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2005-9-18 12:12
[原创]祷告
<FONT color=#999999 size=3>中考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仿佛一切都在恍惚之中，不曾发生过。一开始就没有承受压力和紧张的心，即便现在也惊人得平和，以至于无从找寻，从前梦寐的自由。
毕业了。我平静地对自己说。我该做些什么呢？
这是一年之前就开始冥想的问题，古老而宽泛。一直以来脑海中勾勒的那些美好的憧憬，倏尔变得遥远空洞。我什么也不想做。
疏懒得蜷缩在床角，一盏暗淡的光点，一曲流淌的浅吟，一袭落寞的单影，一笼厚重的氤氲。我端起冰凉的玻璃杯，一饮而尽。我喜欢青岛啤酒的那种味道，淡淡的，带着一丝清苦；我喜欢它的泡沫，洁白，绵软，细腻，真实，绝不会有那种一触即逝怅然与空虚。喜欢它，单纯的喜欢而已。
从前单纯的我总以为善感的自己会在毕业时低回地拽住时间的脚步，将自己赠与昔日；我总是单纯地以为毕业之后，我会哭，我会不舍，我会想念我的母校，想念我的朋友们。然而，我没有，真的没有。任凭时光荏苒，跫然而逝，我只是木讷地听着，望着，然后固执地向反方向踽踽孤行。我早已厌倦了这里。我打量着陌生的自己，忽然觉得时间将自己打磨得光滑沉重而麻木，再也找不到那个朝气蓬勃的认真的傻傻的要强的小姑娘了。现在，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变成这个样子，大概是这一学期才开始的。班主任不停地找我谈话，希望我能回到原来的自己。我抬起头，从她清澈的双眸中，无数次看到焦灼，无奈，和惋惜。我仍旧保持缄默——我不知道我将怎样改过。我只觉得我的身体早已被蛀虫啃噬得空洞而荒芜，我所谓的炽烈的激情也早已燃烧殆尽，所剩的只有可耻的躯壳，在尘世的喧嚣中与一群俗子浑浑噩噩地度日。我仍是颓废地趴在课桌上，轮流陪着两个同桌闲扯，任凭老师们在讲台上眉头紧锁，声嘶力竭，涎水四溅。我已经一整个学期没有认真听讲了。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做我的好学生呢，只是，我太困了，太累了。每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对我来说，都是末日。拖着疲惫的躯体惬意地扑进温暖的被窝，发出畅快淋漓的鼾声，又在浓浓的睡意中被闹钟叫醒，或是在假日的暖阳中睡过亭午。所有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只得在寂寞的夜里两眼鳏鳏，又在翌日的凌晨叫醒太阳和闹钟。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种感觉，困倦，强烈的困倦。当别人在午休的时候轻易地坠入梦乡，或者在无聊的课上舒服的打盹，然后再精神百倍地迎接下面的课程，我真得无比歆慕。而歆慕至极就是嫉妒，嫉妒至极，是痛恨。我痛恨我自己，痛恨这个世界。我不得不终日以泪洗面，我知道，我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不知道我的已经死掉的生命勉强地绵延着，还会有什么意义。只是，它仍然被周遭的人辛苦地挽留着，我忽然觉得，他们很自私，在我现在以及未来的快乐和他们过往的付出之间，他们更看重后者。于是，我只得躲在绝望的罅隙中，微笑着为自己的微笑饯行。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还会留我多久，我总渴望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如愿地奔向地狱，最好，就是明天。在张国荣逝去之后，我开始对他仰慕和膜拜，我欣赏他的勇气，真的；我鄙视那些浮躁的哂笑，他们不懂，什么都不懂。
而这，竟真的是我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什么也没有发觉。看着班里那个在所有人眼中最乖，最腼腆，学习最好的男生在中考几天前竟然肆无忌惮地拉着女孩的手在教室里，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穿行往复，毫不顾忌地尽献蜜语，又在事后做出无辜而不屑的摇头状，我知道，他也一定是看破红尘，目空一切了。反而是我们，卑鄙得做了一回岑寂幽静的阡陌小路上的窥探者。我忽然莞尔，觉得可笑，却忘记了为什么要笑。我竟有一种错觉，时间，还早。
我仍是毅然决然地报考了这座城市最好的那所高中，当然，那个男生也是。我知道，我一定能考得上，我许久没有这样自信了。也许在外人眼里，我在积极地想要跟未来挑战，他们错了，我只是想在无数骄子中将自己湮灭，然后将曾经的辉煌裱褙，尘封在炽痛的记忆中。于是，我便可以在我未来的老师不屑的目光中自豪地对自己说，我原本就是差生，不是吗？
我痛苦得在炼狱里挣扎，却又在震悚中顿悟，我的炼狱，才刚刚开始。
幸好我的希望还没有因此而断绝，我仍在等待着，等待着炼狱中的涅磐重生。而我知道，唯一能让我涅磐重生的，就是考上那所高中。
我在祷告。在心里默默地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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