鬼大哥说的话：要纯真的、无杂念的。我在这儿也哭过，那纯粹是渲泻，麻木的都不知道自己流下的液体是什么。于是我改变策略。我去高尚美丽的大学校园，我连初中都没毕业，却知道校园里的爱情是动人的，尤其是初恋。我跟踪了四五对恋人，竟挑快分手的，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这年头，早恋的多了，人也越来越无畏了。分手算什么？大不了再找呗，就像我活着时一样，分了十几次，不也心情愉快嘛。
最后，我急了，我跑到人家的澡堂子里接了一瓶洗澡水。
我飘到耐何桥，举着瓶子喊鬼大哥。
“这么快就装满一瓶了？”鬼大哥的眼神直射我。
“当然了。我谁呀！”
鬼大哥一个巴掌拍过来，我脚下没生跟，呼啦啦飘了好远。
“干嘛呀？想打架？”我气冲冲的再飘回去。“不想混了，你？！”
打你是应该，你那是眼泪吗？
“当然是了。”我突然想起，我忘了在水里加点盐，不知鬼大哥会不会尝。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再不珍惜，休怪我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鬼大哥没空跟我瞎罗嗦，丢下瓶子就闪没了。
“切——吓谁呢！”我不屑的甩了甩手，我现在和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
我真不该怎么办。我想了个好主意：我用自己的头发去挠人们的鼻孔。打喷涕吧，打喷涕吧。喷涕打多了，眼泪就出来了。这下总该算是纯真的，无杂念的了吧。可恶的是，鼻涕倒是一大堆，人连个眼睫毛都没湿。
真是烦，做人烦，做鬼还是烦。我飘到了海边，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打算舀瓶海水向鬼大哥交差。反正都是咸的，管他呢，试试呗。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真要那样了，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吧。
我找了个无人的海滩，那儿的污染少，水应该干净些。
舀好了海水，我飘回海岸。不远处多了个坐轮椅的女孩子，和我一样，孤零零的。只是她的肩膀在抽动，我想她是在哭。在哭？我匆忙飞飘了过去。
那是个挺清秀的女孩子。白白的，纯纯的。不像我，每天把自己涂的像只熊猫脸，连自己长的什么都弄不太清。她的腿上盖着一块布，小腿以下空洞洞的。我想她是残废了。我没有脚，但可以飘，她没有脚，却只能坐轮椅。
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长发随着她的抽泣在风中飘扬。泪啊，那是泪啊！她在哭。我飞快的倒掉瓶中的海水，去接她的眼泪。一滴、二滴……居然成了。泪水在我的瓶子里晃来晃去。是晶莹的、透明的，还闪着淡淡的金光。瞎猫碰着死耗子，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欣喜极了。再哭一点吧，多哭点，装满了我的瓶子就可以向鬼大哥交差啦！我心里暗暗地催促她。
渐渐地，她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摇着轮椅慢慢的把自己往大海深处推。
她又不能游泳，到海里干嘛？莫非是——想自杀？突然间，我好想看看她在人间留下的黑色物质多不多。嘿！要是和我一样，有个纯情MM陪也不错。
海水漫过了她的脚踝，漫过了她的膝盖，漫过了她的小腹，我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陷进去，想起了阿硕。
阿硕也是自杀的，为了我！他走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一颗泪，和这女孩子的一样。
天空纷飞雪 2003-10-1 11:18
突然，我好想那一刻能留住他。我飞飘到女孩子身边，拼命拉住的轮椅。她整个人已经在水里了，我抱住她，像抱住了一块火山中的岩石。我不管不顾，我只想救回她。救不回阿硕，我还能挽回她。
“放开我。我不要人管！”不知道求死的人是不是都很野蛮，我被她推的坐到了水里。
“啊？！”我被自己吓坏了，瞪大了眼睛。“你能看到我？”
“当然能。我只是残废，又不是瞎子。”
天，我倒了。她不是瞎子那我是什么？
她趁我发愣，又往水里扑。
正在纠缠间，水里有铃声响。我往远处看，是那女孩子的手机。泡了半天居然还能声响。
我飘过去，一手抓起手起手机，一手拎住女孩的后衣领。
“喂。阿珊，你现在在哪？”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在游泳！”我看了看女孩子。她要没死掉也算是练游泳了。
“啊？在哪里？喂——喂——”信号断了。
“你男朋友？”我把手机又丢在海里，反正已经坏了。
她不说话，又开始哭，我手忙脚乱的找瓶子。
“我说大姐，你没事泡海水做物理治疗？”衣服贴在我身上，湿湿的，难受极了。“有事上岸说，成吗？”
“我不，你让我死！”要死的人连台词都一样。
“那好吧！你死吧，死吧！做了鬼就像我一样，一点也不好玩！”我开始发火了，一把丢开了她的后衣领。“去吧，去吧，做了鬼再来找我！”
“你在说什么？”女孩子显然听不懂我的话。
“我说，要不然你上岸，要不然你继续往海里走，到时来找我。”
“我……”
“我什么我？上了岸再说。”我把她扶上轮椅，推她上了岸。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自打做了鬼后，我发现我越来越善良了。
“我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那你就一个人待在这儿吧。我是不会陪你的。”我这人在社会上混惯了，脾气不太好。“我可告诉你，这儿曾经发生过奸杀案，死的不要太惨，尸体都被分分丢海里了。瞧！多好的做案地点？”我吓唬她。
“啊！”
“怕了吧，怕了就回家！”这些纯情MM不吓是不行的。
我推她到她说的地址。一路上都有人惊奇的望着她。我想那是因为别人看不见我。她能看见我，所以一点也没觉察到那些擦肩而过的惊异目光。快到她家了，远远的我就要闪人。因为我还不想她家人把她当白痴，没事跟空气说话。
“我走了，你自己进去吧！”我把车停在她家街口的小巷处。
“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女孩子回头看看我。
“不知道，有空啦！”我仍是那种不耐烦的口气。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我还要找我的眼泪投胎呢。
一路走来，我知道女孩子叫林珊。如果我还没死，她跟我一样大。本来她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还有个深爱她的男朋友。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她的双腿被截了，一辈子只能坐轮椅。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接受这样的残忍，更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所有的人。于是，她想到了自杀。偏偏，今天又碰上了我。
我把她臭骂了一顿。这年头，人活的越来越脆弱了，想活的没活成，想死的却还活着。不想活就把剩下的生命换给我，我还没玩够呢。动不动就自杀。我又想到了阿硕，不知怎么了，自从做了鬼后我就常想起他。
人要想死也就一念间的事吧。被我这么一搅一闹，不知她是糊涂了，还是清醒了。她泪眼盈盈的答应我不会再做傻事。我飘到她窗前，偷偷的看着她进了家门，被父母拥抱。眼睛有点热热的。要是我也有父母，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了吧。
我还是每天找眼泪。可瓶子里除了林姗那几颗泪珠外就再也别无其它了。反正我是运气不好，活着时那样，死了也一样。人要是倒霉喝水也塞牙，鬼要是倒起霉，连鬼都做不成。我现在混成这样，真也服了自己。
我满大街的闲飘。那天，不知不觉，我就飘到了林珊家门口。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正想闪，被她叫住了。
“你是来看我的吧！”阳光下，她向我微笑，很美，也很安然。
“呃——这个。”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是吧！”
“就我一个人，进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哦？那好吧！”知道就她一个人，我松了口气。因为我无力解释我的身份。这两年迷信活动打击的特别厉害。
“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泡海水？”我在她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没有了！其实我好傻。”她淡淡一笑。“我应该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我连连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斯文人，最受不起这些肉麻兮兮的情感对白。
“嘻，那好吧，不说这些。今天既然来了就留我们家吃饭吧。我让爸妈做好吃的给你，我爸的糖醋排骨可棒了。”林姗可能已经习惯了我的粗野，并不介意。
“啊？不用了，我不饿，我要走了。”我还不想给自己惹那么多麻烦，慌乱的告辞。
“不要啊。你刚来，再多陪我一会好吗？”林姗想拉我的手，可没够着。
“不要了。有事下次再说吧。”
两人正你推我让，院落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小男孩，那是她弟弟。林姗跟我提起过。
“啊——”我一下懵了，鬼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我想过了，要是实在不行就一巴掌把他俩都打昏。反正醒了谁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姐姐，我回来了。”小男孩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奔向林姗。
“快叫姐姐！”林姗指着我。
我呼吸都快停了。
“姐姐好！”小男孩天真的向我望望，脆生生的叫一句。“姐姐是来陪我姐姐玩的吧。”
啊？看不见我我懵，看见我我还是懵。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姐弟跟我特别有缘。
“呃——是啊，是啊。顺路，顺路。”
“那姐姐以后能经常来我们家玩吗？这样的话我姐姐就不会闷了。”小男孩依偎在林姗身边，好懂事。
“呃——姐姐有空就会来的。”我不想骗这么单纯的小男孩。“姐姐还有事，下次来找弟弟玩好不好？”
“嗯！那好吧！”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歪歪头。“记得要来陪我姐姐哟。”
“知道啦！”在单纯面前我竟无法油滑。
一天二十四小时过的很快，日子离我越来越近了。
全世界都在笑，全世界也都在哭。我是欲哭无泪。我于世界，不过是个小丑，世界于我，连个容身的空间都没有。我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孩子，活着时就是孤魂野鬼。
只剩最后一天了，我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了。我想我应该去看看林姗，那也许是最后一次。
飘到她家院落外面。林姗正和她弟弟下跳棋。见了我，小男孩老远就奔过来。
“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呃，姐姐有事的。”我没骗他，我确是有事。
“那姐姐和我们一块玩好不好？”
“好啊！”我来到林姗身边，看着他们姐弟俩下跳棋，下来下去都是林姗赢，没劲极了。
“姐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我姐姐也好久没出去了。”小男孩看我待在一旁无聊，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好啊！”总比闷在这里强吧。我欣然赞成。
户外，阳光很好，适合出游的天气。我和小男孩走在大街上。小男孩说了，他要到对街的公园里玩，那儿有好多人放风筝。我们推着林姗准备一起过马路。一阵风吹来，飘落了林姗颈间的那条薄丝巾。
“姐姐，我帮你捡。”我还没来的及说，小男孩就自高奋勇的向马路中央跑去。
路灯，已变成绿色。
拐弯处，有辆加足了马力的大货车正向这里冲来。
“啊————弟弟——小心！！！”
千分之一秒……
我一把狠命的推开了小男孩。
我看着车轮从自己身上辗过。
我飘了好远好远，然后我就来到了耐何桥。鬼大哥已经在等我了，身边还有一个人——阿硕。
“我找不到那么多泪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把瓶子从怀里拿出，等待着鬼大哥的发落。
明明是泪珠的，我看过很多遍。不知怎的，它们变成了三颗金色的药丸。
“这……”
“是他，打动了我，放弃了来生的轮回，给了你一次机会。现在你可以去投胎了。”鬼大哥指了指身边的阿硕。
“你在说什么？”可能我是压傻了，或者在做梦。要不然我怎么会看见阿硕？
“本来你是要被打入十入层地狱的。是他，苦苦的衰求我，愿意用他来生的轮回换你一次再生的悔悟。刚才你救了那个小男孩，你成功了，现在你吞下这三颗药丸，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那他呢？”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一直没说话的阿硕。
“他将一直留在这。这是代价。”
“那好吧！”我打开瓶盖笑了笑，将瓶中的药丸倒在自己手中，使劲把它们扔进了耐何水。
“啊——你——”鬼大哥和阿硕一起叫出声。
“蓝，你这是干什么？没有它们你是投不了胎的。”阿硕想跳进耐何水里把它们捞起。
“不要！”我一把拉住他。“我不会丢你一人在这儿，我不会去投胎，这是我的选择。我愿意做孤魂野鬼，只要你能陪着我！”
“蓝！”
“除非你不想看见我，那我立刻吞了那些药丸去投胎。”我倔强的看着他，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愿意！愿意！永生永世都愿意！……”
泪眼中，我们相拥在一起。
后记
阿硕放弃了他的轮回，为了挽救我；我也放弃了我的轮回，只是为了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的珍惜过他。直到那一刻，鬼大哥告诉我说，他牺牲自己只为了再见我一面，我被彻底的打动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珍惜？
现在我和阿硕做了对鬼魅情侣。他常问我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反问他又后不后悔认识了我这个小妖女？于是，我们都笑了。
偶尔，在街头，你能看到一对白衣飘飘的情侣。那就是我和阿硕在望着你笑
旧梦难醒 2003-10-15 20:17
看了，恩，不在感动了，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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