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_李泓甫 2009-4-5 18:55
风也萧潇，雨也萧潇
·
引子
月光轻轻划过初秋的原野，照进风中，倾泻到簌簌轻颤的麦田里，九月的晴夜沐浴在象牙白的神韵里，有几分倦意；原本干燥的西风在这里回荡三五周，也多了几分成熟的湿润气息……
天边的几点疏星下，村庄安静地沉睡着，隐约有门窗发旧的开启声传出；很快，空气中渐渐传出了沙沙的脚步声。
田埂上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是当地村民的打扮；他们走到一片片金秋收获的尽头，在这里，可以看到一条公路越过山口，通向未知的远方。
前面的男人转身，仿佛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没事，常回家看看。”
“……我这不经常回来吗，”另一个声音也没有轻松多少，沙哑得心事重重，“放心，爸，等办完事，我马上就回来。”
一辆越野车从路边缓缓发动，消失在黎明的视野中，宛如命运不甘的长叹……
1
海滨城市D。
天很热，路人无不神色匆匆；繁华的步行街一侧，衣着朴素的萧潇牵着身边小女孩的手，淡然自若地行走在正午的骄阳下。
萧潇，人如其名，注定她不属于眼前这熙熙攘攘的躁动。
披肩的长发随风飘扬，仿佛在这个城市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享受海之气息的吹拂；忽然，风骤停，像是察觉到什么……
萧潇抬头，冷冷地扫视着四周，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漫不经心。她看到路的另一侧，有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孩正缓步走来，相貌、气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嗖——
时空在停滞了一瞬之后恢复正常，一切如故，只是对面的女孩已经倒了下去；在此之前，几乎每个人都看到了她瞬间凝固的动作，以及爆开的头部、被掀飞的半个脑袋……女孩腿一软，无力地向一边软倒，然后，凝固的世界一下子失去了秩序……
身边的人早已不知所措地乱成一团，只有萧潇还保持着冷静，一把抱起小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旁边的麦当劳，闪身到外面看不到的死角。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轻轻地喘息了一下。
刚才发生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如此迟钝？
她苦笑一下，摇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身边被吓得大哭的女儿，更不要说食客们投来的怪异目光……
一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做同一件事：颤抖着拿起手机，“喂，110吗，这里出事了……”
2
“真是个疯子，”市局刑侦总队的副队长张尚摇着头退到警戒线外，摘掉了白手套，“在市中心搞狙杀，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个疯子了。”
“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闹出这么大动静，看来这小子不死你是没法过了。”全副武装的杜飞走到他身边，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特警也闻讯赶到了现场。他凝视着对面的高楼，“这个射手不简单，看伤口，这一枪至少是从400米外打的，而且用了消音器；这倒在其次，关键是凶手使用了7.62x51mm NATO，而且是钢芯铜被甲弹头，是特种狙击弹。”
“枪和子弹都是从国外进来的，”张尚也已经注意到了这点，“这是个高手，这样的武器和子弹都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这个人现在也许已经不在D市了。”
“事情恐怕不是雇凶杀人那么简单。”杜飞突兀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
“我们说笑，你给我一拳，顺势转过身来看你的8点方向，60度角。”杜飞动也不动，眼神很冷。“明白？”
“明白。”张尚很诧异，但还是照做了，“好像有反光？”
“对，刚才我的人没发现，他还在那里。”
“我们去抓他？”
“来不及了。我们现在过去要绕路，他肯定就跑了，搞不好逼急了几枪打过来，我们都活不了；如果要叫人来，能不能拦住他且不说，时间也来不及。”杜飞转身看现场，“你看着，顶多1分钟他就会消失了。”
“……”看着眼前被高楼大厦的玻璃晃得隐隐约约的瞄准镜反光无声地消失，张尚若有所思，嘴张开又无语。
“他走了？”
“走了。”张尚长出一口气。
“我怀疑，这是场情杀。”杜飞轻轻摇着头，“现在我只希望这不是结束，不然我们找不到他的。去查查死者生前的情感情况，还有那座楼的监控吧……我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
“该查还是得查，说实话，我倒希望这就是这个案子的结束，我现在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张尚拍拍杜飞的肩膀，“你小子慢慢逍遥啊，我回去找李局挨批去。”
“谁叫你当时非去刑侦总队的，该。”杜飞撇撇嘴，目光却一直粘在那栋楼上……
3
酒吧靠窗的座位，冷色调的幽静灯光与窗外的黑暗融为一体，静静地浮动。
越过杯中透明的液体，萧潇凝视着杜飞，“怎么，找我有事？”
“没、没有。”杜飞正出神，给她一问有点不知所措。
萧潇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眼中闪动的逼人锋芒瞬间收敛，“那我走了。”
“别、不是、那个…菲菲怎么样了？”杜飞触电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缓缓坐下，“……她还好吧？”
“不好。”萧潇冷冷地说。
“怎么了？”
萧潇修长的食指轻轻弹击着桌面，“我说杜大警长，您不会日理万机到连前天中午的步行街枪击案都不知道吧？”
“她受伤了？！”杜飞睁大眼睛。
“没有，溅了一身脑浆而已。”萧潇的声音很狠。
“……你还是没有变。”半晌，杜飞错开眼，低声道。
“你早就变了。”萧潇面无表情，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还有事么？”
沉默。
杜飞手机响。萧潇起身，“你忙，我走了。”
没有犹豫，杜飞一步挡在她面前，同时左手按下了通话键，“喂？……好，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表情变得严肃。
“……什么事？”萧潇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杜飞看她，忽然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转身往外走，“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萧潇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脱，已经身不由己地出了酒吧，背后是焦急的声音，“先生，先生！还没买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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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_李泓甫 2009-4-5 18:56
风也萧潇，雨也萧潇（4-6）
4
二人走进市公安局大门的时候，萧潇终于设法挣脱了杜飞的手。令她略感意外的是，杜飞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看来……
萧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痛？恨？还是……
转过墙角，萧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张尚，正等在会议室门口。看到萧潇，他明显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反手拉开门，作出请的手势。
杜飞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萧潇稍微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环顾四周，在座的人不多，但警衔都不低。张尚向前排一个一级警监介绍着，“李局，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我和杜飞以前的战友萧潇，军区特批加入作战值班分队的女狙击手。”
李局看看萧潇，点头，“你可以开始了。萧潇同志，欢迎你以编外成员的身份加入专案组。”
萧潇刚挨着杜飞坐下，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刚想站起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按在了她的右肩上；紧接着，全场掌声。
感受到肩上的力度，萧潇无奈地放弃了抵抗，复杂地看了杜飞一眼。
张尚走到投影前，“现在我来说一下大致的案情。三天内，在我市接连发生了三起枪击案，各致一人死亡。凶手使用的是同一支狙击步枪，据观察应该是美制M24，加装消音器并使用特种弹药。我认为这里有三个问题应该引起重视：第一，受害人除了都是留披肩长发、不染发的年轻女子之外，彼此的履历、生活圈子等等都没有什么共同点；第二，凶手进行这三次射击的时间分别是正午、黄昏、正午，地点分别是市中心步行街、滨海大道、步行街，我不认为这是种巧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凶手开枪后的做法。凶手每次都是在警方将死者尸体运走之后才离开，在这之前他一直用瞄准镜看着现场。前两次由于距离过远和其他因素，我们没有组织抓捕；而第三次，我们与特警队采取了联合行动。但是，凶手的火力之强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在用美制M60通用机枪对我们进行了火力压制之后，他使用自动武器和催泪弹强行突围了，我们的警员5人受伤。”
“这里有两条线索，凶手在有能力对我们造成巨大杀伤的情况下并没有大开杀戒，受伤的警员都是腿部中弹；更关键的是，综上所述我们得出结论，这一系列狙击案很可能是情杀，而其中的女主角是个长发女孩；其中的关键地点，就是步行街—也许还有海边。”
“所以我们得出了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即重点布置海边和步行街的监控系统，并且通过行政手段进行排察。”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征用那些心理咨询中心的资料？”一个警察发问。
“工程太浩大，而且……现在我们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大。”张尚有点无奈。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杜飞补充。
“我们可以联系特种部队来帮忙。”又有警察提出。
“我们已经在联系了，不过要时间、走手续。”李局很无奈，“其实我们这里已经有三个优秀的前特种兵了，只要装备不吃亏，他们没问题。不过，我们还是需要武警的支援，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有，我们联系一下安全局，会不会是敌对国家的特工……”
一时间，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萧潇越来越阴沉的脸……
5
“杜飞！你搞什么名堂？！”萧潇狠狠把门摔上。
杜飞赶紧伸出食指按到唇上，“小点声，菲菲都睡了。”
“是啊，难为你还记得关心菲菲；可是今天我未卜先知，已经把她送到爸那儿了。”萧潇冷笑，“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帮助啊？”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杜飞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啪！萧潇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杜飞你给我记住，我们已经离婚了，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是本事大吗？就那些破事你自己解决去，少来烦我！”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也许还会更多。我不是狙击手出身，不找你，我还能找谁？”杜飞保持着挨打的姿势，声音很低。
“特种部队的人不是都一专多能吗，有你和张尚这对黄金搭档在，谁能讨得了好？再说你军校的时候是尖兵，跟狙击手的要求也差不了多少。”萧潇一点没有让步的意思，铺陈着自己的理由“不要忘了，我刚去特种大队的时候还是医务所的医生，连战斗人员都不是！实话告诉你，第一次狙击发生的时候我也没有察觉，如果不是我带着菲菲没准死的就是我！就我这样的人你也用？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不会的，我相信你会帮我的，你有天赋，也有勇气。”杜飞喃喃地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萧潇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被回忆瞬间击中，“不，我会的。现在，没有了，我没有天赋，更没有什么勇气了！现在的萧潇不是曾经的萧潇了！她不再是那个不惜拿命去拼也要完成任务的战士了！现在、现在的她只满足于守着家人平静地度过一生。你已经毁了我的前半生，难道还要让我把后半生也交给你挥霍？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不知不觉，萧潇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在这变态的枪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收手？要是现在死了30个人了，你还会无动于衷吗？”杜飞的语气也放缓了，很诚恳。
“……我不行的。”萧潇错开眼，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下。
杜飞平静地看着萧潇，“你相信你不行吗？”
没等萧潇说话，他双手倏地向前一伸，一下撕开了她的上衣。萧潇一声惊呼，双手抱住前胸，“你干什么？！”
“看看你的右肩，你不会想起点什么吗？”萧潇侧头，肩窝处，是微微下陷的老茧。“不会想起什么吗？”
“我……”萧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天分才是你成为作战值班分队狙击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爸的关系。”杜飞蹲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片老茧；萧潇身子一震，但是没有躲。“我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萧潇定定地看着杜飞的手，眼眶中渐渐多了些什么。
几秒钟后，杜飞猛地发力，把萧潇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任凭她的长发飘散在背后，窗外淅沥的细雨随萧潇的泪水流淌。耳畔，是一个轻柔如梦呓的声音，“还记得吗……”
6
细雨迷蒙，淡淡地模糊着训练场上军绿的迷彩色。
杜飞从训练场一侧缓步走来，在靶场停下，深呼吸，任由潮湿的空气涌入肺里。
枪声响，600米距离的侧身跑步靶无声倒下。
杜飞睁开眼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好枪。”
砰！砰！800米和1000米的钢板靶沉默地落下。
萧潇保持着卧姿，稳定呼吸—她听到杜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杜飞走到萧潇正后方的一刻，她双腿一剪，利索地把杜飞放倒在地；随即上身一转，85狙击步枪的消焰器已经顶在了杜飞的胸口，“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看我？”萧潇奇怪地笑，“谢谢，我不需要。”
“潇……”“杜飞，我已经转业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现在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离开好吗？”
“我知道……”“我也知道。”
……
雨水轻轻洗涤着训练场边的小草。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再接受我了，所以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当时我选择去救张尚是因为那时我觉得他伤得更重，而且他离我更近，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良久，杜飞缓缓开口，声音很低沉。“另外，我想你不需要让你爸收拾我了，因为我也转业了。”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爸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萧潇站了起来。
杜飞也站了起来，“我也没有，我同样不知道当时你也受了伤，不然我一定会救你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我走了，不会再烦你。”他转身。
“飞……”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远，萧潇想叫住他，可身体仿佛被冻结一样，咬着下唇就是说不出话来。她慢慢将手中的85举到眼前，十字环稳稳地套住了杜飞的后脑。
只要自己手指一动，就解脱了，自己就再也不用被他的无情折磨了，再也不会被他的言语所打动了，他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那天不也是这样吗，他背着他的兄弟，艰难地向前挪动着，好像忘了自己也落在了后面。没错，那不是一个大任务，凭借自己的力量，最后也一样活着出来了；可是，飞，你怎么、怎么能就这样，把我丢下……
萧潇的手在颤抖，食指搭在扳机上轻轻划动着，这支枪的扳机力调得很小，只要轻轻一碰，杜飞的脑袋就该开花了。30多米的距离，是个人都不会失手的。
呼吸越来越急促，萧潇甚至怀疑自己下不了手了。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难道，难道我真的就这么脆弱？
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很长久，难道，难道我们真的就那么脆弱？
曾经以为我们……可是、可是……
萧潇的枪口无声地垂下……
当时，他回头了吗？……
……
“其实，我一直没忘了你。”萧潇满脸泪痕。
“我也是……”杜飞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叹了口气，“等这件事完了，我会让你知道一些当时我没有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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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_李泓甫 2009-4-5 18:56
风也萧潇，雨也萧潇（7-9）
7
三天后。
“看吧，第四、五天都是在海边，第六天又回到步行街了，这事弄的……”张尚的警帽被主人狠狠摔在办公桌上，抗议地呻吟了一下，可主人已经直接把自己扔进了椅子里面。
“我们差一点就抓到他了。”杜飞阴沉着脸。
“差一点也是没抓到，别抱怨了。”萧潇的脸色更不好看，毕竟已经目睹了六个生命的香消玉殒，“我们都成这小子的陪练了，练得他越来越警觉，在开枪后观望的时间越来越短，这次我还没架起枪来他就没影了。”
“现在我们只能期待他尽快回到步行街了。D市的海岸线太长，想全面监控太难了，就是步行街还有点戏。”
“哪一边都不能放了。另外，我们要的支援什么时候能到？”杜飞已经吃够了人手不足的苦头。
“武警给的人已经全撒到海边了，军区特种大队要派一个分队来，今晚就到。”张尚笑，“别说，这群官僚的效率有进步啊。”
“少来，他们早到两天没准现在已经把凶手拿下了。现在我们在这条线上吊着的时间太长了，得尽快找到突破口，不然没法交待。”张尚桌上的电话响，杜飞接起来，“喂，我是杜飞，……，好。”他放下听筒，“意外。”
“怎么了？”萧潇问。
“凶手好像改变了作案习惯，刚才又在南京路上开了枪，当着我们便衣的面。”杜飞很严肃，“然后第二枪打了我们便衣的小腿，跑了。”
“他发现了。”张尚并不觉得意外，“就我们那帮子便衣，受过训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走吧，去现场。”
“而且，”杜飞没有动，“凶手失手了。”
“什么？受害人没死？”萧潇确实不是一般的惊讶，“以他的枪法，用M24在城市里一弹一命应该一点问题没有啊？”
“这说明两点。这个被枪击的女孩很可能就是凶手杀人的理由，因为这次凶手射击的是女孩的胸部而非头部，联想到他用瞄具看死者尸体的行为……”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一楼，杜飞快步跟上前面跑得飞快的两人，接着说道，“而且，枪击地点是医院门口；另外，说明凶手对警察确实没有动杀机，所以……”他看看张尚身上的警服，“为了你手下人的生命着想，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靠！你不早说！”张尚一脚急刹车停在大厅门口，转身向楼上跑去。
“还有，”看到萧潇的笑容，杜飞的心忍不住抽痛一下，“潇，这次的受害人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什么？”萧潇看他，带着点笑意。
“萧瑶。”
“什么？！”
……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风驰电掣地赶到南京路人民医院门口。
车还没停稳，萧潇就打开车门，一步跳了下去。她在部队时百米最快跑过11秒多点，当时差一点就被军体院的教官要走了。虽说已经转业，但当时的功力还留着大半，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杜飞摇头苦笑，也下了车。阳光很刺眼，他皱起眉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忽然发现有些异样。
张尚从驾驶室里出来，拍了拍杜飞的肩膀，“好了，看什么呢，走吧。”
杜飞也拍拍他的肩膀，“那小子胆够大的，他就在你4点方向的楼顶上。”
张尚这一惊非小，手立刻就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却被杜飞一把按住了，“你看，突击手出身就是靠不住，怎么一点养气功夫都没有？他在制高点，我们要过去还得出医院围墙，你现在乱动不是找打吗？我知道昨天那一枪差点就把你给爆头了，可你也不用这个样啊不是？”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张尚的呼吸瞬间平复下来，可杜飞看到他血红的眼睛却心里一颤。这眼神他只在张尚身上见过一次，那是在好几年前的一次西南地区的抓捕毒贩任务，在他们整个小队被打得只剩四个人的时侯。后来，是张尚一个人冒死突到贩毒武装的战线后方，干掉了毒贩头目，打散了贩毒武装的火力支援；等到支援赶到，在丛林深处发现他时，他已经中了五颗子弹，奄奄一息，手里还握着一颗缴获的木柄手榴弹，小拇指套着拉环……杜飞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当然知道张尚怕的不是被打中，而是不能干掉这个无法无天的罪犯。于是他揽过张尚，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冷静，冷静！还记得那句话吗？The best shot is the killing shot,other is shit!我给萧潇打个电话，冷静。”……
……
“明白。”萧潇挂上电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虽说是大难不死应该安慰，但一点教训还是要给的，竟然找了个了冷血杀手当男朋友……想到这里，萧潇瘦脸笑容，冷冷地看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在她手边，是一个被打穿的翻盖手机和一枚7.62x51的普通弹弹头。
酝酿一下，萧潇开口了，“他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8
“我……”
“难道不是吗？”萧潇冷笑着，“连杀你都要对你另眼相看，换了普通弹还避开了头部。说吧，你什么时候交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男朋友？”
“姐，我……”萧瑶从小就对这个大姐很是依赖，现在看她一副冰冷而难掩憔悴的神情，心里蓦地一酸，“我不知道他是……”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粉颊……
萧潇本就不是真的生气，此时见萧瑶一哭，压抑许久的欣喜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也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轻轻将妹妹拉入怀中，软语安慰着她，一时全然忘了身外之物。
……
“我们上去。”杜飞拉动54手枪的套筒顶上子弹就要上楼。新式的92式9mm手枪已经装备了特警，但由于一些设计上的瑕疵杜飞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另一边，张尚也是同样的动作，“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
“我来。”杜飞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在部队你当了多少次第一突击手，这次也让我享受一把。”说着抢先上楼。
张尚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到楼前警戒。他当然知道杜飞是怕他情绪失控，所以自己抢着来；算了，由他去吧，反正特警队已经在路上了……楼的其它三面他们都已经观察、布置过了，枪手无论从哪边跳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他确信对方一定会从这边“跳楼”逃命，然后……自己会在他人在半空时开枪，让他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冷笑一声，张尚想起了《荷马史诗》里阿喀琉斯对赫克托尔说的那句话：
“你就死吧。”
万事俱备，就等着你跳下来了，张尚紧了紧手枪，感觉汗水已经湿透了枪柄。
……
“这就是全部吗？”桌上放着录音笔，萧潇认真地听着。
“嗯。”萧瑶点了点头，“姐，爸不会怪我吧？”
“放心，有姐在，爸不敢。”萧潇一副“天塌下来姐给你顶着”的神情。
“那就好……”很自然的依偎动作，亲人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的，尤其在这时……
……
“混蛋。”看着眼前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门，杜飞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开。可他深知对手的厉害，说不定就给他放个雷在门后，于是他耐着性子开始察看。确实有问题，但是线绳木板什么的搅和得太复杂了，自己手头一时半会的还真没办法。咬咬牙，杜飞缓缓倒退下楼。
没有时间了，但愿只是定向雷而已。抄起身边一把椅子着下椅背，杜飞全力一掷，咣地一下就把门砸烂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任何爆炸发生。
直觉引导思想。杜飞一个箭步抢到门口，抬脚就把剩下半扇门给踹开了。果不其然，一个举着手枪的愕然身影映入眼帘，旁边是刚拆下的M18A1定向雷。显然他是刚准备跑路，却正好被杜飞堵在了这里。
默契地闪身，两人同时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毕竟都有事情没做完，同归于尽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杜飞缩在门后，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等待……
……
一条绳索从楼上甩下，紧接着，一个男人右手持枪，左手握着滑降扣出现在楼顶。
男人和张尚同时发现了对方。
一个侧倒，张尚利用活动范围大的优势为自己赢得了微弱的先手，抢先开枪。子弹准确击中男人的左胸，他仰面栽倒。
张尚双手持枪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在确定对手死亡之前，任何的移动都是不智的……
……
听到枪声，杜飞立刻启动，就地一个滚翻扑了出去。
他并没有大意，可是当他看到男人捂着胸口站起来时还是多少惊讶了一下。这一次男人早有准备，带有消音器的精良手枪连连发射，逼得杜飞一路隐身到了另一个单元通天台的门口。两人中间隔着低矮的掩蔽物和一些床单什么的，彼此都没有什么活动空间。
不过杜飞并不着急，这是自己的地头，自己没什么拖不起的……
……
萧潇同样听到了枪声，她迅速起身，“小瑶，你先休息，姐下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细细的声音，“小心，姐。”
心中一阵暖意，萧潇重重地点了点头。
……
9
半天没有动静。杜飞实在忍不住了，各种不祥的想法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万一那人要安放炸弹……这个可怕的念头使他再也等不了了，闪身离开了对方的射击死角。
男人正往一根柱子上缠攀登索，一看杜飞露头，没有任何犹豫地连发几弹把杜飞逼到了另一侧。然后一挥手，一个黑色的什么东西直飞向杜飞的藏身之处。
“……”杜飞连骂都来不及，一个反跃跳开，后倒的同时举起了手枪。令他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对他穷追猛打；相反，现在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低头一看，原来是个被打瘪了的10发弹匣，按照习惯，它应该被佩戴在胸前……
一楞神间杜飞已然醒悟，楼下的枪声更加使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快步冲到楼前，直接顺着刚才那条滑降索滑了下去。
张尚在下面，“他一跳下来就抢先向我开了枪，我刚想回击时，这个疯子竟然直接把绳子给甩了掉下来！我两枪没打中，他已经从那边跑了！”
“追！”两人疯子一样飞奔过去。
……
萧潇下来得稍微晚了点，没有看到男人跳楼的一幕。等她下来，看到的是张尚和杜飞匆匆翻墙的身影，她快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凶手逃进医院了！”杜飞顾不得细说，直接奔向医院大楼，而萧潇则直接僵在了原地。片刻后，她开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起来。
不要……不要……
拼命祈祷着，萧潇已经冲到了萧瑶的病房门口，张尚和杜飞已经抄近道去堵截那个男人了。用妹妹的话说，他叫陈桥，是个“和赵匡胤一样的男子”……
门开。
萧潇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她走上前。
红白间色的病床上，有个女孩，正脑浆迸裂地躺在那里……
“啊—”
萧潇昏过去的瞬间，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正掉在她的手边……
……
窗外，阴沉的天又在酝酿新一轮的狂风骤雨。
“你放我走！”萧潇又一次从沙发上弹起来，凶狠但手上的招数已经全然不成章法，杜飞没费什么劲就又把她扔了回去。“你听我说……”
“我不听！”萧潇一记倒锤腿擦着杜飞的肩膀过去，人却又一次被扔回到沙发上。杜飞靠过去，扳住萧潇的下巴直接来了个头部锁定—刚才萧潇拼着把手拧断也要挣脱的狠劲把他给吓着了，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放开，不然我死给你看！”萧潇喊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杜飞才不吃她这一套，手上又加了一分力，“特种部队已经介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等找到线索黄花菜都凉了！录音笔里陈桥说他只准备杀10个人，现在他连续出手，加上前面的已经是9个了！现在只有我能阻止他，我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杀人，那是我录音之前问出的线索，只有我知道！你放我走！”萧潇已经泪流满面，几乎是在哀求。
“就你现在这状态，去了也是陈桥的靶子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当靶子的？”仿佛情绪瞬间凝固了，萧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出奇冷静。
“什么意思？”
“我也符合他枪杀的标准，那就让他来狙杀我好了。”萧潇忽然笑了，只是有点惨。
“潇，你别这样。你现在不冷静，我们……”
“飞，我很冷静，对不起。”
杜飞还没有反应过来，萧潇已经硬生生挣脱了他的锁定，一闪身到了他的身后。
不好！念头刚转过，杜飞便觉眼前一黑，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
张尚坐在屏幕前，看着前方传送回的监控图像，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反恐怖作战服、带着战斗携行具的军官。
画面上，是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个黑色的长包走进一栋大楼的后门。那是步行街的东头，是个撤离的好地方，这一点在第一次案发时张尚就注意到了。
“1、3、6、10……还挺有规律，看来步行街还真是你挥之不去的痛啊……”张尚笑得异常冷酷，“总算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了，第10个人，我决不会让你杀的。”他摘下耳机，“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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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_李泓甫 2009-4-5 18:59
风也萧潇，雨也萧潇（10、尾声&后记）
10
步行街，上午10点10分，天气还算晴朗。
仿佛一切都与一周前相同，只是炎热不再，微风习习。
萧潇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多出十年的沉沦时间并未削减她的美丽，长发恣意飘扬，显得出尘脱俗。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打扮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也许……结婚前？离婚后？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是，这件衣服并不是她的，而是萧瑶的，是萧瑶与陈桥初识时穿的。当时的地点就是步行街，时间……就是五分钟后。
现在，她正以妹妹当时的姿势，坐在她当时坐的位置—一处圆形花坛的侧面。她赌的是陈桥今天的最后一枪会在这里，而且他会等到10点15分再下手。
这是个疯狂的计划，可是萧潇筹划得很用心。在她的右手边，是一条算不上是小径的小径，以萧潇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在两秒钟内从这里逃脱。在那里，她准备了85狙击步枪、85微声冲锋枪各一支以及两个基数的弹药。和杜飞一样，她也偏爱上一代的中国陆军装备。如果事态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那么在10点15分时，陈桥将会死得很难看，死得……比她的妹妹更难看。
至于把握，萧潇没想过，也许100%，也许是零。
不过萧潇相信，陈桥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遇到这样的巧合，他即使看出是个圈套，也不会提早下手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如此确信？萧潇是真的没想过。
根据事先的分析，她确信，陈桥就在10点方向的大楼顶上。
自己一定杀得了他。
10:12
“全体注意，狙击手准备掩护，对手不是一般角色；做好火力封锁，我可不想再看到他从楼顶飞出去的英姿；其余人原地待命，第一突击队，行动！”
剽悍的特战队员们风一般散开。
10:14
深呼吸，萧潇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力量在全身涌动的感觉，她知道陈桥早已瞄准了自己，可她不能动；本能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图穷匕见的一刻。近了，近了，她清楚地感觉到陈桥正在平稳着呼吸—也许还有记忆，举起枪，十字刻度线分开她的头部，虎口缓慢而坚决地均匀加力……
Now！
10:15
陈桥的反应有点迟钝。
看到萧潇宛若惊鸿般消失在眼前，陈桥一时间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等他反应过来要追枪时，萧潇早已不见了踪影。陈桥迅速警觉起来，环顾四周。自己这里是附近最高的地方，所以威胁只会来自下面。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被包围，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绝无二度逃亡的可能。没有看到警察，他心里却更加不安—来的恐怕是高手。
不能再等下去了！陈桥握住一枚手雷就要弹开保险杆，自己这几颗雷下去，就算不能造成杀伤也会为自己多出一分活下来的希望。楼下的人流密集，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警察—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已经围楼了！
不能再等了！
可是……真的要扔下去吗？
正踌躇间，狙击镜掠过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写满焦急。
那个人，他在找什么吗？满脸的关切，就像自己当年、当年找寻小瑶的时候……
那个人……那个人！
刚才的女孩不是萧瑶！真的不是小瑶！是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那时，自己在狙击镜里看到过她！和那两个想杀我的……警察一起！
我……
一咬牙，陈桥放下手雷。
我可以不杀别人，但是，你必须死！
他扣动扳机，今天是一个结束，所以他的枪没有装消音器。
枪声沉郁得异常霸道。
M24的高精确度和居高临下的杀伤效果完美体现在了杜飞的脑袋上，他的头几乎是垂直被击碎，身体软倒之前还向前跑了一步。
陈桥没有留恋自己的杰作，哪怕是一秒钟。他迅速回身扔掉狙击枪，拿起一把M4A1—死，也要死得漂亮！
可是这一幕却正好被全副武装冲出来的萧潇看到了。她愣在那里，好久，也许有一秒钟。
然后，她跑了起来。
警戒线前紧紧抓着95步枪的士兵看着跑过来的萧潇，吓了一跳，下意识举枪，“停下，放下武器！”
萧潇手一抬，85狙击步枪脱手，枪托正砸在哨兵的头盔上，直接给他放倒了。脚步不停，萧潇敏捷地翻越警戒线，奔向大楼的入口，白色的裙裾飞扬，如同战场上的杀戮女神。
长发飞舞在脑后，散法着邪恶气息的美杜莎径直冲进了楼里，无人阻挡。一个狙击手想开枪，却被旁边指挥的军官压下了枪管，“那，以前是我的兵……”
……
顽强地打出一个扇面，陈桥翻身退到了大楼一角，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右臂中了一发子弹，鲜血不停涌出。勉强用单手换上最后一个弹匣，陈桥把枪架在身后的护栏上掩护射击，自己露出头看了一眼。
一秒钟的时间。
太长，长到足够让一发子弹打在他面前跳弹，擦伤他的面颊；也足以让他看清一个白衣的身影，端着85微冲向他跑来。剧痛的一阵迷幻中，陈桥站了起来，“小瑶……”
萧潇没有废话，举枪，却没有射击，仿佛在等什么。
“你不是萧瑶！”陈桥猛地反应过来，立刻身子微蹲，左手伸向自己的脚腕。可是萧潇根本不给他机会，抬手就是一个长点射，子弹尽数打在陈桥胸口，把他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你不是萧瑶……”陈桥痛苦地颤抖着，血流了一地。他勉强起身想拔出左脚腕处藏着的匕首，却又挨了一轮连发，彻底爬不起来了。
萧潇缓缓走近这个垂死的男人。
尽管伤得很重，但是陈桥还有意识。看到萧潇走近，他努力张开嘴，想笑，却吐出一口血。
萧潇慢慢地蹲下，冷冰冰的枪口顶着陈桥的眉心，“我知道，你是陈桥；现在你记住一句话：萧瑶，不爱你了，永远永远都不爱你了！”
看到陈桥瞬间缩小成针芒状的瞳孔，萧潇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她扣动扳机，不想再看它是如何扩散。血和脑浆喷洒出来，溅了她一身。
那句话，是萧瑶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站起身来，萧潇忽然有种很疲惫的感觉，手中的85仿佛承载了太多而不堪重负，掉落在地。她茫然地走向楼顶平台的另一侧，看着杜飞的尸体。
飞，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爱你。
张尚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宛如在呵护一朵迷路的花，如同易碎的玻璃……
沉寂许久的狂风倏然吹起，天空一声闷雷滚动，黄豆大的雨滴便纷纷掉落下来，如同萧潇眼角绝望的泪水。不堪重负的身体在一瞬间倒下，笔直地坠落下去，和她早在几分钟之前就已不在的灵魂一起，飘然而逝……
尾声
很不幸，萧潇没有死。在她失足坠楼的一刻，早已看出不对的张尚飞身而起，把她救了下来……
……
追悼会上，警察们在李局的带领下，集体向萧潇敬礼。萧潇还礼，很坚强。
根据杜飞生前遗嘱，他的骨灰将留在特警队的荣誉室，激励他生前的战友们。对此萧潇毫无异议，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允许她把杜飞的骨灰带回家一晚。
当然没有问题。
……
菲菲又被送去了他外公那里。
今晚，是杜飞和萧潇的二人世界。
有红酒，有蜡烛，有蛋糕。杜飞喜欢吃甜食，所以桌上有各种各样的甜品—这一点，曾经被萧潇斥为不够男人的表现。
当然，今天除了酒，萧潇什么都没动。
她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杜飞那封遗书里的话。
“潇，每一封遗书里，我都有一句话是为你而写的，希望你记得。”
那是篡改了小山一阕《鹧鸪天》的结尾：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萧桥”
她笑了，很惨。
良久，她轻轻吹熄了烛火，宽衣解带卧到床上，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冰冷的骨灰盒，那是杜飞的魂魄，不能让他着凉。
如是想，可萧潇的身体却冷得像死人一样，没有温度，甚至冷过了那个骨灰盒……
骨灰盒，骨灰合。
这是一个誓言。
她翻了个身，轻轻吟着容若的名句：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飞，想必在你心中，是“风也萧潇，雨也萧潇”吧，其实，我并不是“梦也何曾到杜桥”的……
那一夜，听着窗外的风雨，她无眠。
……
其实萧潇一直没有告诉杜飞，菲菲户口簿上的名字。
那是个诗意的名字：杜霏非。
……
一年后
萧潇牵着小霏非的手在海边漫步。
余光注意到一个人，萧潇的脚步慢了一下。那是个农村来的老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了，天天看着海以泪洗面。她曾经问过他是来干什么的，老人告诉她，是来找一年前走失的儿子的，萧潇当时也没有往深处想……
身体又一次失去了控制，萧潇停在了老人面前，机械地问：“大爷，请问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人看来是真老了，迟钝地看着萧潇，于是萧潇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哦，”老人终于听明白了，“叫陈桥啊，怎么，闺女，你……”
……
那夜，萧潇的梦又回到了那天的靶场。她梦到自己扔掉手中的枪，不顾一切地追上了杜飞，拼命地吻他；然后他们手牵着手在军绿色的营盘里放肆地飞跑，尽情张扬着青春……
而萧潇的眼睛就这样在他们背后默默看着，看萧潇飘扬的长发随着风雨渐行渐远，最后停在远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和她的爱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她笑了，是在为萧潇的幸福高兴。
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唱，”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一路上寻找我遗失的美好；不小心当泪滑过嘴角，就用你握过的手抹掉。再多的风景也从不停靠，只一心寻找我遗失的美好；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当然她不会知道，睡梦中，一滴晶莹的泪水正缓缓滑过她的嘴角……
后记
期中考试前的清明节假期，两天全交代在这东西上了。
从键盘前艰难抬头，看到青岛的窗外，我听到雷电的声音，风也萧潇，雨也萧潇。
2009年4月5日 星期日
[[i] 本帖最后由 s_李泓甫 于 2009-4-6 09:08 编辑 [/i]]
s_李泓甫 2009-4-5 20:02
回复！回复！
[size=5]同志们，看完了必须[b]评[/b]啊，这是准备投未央杯的稿子，现在还有时间，多要点意见！！[/size]
[size=5][color=Red]大家千万支持！！！[/color][/size]
[[i] 本帖最后由 s_李泓甫 于 2009-4-5 20:04 编辑 [/i]]
Tear 2009-4-6 06:51
[em0114]
[[i] 本帖最后由 JAL梅子酒 于 2010-7-10 18:27 编辑 [/i]]
s_李泓甫 2009-4-6 09:13
我声明一点，空间上有人反映看不懂最后陈桥爸出现的一段
想想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