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感觉下的灵与肉精神实质--小评《雪国》
<P>《雪国》写于一九三五年，由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执笔。最初分章独立发表在杂志上，一九三七年才收辑成书。作品几经易稿，再三推敲，前后历经十二年，至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一九四七年才最后定稿，是川端康成倾注心血最多的一部作品。小说一经发表，便见重于文坛，但是毁誉不一。有的赞赏倍至。推崇为“精纯的珠玉之作”“堪称绝唱”，尤其在战后，小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更抬高到了“近代文学史上抒情文学的顶峰”。而毁之者，则认为《雪国》表现的是一种颓废的美，是颓废和死亡的文学。评论家由于各自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道德标准和审美趣味出发，评论一部作品，结论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尤其当着作品的主题较为隐晦，持论轩轾更是在所难免。而对于《雪国》及其作者评价上的歧异，正足以说明川端康成创作的复杂性。
古往今来，以爱情为题材的小说不胜枚举。因为爱情本身既是人类感情生活的一大内容，势必成为作家探索挖掘的课题。通常，描写爱情的作品，不外乎灵与肉两个方面，但在《雪国》里，似乎后者更胜于前者，有点强调**的意味；而其体现者，倒并非沦落风尘的艺妓驹子，而是生活阔绰的岛村。这样，在小说里，岛村和驹子恰成鲜明的对照。岛村坐食家业，无所用心，什么都满不在乎。认为一切都是“徒劳”，对人生持虚无态度，“不知不觉间对自己也变得玩世不恭起来”。他“拿工作来自我解嘲”，说是致力于西洋舞蹈，却不看活灵活现、生动曼妙的表演，而在欣赏“根据希望哪个的文字和照片所虚幻出来的舞蹈，就如同迷恋一位不曾见过面的女人一样”。他耽于遐想，看周围世界“像看西洋镜一样。”即便对爱他的驹子，也“像对待西洋舞蹈那样”，缺少真情实意。以他这种游戏人生的生活态度，当然无法理解驹子对生活的憧憬和对爱情的追求，更不要说领悟叶子为自己的所爱作出牺牲的那种“认真”了。在他眼里，一切都归于徒劳，大可不必去去追求什么，认真做点什么，完全否定了创造生存的价值，本来也是，生活优裕的他，托祖业的萌庇，不必为生计而发愁，自然可以逃逸出现实，“遨游于云端”，“生活于梦境之中”，沉溺于非现实的虚幻美里。在他眼里，驹子的美，美于映在映着晨雪的镜中，叶子的美，美于映在火车驶动中映出暮景的玻璃窗上。岛村觉得，这种虚无飘渺的美感，更有股撼动人心的魅力，也恰如他所处人生的形式，即为他倾力追求的。
不消说，用情不专，见异思迁，是岛村的本性。他一方面与驹子周旋，同时又被旅途偶遇的叶子所吸引。在火车上初见叶子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他的兴致，感到在叶子身上有种奇异的魅力。但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对驹子的恋情倒更加火热起来。他迷惘于驹子和叶子之间，既迷恋于驹子的肉体，又倾心于叶子的灵秀。在岛村方面，小说里所表现的是对肉体的追逐，甚于对情的渴望。并在与驹子缠绵悱恻之时，想到了妻子对西装防虫的提醒，更是意蕴非常。但作者在用笔时，可谓惜墨如金，写得极为含蓄。却也见出了深沉的力度，留出了思维回旋的空间。
如果说情爱是这部作品的核心，那么虚无便是这篇小说的基调。川端正是以写岛村的虚无，来反衬驹子和叶子爱的徒劳；通过岛村那双色情而又冷漠的眼睛，来透视、感受和映衬驹子和叶子这两个人物形象。</P>
<P>作者对书中人物。外貌上一般都没太多的形容，惟独对驹子，作过多次描绘，使人感到她的娟秀妩媚。但是，行文中强调的，“与其说是她的艳丽，倒不如说是她的洁净，但作者意在象征，点出她内心的纯洁，竭力把她加以理想化，但从形象的完美而论，她毕竟不是毫无瑕疵的。她早年给卖到东京，开始过灯红酒绿的卖笑生涯。环境的熏染，使她有时不免”露出风尘女子的那种不拘形迹的样子“。她爱岛村，但并不妨碍她与别的男人来往；不论她是不是行男的未婚妻，终究是为给他治病，才卖身当艺妓的，不能说是没有感情，但行男病危时，她照旧流连往返，没有赶去送终……然而她毕竟是为了”混碗饭吃”才操此贱业，她是那个制度的受害者，是那个职业养成她行为上的某种放荡。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令人同情的人物。
说叶子重要，是因为在川端笔下，驹子和叶子是相辅相成的，一个代表“肉”，一个代表“灵”。用笔着色，也各有不同；驹子是具体而微的工笔画，书中多次写她容貌艳丽，美的“洁净”，而叶子则是朦胧的写意画，总是形容她的声音美得悲凉“悲凉”，美得空灵。一个是“官能美”的体现，一个是“虚幻美”的化身。她们明知徒劳，却偏要追寻生命的价值，希冀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寻求超凡脱俗的境界，所以岛村感到，她们的存在是那么纯真，在他的眼里简直成了“纯粹的美”。但这样一种美感，却被岛村轻易地亵渎。
川端康成也从精神分析学受到启发，强调自由联想。他的联想，不是逻辑上的，而是通过感觉引起的，具有很大的跳跃性。《雪国》的开头，岛村从玻璃窗上的幻象，借助朦胧的意识活动，联想到第一次来雪国认识驹子的经过，引出一大段倒叙，使现实和过去错综交杂。书中的某些意象，有的时候往往带有一定的象征，寓意性质。如镜中的映像，象征人生的虚幻；秋虫之死，暗示人生的无常；绯红的面颊，朱红的嘴唇，象征驹子的热情，岛村的冷漠。这类意象的外延，深化了意象的内涵。
但凡一种外来的文学技巧，能对一个作家产生影响，并运用在他的文学创作当中，必然与作家本人的精神气质相符。川端康成对外来的现代派技巧，并非生搬硬套，而是当作借鉴，化为我有。所以，他的作品的写法，既是“新感觉”派的，西方式的，同时也是传统所能接受的，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美学风格。如果能用一句话加以概括，那就是“作家本着现代日本人的感受，以优美叹惋的笔调，谱写出日本传统美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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